駱正陽緊緊皺著的眉頭並未鬆開,一把把她拉到床上坐下,語氣也是冰冰涼涼:“你傻熬粥都不小心?不知道水是燙的?”


    季寒枝越說越慫,微微低頭企圖繼續把手抽回來:“真的沒事。不疼。過幾天就能好。”


    駱正陽沒說話,臉色陰沉著,嘴角有下撇的趨勢,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樣子:“坐著。”


    季寒枝像個做錯事情的小孩兒:“噢。”


    駱正陽身上還是病號服,平時攏的一絲不苟的碎發此時垂落在前額,遮住眉骨,不過他臉色已經不再蒼白,嘴唇也有了血色,病號服絲毫不影響那種淩厲的頹廢感。


    他在緊急醫藥箱裏翻出來了燙傷藥膏,拽住她的手。


    手上已經沒什麽感覺了,但是藥膏還是涼涼的。


    季寒枝不敢看他的眼睛,慫不拉幾的看著病號服微敞的領口露出的脖子,還有脖子前滾動的喉結。很性感。


    她擠出來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不疼。”


    連季寒枝也不清楚她為什麽會怕他。


    或許很久之前,恐懼都是來自於心裏的愧疚。


    駱正陽緊緊抿著唇角,額前細碎的頭發遮住漂亮的眉眼,沒有了高冷禁欲,多了幾分野性。他抬頭把藥膏蓋子一下下擰上,又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幾條繃帶纏在季寒枝的指尖。


    季寒枝瞪著眼睛:“還要纏繃帶?不用了吧?”


    駱正陽看她一眼,有條不紊的蓋上緊急醫藥箱的盒子:“還不都是因為你笨。”


    季寒枝米色風衣下麵套的是一件同款顏色的衛衣,衛衣帽子耷拉在耳朵後麵,掛著個毛茸茸的小球,她還瞪著圓眼睛,就像是隻小兔子。


    他語氣不自覺的軟了幾分:“還疼麽?”


    季寒枝當然是立即搖頭,咯咯笑了一聲:“駱總,我不疼,一點都不疼,沒事,真的,您可以喝粥了。”


    駱正陽這才起身,視線落到保溫盒裏:“你煮的?”


    季寒枝點頭如搗蒜:“是。還請您不要嫌棄,這是小人的一份心意。為了報答您擋酒之恩情。”


    駱正陽冷哼一聲,慢條斯理打開蓋子。白粥的香氣撲鼻,撒有幾片蔥花肉鬆輔佐,還有配套小菜。


    駱正陽總歸是滿意了,冰涼的眼角上染上一些笑意,他臉上帶笑,說出來的話卻瘮人:“那麽季寒枝小姐,你不打算照顧病人嗎?”


    季寒枝一頭霧水:“可是粥已經熬好了。”


    駱正陽拉著她的手,把勺子塞到她手掌心:“所以你不打算喂我嗎?”


    “喂你?!”季寒枝震驚。


    “你見過哪個護工照顧病人是把飯直接扔下然後拍拍屁股走人的?”駱正陽挑眉看她。


    “可是我不是護工。”季寒枝笨嘴拙舌的辯解,不就是給他煮了頓粥嗎?真的把她當做護工了?就算是護工也沒有這麽卑微的吧?


    駱正陽立刻收斂臉上的笑容,一雙眼睛莫名添了三分情.欲,他恍然大悟的噢了聲:“所以,季小姐這是要回家了你回個家你老公還在病床上躺著,抱病養傷饑腸轆轆,你怎麽那麽狠心?”


    他又這樣說!


    季寒枝又急又氣,恨不得急得跺腳:“你別再這樣說了!”


    駱正陽繼續麵無表情,隻不過多了些許戾氣。他忽然把手裏的勺子抽出來,一隻手撐在季寒枝肩膀旁邊,俯身逼近她,慢慢的摩挲著她的手腕子,直到把人逼到床頭角落:“所以,我說的哪裏有錯?嗯?”


    ☆、第 58 章


    屋外的光透進來, 斜斜的攏在窗紗上。


    季寒枝屏住呼吸, 瞪著眼睛看著他。那雙眼睛總是水蒙蒙的,摻著霧氣, 她往後躲,小聲反駁:“可是你的手又沒有壞!隻是胃而已。”


    駱正陽半隻胳膊虛攏,呼吸不急不緩, 他揚聲:“而已?”


