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今日特地選了件淺色的,還特意繞到三進院的東間,恁是沒見著楚嬈的人。


    誰知這個朝思暮想的美人兒竟是呆在祁蘇這個亭子裏。


    祁風的心裏淫邪已起,但門麵功夫還是能做的極好。


    他堪堪使了個半禮,“堂兄好,堂嫂好。”


    說完,祁風還特意瞟了楚嬈一眼,眼神毫不遮掩的帶著醃臢的想法,索性楚嬈躲在祁蘇後頭,他隻看得了個半身,意猶未盡。


    彼時,祁蘇正好將桌上的賬冊全部看完,一拂袖,紙業便全進了書筒,他對上祁風的視線,臉色頓時冷了幾分。


    “你來何事。”


    祁蘇對大房向來沒什麽好容色,加之他性子素冷,祁風沒覺出什麽不妥,依舊笑嗬嗬道,“是這樣,父親要我來與你商量一聲,這些日子你身子尚算不錯,不如抽個空,咱們去府衙將文書過了。”


    祁蘇明知故問,“什麽文書。”


    “自然是堂兄你在祁家的五成,說來老是這麽掛靠在我們大房,名不正言不順的,店鋪裏夥計時常有些微詞。”


    楚嬈低著頭,她是真的不想說話的,畢竟她連多看一眼祁風,心口都犯酸,但這大房的人怎能這般無賴啊!


    有微詞,那就把五成還回來啊,說的祁蘇硬塞給他們似的。


    “嗬嗬,真是不要臉皮。”楚嬈不高不低地說了一句。


    這沒來由的一句話,顯然是說給祁風聽的,祁風也不惱,美人發脾氣,不還是美人麽。


    他依舊笑著,另補了一句,“我們也是擔心堂兄的身體顧不過來。”


    楚嬈聞言斜過臉,餘光都不想分給他,不等祁蘇發話,嘴上便忍不住回道:“祁蘇現在身子挺好的,你們嫌累就把五成還回來,又沒人求著你們。”


    “堂嫂嫂,您這話說的就不對了,都是那麽近的親眷,我們能幫總要幫的,每年的紅利,給的比份例都高呢。”


    祁風這個人最愛聲色,楚嬈對他哪怕是出言不遜,隻要是同他說話了,他都覺得是抬舉,便是被她嫌棄地能說上幾句,他竟然還挺高興,於是索性就對著楚嬈勸說起來。


    “那你把賬冊拿來看看,是不是真的高。”


    “這,這賬冊怎麽拿來給別人看的。”祁風自嘲地幹笑了兩聲。


    楚嬈心下翻了個白眼,懶得再與他說道,她站在祁蘇身後,藏在袖口裏的手拉了拉祁蘇肩上的衣料,心頭默念,:祁蘇你可千萬不能答應,這便宜讓人占了也太虧了!


    祁蘇一向寡言,若是楚嬈不在,他大概也隻會是冷眼看著祁風半響,然後才會開口。


    這一段留白,因著楚嬈在,反倒是被填上了,等到楚嬈不想再理會祁風時,祁蘇正好思索完,冷冰冰的說道,“五成未免太多。”


    祁風一聽這個,心想這是有機會啊。


    他本來也沒準備祁蘇肯將五成都放給他,祁廣耀的意思,正正經經過了名,能得個小半,都是他們賺了!


    “那堂兄覺得如何?”


    “一成,我隻要城北那處。”


    “好啊!”


    祁風想都不想就應下,他的心裏簡直樂開了花,哪有這麽傻的人,他原隻想要個小半,祁蘇竟然肯給四成!城北郊外的那一成算什麽,地方大得很,但都窮的響叮當,米鋪生意就沒好過。


    楚嬈此時是一臉驚愕,她顧不得祁風在場,愣住似的盯著祁蘇,這這這,祁蘇竟然答應了。


    她從來都覺得祁蘇聰明,先前還以為他是忍辱負重,要是文書一過,可就真的什麽都沒了,就算要過,也不能隻留一成在手上啊!


    楚嬈氣的心口疼,可這產業就是祁家的,容不得她置喙,她一時不甘,將祁蘇的肩上衣料生生擰皺成了個圈,本來是不想看祁風,現在她氣的連祁蘇都不想看了,真是很鐵不成鋼!


