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綾姐姐怕是有事物忙,紫煙姐姐每年此時都會回去省親的。”


    楚嬈點點頭,還是沒想通哪裏出了問題,反正她確信前世,是沒見過這個綠綾的。至於紫煙,自己本來就是提前了一個月的婚期,也就是說前世的紫煙,或許這時本來也不在祁宅,這不難想明白。


    “四九,就送到這吧,我自己認得回去的路。”楚嬈笑道。


    內室裏,空氣中揉雜著些許脂粉味,使得龍涎香香氣與往日有些不同。


    祁蘇手裏的書簡,還是楚嬈走時的那一頁。


    他腦海裏重複著先前的夢境,最後那處戛然而止,之後呢,她會怎麽樣,或者說,是楚嬈會怎麽樣。


    “公子,小的回來啦。”四九回身合上門,就看到祁蘇與之前姿勢一般,絲毫未動,好像還是在看書。


    祁蘇抬頭看了眼,未言,收起了手中書簡。


    “您還沒喝藥呢,都涼了。”四九走近,見藥湯依舊滿滿的,忙端起藥碗,遞到祁蘇麵前,焦急說道。


    他是祁家家奴之子,偶爾說話便絮叨了些,所幸公子沒因此責怪過他。


    祁蘇撐開手掌,拇指和中指各撚起湯碗兩側,如玉骨節覆亙在碗口,提起來便是一口飲盡。


    將藥碗放在幾上,祁蘇看向四九淡淡開口, “她不用你送麽。”


    四九回來的太早,顯然是楚嬈沒讓他送多遠。


    四九接回空碗,複又遞上了漱口茶。一邊點頭道:“是啊公子,夫人對宅裏看起來很是熟悉呢。小的隻送到了院門口,她就不要小的送了。”


    祁蘇聞言斂眸不語,想起了那日西間的背影。


    四九的心思簡單,話頭過了也就不再放心上,問起另一件事來。


    “公子,原本定了半月後去靈山找心塵大師下棋的,可是您這兩日生病了,那是不是再推晚一些?”


    “五日後。”


    “是,公子。”


    四九收令,準備回身去作打點,祁蘇突然叫住了他,“再多備一輛馬車。”


    第10章


    內室裏祁蘇說的,楚嬈當然是不得而知。


    她帶著雲珠已經走至了四進院,就快要到後宅的門口。


    雲珠看著四下無人了,才湊上前開口低聲詢道:“小姐,您早上說的休書,是什麽意思啊?”


    楚嬈原本就想與雲珠講,此時見她自己問起,便半真半假道:“雲珠,你不知道,我以前遇到一個高僧。”


    “高僧?”雲珠心忖,她一直都與小姐在一起,怎麽不記得“嗯,那高僧說我和祁蘇是天生的八字不合,若在一起,怕是於我們都無益,恐有生命之虞。”


    雲珠急道:“怎麽會呢小姐,奴婢看姑爺跟小姐比表少爺還要登對呢。”


    楚嬈跨過院門,聞言回頭粲然一笑:“雲珠,我和表哥本來就不是一對呀,再說,寧可信其有,我已經決定了,你可攔不住我。”


    “那就等姑爺身子再好一點吧,不然萬一小姐您做了什麽事,姑爺氣的又病過去了怎麽辦。”雲珠退而求其次,想著要先穩住小姐。


    雖說楚嬈總覺得今日雲珠奇奇怪怪的,但這句話倒是說的沒錯,祁蘇要是病了,休書豈不是更難拿到。


    雲珠看著楚嬈似是把話聽進去了,心裏頓時鬆了口氣。


    作為大戶人家的陪嫁丫鬟,跟著一起服侍姑爺算是約定俗成。本來,她拿的不是死契,當個通房心裏多少有點不舒服,但現在見過了姑爺,她是真的心甘情願,這世上哪裏還尋得到比姑爺好看又富庶的男子。


    她所求不多,小姐素來待她極好,她也不敢爭什麽,隻要能陪在姑爺小姐身邊,好好伺候他們,也算是頂好的歸宿了。


    所以,小姐可千萬別怪她,她一定得暗裏攔著才行。


    楚嬈這一等,就等了三日,祁蘇的病是好了,可四九帶來的話更讓她驚訝不已。


    “祁蘇讓我一道去福源寺?”


    “是的,夫人,車馬都已經備下了,後日清早就能啟程。”


    楚嬈知道福源寺,這事也是她後來聽紫煙說的。當年祁蘇父母早逝,他在一場大病之後變得異常體弱,祁家老祖便將嫡孫送到了福源寺借住,想靠著香火增點陽氣,養養身子。


    這一呆就是五年,聽說福源寺有個心塵大師,當時就負責照顧小祁蘇和一道去服侍的小紫煙。


    大概是春日回暖,祁蘇勉強能出門,所以便趁此時去福源寺看看大師,可為何要帶上她呢。


    “小姐。”一旁的雲珠拉了拉楚嬈的緋粉手袖,側耳輕聲道:“還是去一去吧,姑爺身子才好,你就鬧性子不去,萬一。”


    楚嬈是打心裏不想去,但是雲珠說的沒錯,祁蘇出門一趟,她這心裏都存了陰影,就怕他跟前世似的一去不回。


    休書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多少還得謹慎些。


    “好,四九,我知道了。”


    福源寺地處揚州廣陵城外,雖說都是在廣陵城,但和祁宅一個在南一個在北,馬車出行堪堪也要一整天。


    三月二十三那日,天剛泛起蒙蒙亮,祁宅二房的側門早已列了三駕馬車。


    單騎的青頭碧玉驄,車身四麵裝裹著靛藍色的絲綢,黑楠木透雕描漆鎏金,裝飾既富貴又不失清雅端方。


    若這是頂頭當家的馬車,那也隻能算是普通富戶的派頭,偏偏三駕皆是如此,連下人的馬車都是上品,不得不讓人感慨,這廣陵城巨富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彼時,楚嬈坐在第二架馬車裏,時不時地撩開窗牖縐紗,探著腦袋,看看這初春鄉景。


    “小姐,您在看什麽。”


    “沒什麽,就隨意看看。”


    楚嬈放下紗簾,回頭道:“雲珠,我上次讓你去打探關於綠綾的消息,有結果了麽?”


