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吃完就去。”


    楚嬈一聽這一聲,心下一涼,臉色也跟著有些不好看,勉強喝了好幾次茶,才遮掩過去。


    楚綏不由得瞟了兩人一眼,這真真是兩個二傻子,連吃頓飯都得打著啞謎,他一時間都分不出誰笨一些。


    飯菜很快被擺上了桌,祁蘇食素,楚嬈便將素菜自然地撥到了他那一側,楚綏那邊則是魚肉不忌,桌子三個邊角,一左一右,楚嬈正好坐中間,兩邊都顧得到。


    她早上起得晚,早午膳剛用完也不餓,尤其聽了祁蘇那一聲好,愈加是沒什麽胃口,碗筷撥來弄去的,也沒吃下什麽。


    楚綏一旁笑道,“楚嬈,你這是知道自己胖了,要吃少些麽。”


    “什麽啊,我哪裏胖!”


    楚嬈本來還胡思亂想的情緒,一下子被楚綏硬生生給拉了回來,“那你有本事,你吃魚和肉啊。”


    “吃就吃。”楚嬈夾了一大塊魚,盯著楚綏,一口一口咬著,等她吃完還覺得不解氣,又夾了一塊紅燒咕嚕肉。


    嘴裏一邊嘟囔,“哪裏胖了,明明沒胖。”


    楚綏笑著摸摸楚嬈的頭,和祁蘇的視線恰好撞了個滿懷,他眉頭一挑,挑釁一般地看了回去。


    原本有些沉悶的氣氛,在楚綏對楚嬈時不時的幾句‘隨口挑撥’之下,漸漸熱鬧了起來,飯畢,四九已是在樓下付了銀子,楚嬈三人從樓中走出來。


    才出來酒樓門口,楚綏指了指不遠處的走販,“你去買串冰糖葫蘆。”


    楚嬈順著指尖看過去,那竹簽兒上的冰糖葫蘆沾著蜜糖,看起來紅紅的可口極了。


    但是,她還是捂緊了自己的小荷包,“你幹嘛不自己去買。”


    楚綏拿扇骨輕拍了下她的腦袋,“怎麽,一刻都舍不得你夫君了?”


    “……”


    楚嬈說不過他,隻能認命的走開去買冰糖葫蘆。


    楚綏看著妹妹認認真真地挑選那竹簽上插著的糖葫蘆,轉頭對著祁蘇笑道,“我就先回柳州了。”


    祁蘇抬眸似是疑惑,“不等她回來?”


    “不等了,她每次挑糖葫蘆都要好半天,慢的很,就要選最紅最大的。”


    隨後楚綏笑容一收,直截了當,“你喜歡那趙芙雁?”


    祁蘇皺眉,幹脆道:“當然不喜。”


    “那就行,別去趙家布篷處,嬈兒她也不想去。”


    祁蘇有些不解,明明看著楚嬈是想去的,但他還是應了一聲:“好”。


    楚綏見他答應下了,臉色緩和了些,唇邊又噙起熟悉的弧度,“我這妹妹,自小嬌縱頑皮,能跟著我和林湛爬樹掏鳥窩,大了點收了性子,對外人還能裝的端莊淑女,但對親近的人,總還是慣來會耍賴發脾性,我有時恨她也恨得牙癢癢,但是。”


    楚綏看著祁蘇,笑意卻不達眼底,“我也隻得這一個妹妹。”


    ……


    楚嬈買完冰糖葫蘆回來,就看到祁蘇一個。


    “我哥哥呢。”


    “他回柳州了。”


    “真是,話都不多說一句,我還買了兩串呢。”其實楚嬈一出門看到就嘴饞這個,隻是苦於不好意思開口,楚綏一說,她當然會‘順道’給自己也買一串,至於祁蘇麽,她不用問,知道定然不吃這些甜食。


    但是現在她手拿兩根,實在是有些不雅觀。


    祁蘇到楚嬈低著頭左搖右擺犯難,難得會對了意一回,接過她手中一支,“走吧。”


    楚嬈一愣,隨即笑彎了眼,“好啊。”


    去馬車的路上,楚嬈咬了口手裏的的冰糖葫蘆,“能不能等我吃完擦一擦再去北邊看趙芙雁呀。”她可不想讓人看見她吃東西的模樣,萬一落了人後呢。


    祁蘇想起楚綏的囑咐,回頭淡淡的開口,“不去了。”


    “為什麽?”