    祁蘇感受到身後之人的情緒,知道她是關心自己,麵上卻依舊不顯,冷聲看向祁風:“何時去府衙。”


    祁風沒想到祁蘇這麽幹脆,最後一點疑慮都消了,心下對祁蘇的性子多了一個描摹:軟弱。


    軟弱無比!


    嗬嗬。他還以為是什麽硬氣的,原來從外到裏就是個空心可捏的柿子。


    “堂兄,父親還有些瑣碎事要處理,那不如就定在一旬之後。”


    “好。”


    正事談完,這次這麽順利,祁風是沒想到的,祁蘇的態度也讓他心下的旖旎心思更為膽大了點,他從兜袋裏掏出了一個一早準備好的小木盒。


    木盒很是精致,雕著金邊牡丹紋路,裏頭放著的是一片片鋥光瓦亮的純金葉子。


    明殷朝以銀兩通貨,金子用的極少,因此也極為貴重,尤其這些帶著樣式的,還不是普通金店能買到,必須提前去京府的官商金鋪定製。


    祁風對於討好女子向來不小氣。今日本來繞路就是想送給楚嬈,但沒見著,看到楚嬈就在祁蘇身邊呆著,想著這次是沒機會了。


    誰知祁蘇這般可欺,鋪子都能送給他們大房,那麽他送點東西出來,應該也不是什麽大事吧。


    於是,祁風走近了兩步,“對了,堂嫂,上次見麵太急,我都還未來得及備下見麵禮,這木盒子裏頭的金葉子,就當是還了上次的,可好?”


    他得意地打開盒子,擺開在烈日之下,金葉子燦燦的甚是奪目,女子麽,總不會不喜這些發閃發亮的東西。


    這是他存了許久的私房錢才買到的,祁蘇這個病秧子,哪裏能有他這個魄力。


    楚嬈心頭還因著方才祁蘇一口應下,很不舒爽,哪裏有心情理祁風。


    她看都不看,便道:“我不要。”


    楚嬈的小性子說來就來,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對著祁蘇生氣呢。


    但祁風可看不見,他隻瞧的到楚嬈那嬌滴滴俏生生的別扭樣子,惹得心裏癢癢的很,他試探地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到了亭內,想將盒子遞過給楚嬈。


    “堂嫂嫂不用放心上,小禮而已,不用還的。”


    舉手之間,祁風盡力顯出君子的模樣,但他的急色哪是這麽容易就能遮掩的。


    夾在他們當中的祁蘇,此時臉色也是愈冷。


    至於楚嬈,她一回頭看祁風走近,雖還離著她有點距離,但心裏頓時警鈴大作,她下意識抓住祁蘇肩膀的衣料。


    “我說了,我不要!”


    就在祁風還妄圖再走近一步之時,祁蘇突然站起,楚嬈原本擺在他肩上的手鬆鬆靠著,他一起身,自然就滑落了下來。


    再抬頭時候,眼前已是被祁蘇格擋的嚴嚴實實,半分看不見祁風的猥瑣姿態。


    隻聽得身前的男子對著祁風緩緩道,


    “我的夫人,我自來不準,她花旁人的銀錢。”


    第39章


    祁蘇隔檔在兩人中央, 他的身量較祁風頎長的多, 寬袍袖擺掩映下,祁風就算站直了,也連楚嬈的頭發絲兒都瞧不見。


    更不用提他被祁蘇的突然冷聲嚇得踉蹌了兩步,竟是一屁股跌在了台階下。


    本來幹幹淨淨的綢杭直裰沾上了土灰,跟祁風的臉色一樣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祁蘇這是發火了?要說上次在二院,祁風還覺得隻是湊巧,這下他是信了, 祁蘇當真對這個俏娘子上了心。


    “哎,地可真有些滑。”祁風幹笑了兩聲,自顧地爬起來, 拍了拍下袍。


    他對伏低做小這等事頗為在行,起身的那幾息就毫不遲疑地堆上了笑臉, “堂兄,弟弟我就是小開個玩笑,堂嫂哪要花我的錢, 這錢我就自己留著就好,就好。”


    祁風這點眼力見兒還是有的, 此時若是惹火了祁蘇, 那四成的份例泡了湯, 回去還不得被他爹給扔出去楚嬈低著頭算是“躲”在祁蘇後麵,這是第二次了,遇到祁風兩次,祁蘇就幫她擋了兩次, 明知道他身子還是弱弱的,但楚嬈心底就是覺得安心。