    說完駱正陽就要往她臉上親。


    季寒枝連忙捂住他的唇畔,手指不小心撩過喉結。駱正陽動作一僵, 像是通了電, 堪堪停住。她沒發現他的異樣, 蹦起來討饒:“行,行,我喂,你別折騰了。”


    仔細看的話他的耳朵根有點紅,但是很難發現, 神色依舊冷清。


    季寒枝歎了口氣, 拿起勺子, 遞給他:“張嘴。”


    駱正陽淡淡的看著她, 細長漆黑的瞳孔滿意的半眯起來,像隻懶貓。粥的確香,入口軟儒,好吃的很。但是他說出來的話卻是反著的:“米有點硬。下次注意點。”


    還有下次!季寒枝心裏悶悶的想。左右都說不過他,她最後還是沒有把話說出口。


    她想起來了很久之前,久到不知道哪一天。那時候她還在上學, 有天下雨,她沒帶傘,駱正陽帶了,那個時候兩個人關係不怎麽好。


    畢竟駱正陽打架逃課的功績人盡皆知,他們兩個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而且他總是表現出若有若無的敵意,本來季寒枝也沒有抱多大希望,剛要一頭紮進雨簾裏,忽然被拽住肩膀。


    她回頭,撞進一雙漂亮深邃的眼睛裏。


    那時候駱正陽多青澀,上半身是校服外套,領子上濺落了幾滴雨水,滿滿的少年感。他的瞳孔好像比一般男生的眼睛明亮一點,點了漆一樣,不怎麽長的睫毛微微卷曲,雙眼皮細細長長的,莫名的漂亮。


    漂亮這個詞怎麽能夠形容男生呢。


    但是駱正陽當的起。


    季寒枝咋舌,疑惑的盯著他放在自己肩膀上麵的手。駱正陽也察覺到了,立即收了回去,咳了咳,麵無表情的打開傘:“一起吧。”


    當時除了第一次見麵說了幾句話,他們兩個根本沒說過幾句話。


    他靠在窗戶邊,透明的玻璃窗戶擦的明亮,他的眼睛也明亮。


    那種明亮的眼神,以後很少見了。


    .


    季寒枝想著想著走了神。


    駱正陽看她走神,不虞的皺眉,推開碗:“太燙。”


    季寒枝微怔,眨了眨眼:“什麽?”


    駱正陽舔了舔嘴唇,“我說粥太燙了。”


    他覺得自己沒有受到充分的重視,冷靜開口:“你是想用勺子捅進我的鼻孔裏喂我粥喝嗎?”


    季寒枝無奈,用手試了試溫度,根本不燙。她就不應該猶豫心軟!又重新挖了一小勺,她小心的用嘴吹了吹氣,“諾,吹一吹就不燙了。”


    駱正陽看著她的唇畔。微嘟,肉乎乎的,和她的小圓臉一樣,閃著瑩潤的光澤。他轉移視線,目光落在那碗粥上。


    很好喝的一碗粥。


    季寒枝忙碌一天,忙裏忙外。等到晚上的時候要回公司整理東西,問駱正陽有無必需品。


    駱正陽表示需要那幾盆多肉。


    季寒枝更奇怪那多肉和他到底有什麽關係,是誰送的這麽珍貴。


    看出來了她迷茫的眼神,駱正陽開口:“你是不是想知道那花對我來說有什麽意義?”


    季寒枝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駱正陽重新坐回沙發上,神色平靜。他靜了三秒,才說:“那是你送的。在我十八歲的生日。在一大堆貴重物品中間,隻有你捧著一盆多肉來了。連你也忘記了,不是嗎?”


    他說這種話的時候無波無瀾,聲音清潤,就像他出國的前一晚,那個雪夜。季寒枝看著他,他居然笑了一聲:“果然,你忘記了。”


    季寒枝心裏百感交集。當時他過生日,她居然忘記準備生日禮物。那個時候他們兩個已經匆匆忙忙的確立了戀愛關係,她還是個菜鳥,什麽都不懂,剛剛開始就想要結束,又不知道怎麽說出口,隻好企圖讓他動怒,讓他把話說出來。結果在那麽重要的一天,他居然沒生氣,摟著那幾盆不到十塊錢的花像是寶貝似的,逢人就炫耀。