    “我不喜歡。”祁蘇頗為不自然的加了兩個字,“熱鬧。”


    “噢,好啊。”


    楚嬈心頭大霧忽的散了,咬了口山楂胃口也開了,奇怪,今日的山楂是不是糖裹多了,一點都不帶酸的。


    如此,這小半個月,兩個人之間的隔閡,竟然也不知不覺消除了。


    “祁蘇,你吃不吃。”


    “不吃。”


    “那你給我,我吃吧……”


    “嗯。”


    “祁蘇,你出來身體有不適麽。”


    “沒有。”


    “祁蘇,我是真的胖了麽。”


    “……”


    ……


    第36章


    廣陵城作為揚州的主府, 地處明殷朝最長的運河古邗運河中部以北腹地, 運河是從最東的蓬萸往西開鑿到最西的黎州。


    揚州這段運河作為邗溝的東支,是尤為重要的鹽運水道,就連渡頭都有東西兩個:瓜洲渡和東台渡。


    最開始,運河隻作官用,運糧送鹽,後來朝力逐漸富強,便開辟了民用河道, 限時開放,不僅能促進各州縣商貿交易,更可以和外朝番邦互通有無。


    因此, 揚州的富庶也不比京府遜色多少。


    祁家從祖上開始辦的就是米業,商鋪的根基是以揚州為主散布州內各處, 但米業這事,與同行之間免不了來回挪用補足,偶爾也有些是送到京府或其餘各州城給其他鋪子做調劑的, 是以在這運河上,祁家有十幾艘自己的貨船。


    如今, 祁蘇的份例都被大房要了去, 隻差了一紙官文過戶, 這些實打實的船隻,自然也連著二房的一份落入了大房手裏,但是好歹他們也沒做絕,依舊留著一艘給祁蘇私用, 運些平日裏用的藥材用品。


    就比如這暑氣盛行的六月裏,需要用的冰塊。


    前兩天日頭才稍微悶熱一點,四九已經將提前運回來的冰甕藏在了宅後的地窖內,待天一入暑,就立馬拿了出來,分到各個房裏。


    三進宅的東間院,楚嬈住在最南的一間,此時房內的四個角落裏皆是擺上了一盞冰片,最中的桌台上還架著一方黃花梨木質地的冰鑒,既能驅散暑氣,還能將茶果冰存,想吃時再拿出來,在這夏日可謂是清爽無比。


    楚嬈愜意地躺在竹藤椅上,左手邊是一盤冰過的果脯,右手則捧著一本書,看的頗為仔細,盡興時甚至還要起身抄一些字句下來。


    以往雲珠侍候的時候因著不怎麽識字,隻當楚嬈看的是話本之類的記下有趣的,沒如何多問。


    然而前幾日雲珠家裏出了急事,跟楚嬈告了假,是以最近都是紫煙在旁,她識的字,當然看的懂楚嬈每日鑽研的是何書。


    “夫人,您也歇歇,別累著了。”紫煙一邊利落地在一盆水裏絞著帕子,擦桌抹椅,一邊看了眼就快把書堆在眼前的楚嬈。


    “嗯,我不累。”楚嬈挪開眼前的書本子,從躺椅上彎起身,手撐著下巴問道:“紫煙,聽說宅裏的屈大夫回來了,是不是呀。”


    紫煙點點頭,“回夫人,屈大夫的確是昨晚回來了,他每次隻在宅子裏呆幾日,替公子看個診,若是沒事,沒個兩三日就回雲州老家了。”


    “那祁蘇今天出門就是去他那兒了?”