    其實,楚嬈是沒看到祁蘇現下的樣子,冷冰冰的人若當真發起火來,那眼裏便真的是萬丈冰原,直凍得人膽顫。


    是以哪怕祁蘇一言未發,單隻看著祁風,祁風都有些招架不住。


    “堂,堂兄,我還得去和父親說這四成的事兒,就先告辭了。”


    祁風一路快步不停,走到了四院的門口,才敢回頭剮了一眼,說也奇怪,祁蘇那個病懨懨的樣子,冷眼看著他的時候,他竟然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這人到底是哪來的這周身的氣勢。


    也罷,祁風懶得多想,等到他們將二房的財物都吞到手,看祁蘇還能怎麽撲騰,到時候他的堂嫂,還不是任由他宰割。


    說來也是怪祁盛安那個老頭,明明都是嫡親的孫子,就偏心那祁蘇,白紙黑字定了那一份規矩,不然,祁蘇哪能還多活這十幾年另一邊,避風亭內,祁蘇已經恢複如常地坐下,楚嬈還傻愣愣地在那站著。


    本來還氣祁蘇被大房算計,現在因著他那句話,楚嬈是氣也不是羞也不是,過了好半響,才褪去雙頰的紅熱。


    “謝謝你替我解圍。”楚嬈朝著祁蘇輕聲說了句。


    若是平常,祁蘇那麽幫她,她或許不會再多開口,但此時,一想起方才發生的事,她忍了好一會兒,發現自己還是忍不住。


    “祁蘇,你為什麽要平白讓人這般占便宜呢。”就算給,也不至於給四成啊。


    還說要養整個二房,這下要拿什麽養。


    “你如何覺得,我被人占了便宜?”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麽,你都快把自家的產業都劃到別人名下了,這還不虧?”楚嬈性子一急,說話連彎兒都不繞一下,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語氣實在是不太好聽。


    她悄摸聲補了一句,“我就是擔心,你以後連補藥都買不起了。”


    祁蘇看著眼前蹙著眉頭,自己掰算著真心實意地替他著想的女子,忽然覺得心頭一軟。


    “不會虧的。”


    這是祁蘇難得的和緩語氣,楚嬈能聽出這不是純粹安慰她的話。


    雖然難以信服,但楚嬈還是試著沉下心來仔細盤算了下。


    前世直到祁蘇死,院子裏都尚未過的拮據。按著大房那麽扣扣索索的樣子,若真的把份例都奪走了,那前世的時候,她應該也聽聞些風聲才對,怎麽會一點聲響都無。所以,她覺得祁蘇應當不至於這麽可欺。


    “那下旬,我陪著你一道去府衙。”她想看看,祁蘇說的不虧,到底是什麽意思,總不會是到了署衙臨時變卦之類的。


    祁蘇看了她一眼,“好。”


    楚嬈回到東間的時辰,紫煙也恰巧從後院挑了點薄被來將床上用久了的換一條下去曬曬。


    “夫人,您怎麽了?”紫煙見楚嬈小臉上神色怏怏,她記得夫人該是從公子那處來,可先前聽四九說,公子還問屈老要了瓶祛疤膏送給夫人,怎的現下會如此不高興。


    楚嬈見紫煙問起,她心裏的確煩悶,兼之想到之前曾看到祁風給她的布包,心裏突然順水推舟生出一計,帶著試探的意思道,“哎,還不是大房實在太欺負人了。”


    接著,楚嬈便一五一十地將在亭子裏發生的事情說個明白,那些送她東西之類無用的自然省下沒講。


    紫煙聽罷,沉默了一陣,才開口,“夫人,有些事,奴婢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您,公子是曆來不許奴婢和四九在外多言的,但您畢竟是夫人,且如今又對公子這般上心。”


    楚嬈一聽,就知道有什麽是她不曉得的。


    前世,她和祁蘇甚是生疏,從來沒和紫煙說起這些“知交話”,也無從得知今日紫煙要同她講什麽,會不會與當日的布包有關?


    果然,紫煙關上門,從自己的兜袋裏拿出一個明黃布袋。


    楚嬈眼尖,她一看便想起這就是那日她看到祁風給紫煙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夫君你可不能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墨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墨染並收藏夫君你可不能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