    “小姐,奴婢隻聽膳房的劉媽媽說過一次,是說她——”雲珠紅了臉。


    “說什麽?”


    “說她喜歡姑爺。”雲珠複又急急補了一句,“不過姑爺從來不理她的。”


    “嗯。” 這跟她可沒什麽關係,反正她又不喜歡祁蘇。


    楚嬈沉下心仔細回想,還是沒憶起前世有這麽個人。


    罷了,左右也不是什麽大事,應該妨礙不到她拿休書,楚嬈打了個嗬欠,靠上後頭的綢墊,調整了下坐姿,“雲珠,我想先睡一會兒。”


    “是,小姐,奴婢守著您。”


    馬車內飾寬敞,廂椅為了避震加進了厚軟的棉芯,楚嬈靠著軟綢,手半撐著額角,車轍咕嚕咕嚕,她聽著聽著,很快就入了眠。


    楚嬈自小嗜睡,在家中的時候,午覺都要靠著雲珠喊醒,不然能睡到晚膳。今日是在馬車上,著實是無聊,雲珠輕推了推她沒醒,也就沒再施力氣。


    所以等楚嬈迷迷瞪瞪睡飽了的時候,都已是黃昏了。


    “唔。雲珠,快到了麽?”楚嬈睜開雙眸,杏眼氤氳著水汽,雙頰也睡得紅彤彤、軟乎乎的,柔嫩可人。


    “快到了,小姐,你看這馬車都行的慢了。”


    楚嬈懶懶地直起身子伸了個腰,頭一回睡的這麽久呢。


    終於到了浮山的山腳下,馬車緩緩停住,楚嬈下車的時候,一抬眼便是浮山。


    浮山的山勢不高,卻延綿不絕。正值黃昏,草木翠影綽綽,嵯峨黛綠的映著天邊紅日,漫天雲霞,美不勝收。


    而在山口處,站立著一個僧人,似是在等他們。


    “他是心塵。”


    楚嬈被祁蘇突如其來冷冷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頭一看,他一身俊秀白衣,就站在她身側。


    “你在等我?”楚嬈脫口而出,一說完便後悔了,祁蘇怎麽會等她,這話說出來就是被他駁的,尤其還在外頭,一道來的丫鬟仆人們還在呢!


    “嗯,在等你。”祁蘇看了眼楚嬈臉上睡出來的紅褶印,眉眼雖冷,卻沒有不耐。


    楚嬈杏眼睜的圓圓的,她莫不是聽錯了吧,祁蘇竟然回她了。


    “好了,走吧。”


    楚嬈一臉狐疑地跟上前,一直跟著祁蘇走到心塵的麵前才停下。


    心塵約莫二十五六歲的模樣,穿著木蘭色袈衣,高鼻深目,笑起來唇畔便揚起一彎清雋的弧度。


    麵如冠玉,容止俊雅,比起和尚,倒更像是一個富貴閑人。


    她原本以為,照顧著祁蘇紫煙長大的不是老者也是與她爹爹一般的年紀,沒成想這麽年輕。不過僧人早慧,大個五六歲,也的確比起祁蘇那種富家公子會照顧人了。


    “桃花初開,你就來了。”心塵雙手合十,看著祁蘇,臉上帶著暖人笑意,仿佛眼前還是那個十幾歲的少年。


    “桃花爭春,晚了怕隻看得到桃葉。”


    心塵不置可否,搖頭笑得溫柔,側身看了眼楚嬈,“這位施主是”


    “是我的夫人,楚嬈。”


    聞言,楚嬈心下一驚,猛地看向祁蘇,他的性子,怎的會說出這等話。


    從剛才開始,等她也好,說是夫人也罷,這些感受忽然有些熟悉,細細回憶前世,祁蘇雖冷淡,卻好像也從不在別人麵前落過她的麵子。而這一世她每次生他的氣,也都是兩人私下裏。


    他是無意,還是有心顧及?


    楚嬈心頭泛起一抹異樣情緒,具體又說不上來,隻能借著朝心塵福身遮掩一二。


    “貧僧素聞祁夫人天生麗質,姿容妍麗,今日一見,確是秀雅絕俗。”


    心塵單手執禮,淺笑盼兮,看向楚嬈時絲毫不見粗鄙□□,眸色平靜地仿佛誇的不是女子,而是手邊的一朵鮮花而已。


    “謝謝大師誇讚。”


    “施主多禮。”


    “寺裏有清規,男女不得同住,還望二位施主見諒。”


    “無事。”


    到浮山腳下已是黃昏,再往上爬到了福源寺時,天已入夜,是以心塵直接帶著二人到了寺廟客房。


    “貧僧還要去做晚課,就不多作叨擾,二位早些休息,明日再見。”


    “好。”


    “謝謝心塵大師。”


    楚嬈也學著雙手合十,她前世不信鬼神,如今重活一世,她大概是最不得不信的人,就算沒有祁蘇帶她過來這一事,她自己也想尋機會去寺廟做些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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