    楚嬈現在和祁蘇住一個院子,耳朵又尖,祁蘇每每去哪她都能“正巧”從窗戶口看見,但今天倒是沒見到。


    紫煙年紀長,一看就知道楚嬈在想些什麽,笑道:“是啊,今兒午膳前碰上四九和公子正好去竹林那瞧看,那時夫人您還沒起床呢。”


    “……”楚嬈向來是日上三竿才起身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繼續道:“那個屈大夫真的那麽厲害麽。”


    楚嬈對這個屈大夫印象也很深刻,楚家那日那麽急迫的情況下四九都堅持要讓屈大夫治,聽他的意思,就好似那人是這天底下最神的神醫似的。


    楚嬈探身看了看外麵的日頭,這人連架子也大,大熱天的還要主人家自己去他那求看。


    “回稟夫人,是的。”紫煙邊整理邊回頭道,“屈大夫他精通醫理,公子幾年前的身子比現在差多了,都是屈大夫看好的。


    “夫人您若是有些想問的,趁著他好不容易回來趟,正好去問問。”


    紫煙意有所指地看著楚嬈手裏捏卷著的書冊。


    楚嬈小臉上一紅,把寫著《十方補藥經》這本書往袖子裏掖了掖。


    因大房二房被分隔開,三院最初便是以四進院主苑的規格來建造,它前後的間隔要比四院和後院加起來還要大,在院子的東北角隔出小片竹林自然不在話下,輔以花草鋪陳,屈大夫的三間簡臥就隱匿在其中,一點都不明顯。


    屈木平和祁蘇的父親曾是忘年交,當日將他從雲州請來之時,正是祁蘇身子最弱的時候,坊間對祁蘇纏綿臥榻的傳聞也是那段時日甚囂塵上,哪怕他現下已然比之前好上許多,外頭依舊是流言不改。


    三間之中最左的是祁蘇當日放血之處,最右則是屈木平偶爾來的住臥。


    此時,祁蘇和屈木平正在中間的屋室切診。


    “嗯,最近還可以,這兩個月大概是不會發作了。”屈木平已至耳順之年,四方臉黑黝黝帶著皺紋,偏還劍眉白胡,這嚴肅的長相讓人看了就不由得能生出些膽怯之心。


    屈木平收回診脈的手,捋了把胡子沉聲道:“你要是再像那日自作自受,我可就不治你了。”


    四月,祁蘇走之前,他明明診脈把到餘毒要月底才發作,沒想到竟硬生生提前了十幾日,要不是他因事耽擱,正巧沒離開祁家,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還有你,”屈木平皺眉朝著四九,“你也不勸著你家公子?”


    “是,屈大夫,小的錯了。”四九低著頭癟嘴應下。


    祁蘇看了他一眼,拂下袖袍收回手,“與他無尤。”


    “哼。”


    屈木平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祁蘇方才切脈時,袖袍是被挽起的,是以正巧看到許久之前割到池壁的傷口,被油蔥汁液塗抹過,確實沒留下什麽疤,但他忽爾就想起來楚嬈那時說的話。


    “屈老,”祁蘇看向屈木平,“請問有無祛疤的膏藥。”


    東間裏,楚嬈揮退了紫煙,一個人在自己的房裏等啊等,等到了西下黃昏,窩在窗口終於看到了祁蘇的影子。


    好,就是現在!


    楚嬈蹦跳著從木榻上的繡枕底下拿出她摘抄在蘇宣上的筆記,洋洋灑灑的有三大張紙,皆是各式各樣的補藥湯料。


    這可是她從一本本書上精挑細選出來的呢。


    最近一個月,楚嬈時不時地從外頭搜羅了關於滋補這類的書籍,閑下來就看,說起來,這還是因為住進了院子之後,她眼見著四九雷打不動每日兩碗紅參湯,所以她也動了些小心思,想替祁蘇出一分力。


    但如果不問過大夫,她肯定是不敢妄自給祁蘇做這些進補的,萬一出事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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