    於是一中有了流言,從二中轉過來的那位打架狠厲做事雷厲風行不折不扣的大佬變成了個批發花鳥魚蟲的老板。


    他留到了現在。


    季寒枝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麽回答,找了個由頭去叫醫生複查。她覺得如芒在背,虧欠了太多。


    駱正陽隻在醫院裏休息了幾天就出院了。準確的說,那不是休息,隻是單純的享受某個可憐蟲的照拂。


    回公司後,一切照常進行。季寒枝一看見那幾盆花就腦袋疼,選擇當個縮頭烏龜,短暫性失憶。駱正陽的確十分有商業頭腦,總是用最合理的時間把利益提高到最大化,遇見的問題有條不紊迎刃而解。


    回了家,季寒枝更是不安生。姚文慧總是和她打電話催她相親,又不能直說她已經被迫和某人領了結婚證,隻能答應參加。


    林秘書知道了之後十分驚訝:“你要去相親?”


    季寒枝唉聲歎氣:“我說大哥,你小點聲。我要不是被逼無奈,能去相親嗎?天天被催,頭都禿了。”


    林秘書驚訝:“你才幾歲?而且據我所知,你不是和駱總已經……”


    之前駱正陽胃出血住進醫院裏林秘書就已經知道了他們兩個的事情,並且選擇保密。季寒枝點了點頭:“是啊,所以你得幫我瞞著點,要是駱正陽知道了,我還能去我們兩個隻是領了個證件來搪塞阿姨,沒什麽實質性的內容。”


    林秘書推了推臉上的眼鏡打量她。他覺得季寒枝這個女生真的蠻傻,呆呆愣愣,一點都不開脫。駱總多好的條件?鑽石王老五,單身,而且作息規律,名下房車具備,這樣的男人她都不珍惜他勸:“你說說你,身邊有這麽好的選擇怎麽就不能珍惜呢,還要去相親,駱總這樣的男人多好?”


    季寒枝立刻回絕:“他不喜歡我。”


    林秘書:“你怎麽知道?”


    季寒枝:“他就是不喜歡我,我知道。”


    林秘書問:“那你呢”


    季寒枝一時語塞:“我……”


    她說不上來什麽感受。她不知道喜歡是什麽意思。她也說不出口。她覺得她欠的蠻多的,一時半會兒還不清。


    林秘書恨鐵不成鋼的歎了口氣:“看在我倆關係這麽鐵的份兒上,我就姑且幫你保密。你什麽時候去?對方是哪裏人靠譜嗎?”


    季寒枝整理著幹幹淨淨的桌麵:“他也是b市人,外科醫生。我媽媽和他母親認識,所以才介紹。沒事的,林哥,我現在沒那種心思,搪塞過去就行。”


    林秘書繼續問:“那到底什麽時候去?”


    季寒枝並沒有疑心,看了看日曆表:“大概是周六晚上吧,到時候我沒什麽事,去看看。做個朋友也好,不用擔心。”


    林秘書眉頭一揚,整理一絲不苟的工作服:“我可沒有關心你。我隻是擔心沒人換班。”


    季寒枝啞然。


    她在桌子上趴著發呆,思緒放空。喜歡她和他他們兩個相差太多,無論是現實還是回憶都有無法跨越的鴻溝。他喜歡她?怎麽可能?這是一個不用說出口就被否定的單項選擇,眼前的事情堆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季寒枝覺得糟糕透了,沒什麽多餘的時間考慮別的。


    盛夏的一天總是漫長的。b市繁華落盡,鱗次櫛比的霓虹燈依次亮起,照亮了整個夜空,連幾顆星星都看不見,月亮也隱藏在雲裏。城市的主幹道上車水馬龍,駱正陽載季寒枝回別墅。


    駱正陽照樣附身幫季寒枝係安全帶,低眸警告:“坐著別亂動。”


    季寒枝盡量減低自己的存在感。她也沒亂動啊。


    駱正陽身上依舊是價格不菲的手工西裝,結實盤紮的肌肉緊繃,隱藏在衣料裏。他手腕上戴著腕表,上麵鑲著幾顆碎鑽。季寒枝發現駱正陽的穿搭十分規矩,不會逾越半分,和那張禁欲臉倒是很相配。


    開車上路。跑車性能極佳,絲毫沒有顛簸的不適感。季寒枝靜靜的看著窗外,忽然聽見駱正陽低沉的嗓音:“最近有人聯係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前桌軟綿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追風的糖醋裏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追風的糖醋裏脊並收藏前桌軟綿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