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蘇從書房出來,雖不能說話回應,但意識還是帶著的,他揮開她的手,不想與她糾纏,“四九呢。”


    “他去請大夫了,”楚嬈側頭靠近,“你現在如何,可是難受的很?”


    祁蘇的食指不輕不重地點在楚嬈的眉心,將她推遠了一些,才開口,“尚好。”


    他的氣息聲依舊很重,手腕撐著木榻坐起靠在床欄上,左手扯開額頭上的濕巾怕,順道將脖頸裏卡著的一並拿了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心緒不寧,將毒又引了出來,屈老曾說過,心緒不可大起大落,否則易發並症,咳嗽溫病都算作並症之一。


    至於心緒不寧之事,祁蘇餘光瞥了一眼楚嬈,他又想起了昨日。


    “你先回去。”


    “不行。”楚嬈搖搖頭,堅決道:“不能讓你一個人呆在這兒,等四九回來了我再走。”


    “我沒事。”神智既還清醒,就不算大事,祁蘇重複了一遍,“先回去。”


    “不要。”


    楚嬈耍賴抱上祁蘇的手臂,仰著小臉:“馬上都天明了,再呆一個時辰不行嘛。”


    不行。


    祁蘇剛想開口,手臂上驀地感受到絲絲涼意,隔著綢質褻衣儼然是從楚嬈的手上傳來。


    “祁蘇,你是不是同意啦。”


    楚嬈見他呆愣著不講話,以為是不趕她走了,心裏一高興,也不再繼續纏著他,收回手藏進了袖口。


    “慢著。”祁蘇伸手往前一帶,楚嬈的手又被他捉了出來,繼而攏眉問道:“怎麽這般冷。”


    “絞帕子絞的。”楚嬈老實回答。


    祁蘇不提,她都差點忘了濕帕一事,“方才的帕子是不是都被你捂暖了,我再替你換一撥。”


    她不自覺地收攏起手指,捏了捏拳磨熱了些,伸手準備將祁蘇換出來的布帕再拿去水裏洗洗。


    誰知,祁蘇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捉著她的手覆上了額際,“不必了,你手比濕帕涼。”


    楚嬈小臉一紅,順勢往床沿祁蘇那坐近了幾步,“不然抬著酸。”她多此一舉地解釋了一下。


    祁蘇看著她湊近,也沒力氣與她計較,“大半夜,瞎跑到書房作甚麽。”


    “我睡不著。”楚嬈看了看祁蘇,好不容易沒趕她走,她是不是能問問昨日的事,“祁蘇,你,你昨日,是不是睡懵了才那樣”


    “嗯。”


    果然,他才不會喜歡上她呢,不過,楚嬈小聲道:“那你也要負責的。”


    “我已經娶了你。”


    楚嬈想了想也對,但是她腦袋轉的快,立馬摸索出一條歪理,脫口而出,“祁蘇,那你的意思是不是夫妻之間,就該做那些事的?”


    祁蘇被問地啞口無言,眉頭跳了跳,“回去。”


    “……”


    楚嬈閉嘴不敢再多言,一整晚沒睡,加之方才心情緊張,一鬆下來就愈加困乏,手上被祁蘇捉著覆在他的額頭暖烘烘的,楚嬈坐著坐著,就倒在了祁蘇身側,漸漸睡了過去,祁蘇將她的手放進了衾被下,握在自己的手心裏。


    再醒來時,楚嬈發現自己正躺在祁蘇的右手臂上,袖口上還有一塊明顯被濡濕的痕跡。


    她擦了擦嘴角,臉上登時染了兩朵芙蕖,然後假裝什麽都沒發生似的看向祁蘇,幸好,祁蘇在看書,根本沒看向她這邊。


    楚嬈不著痕跡地用手蓋住那片痕跡,“四九回來了麽。”


    “大夫已經走了。”


    “啊?”


    祁蘇的溫病是因著體內氣息一時不穩,來得快去的也快,四九帶著大夫來的時候,他已然好轉,被楚嬈壓著右手,隻好以左手切脈。


    看下來沒什麽大礙,大夫開了一副藥就走了,是他不忍心喊醒她,一整晚的折騰,眼下都起了烏青。


    “我可不可以再呆一會兒?”楚嬈的手還覆著那處涎水印痕,她才不要祁蘇看到這個,總要等幹了才能走!


    祁蘇有些好笑地看著她別扭的姿勢,懶得拆穿她, “嗯。”


    “祁蘇,可我還是想問,你昨日對我除了發懵之外,還有——”


    “出去。”


    “好,好,我不說再也不說了。讓我再呆一會兒。”


    第57章


    十月翩然而至, 屋裏已經開始生起了單盆的炭火,無煙的金絲碳吱吱作響, 罩的一室暖融。


    楚嬈躲在被窩裏,露出一雙大眼睛看著紫煙替她熏烤今日要穿的衣裳。


    “紫煙,心塵大師是要過來了麽?”


    “是的,夫人,不過大概要過了午時,夫人不著急起身的。”


    楚嬈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也不至於睡到正午的麽。她隻是覺得有些奇怪,前世直到祁蘇出門前,心塵都沒來過祁宅, 就算她與祁蘇當初再生疏都好,有人來過這種事, 她總會記得。


    而且聽聞是福緣寺著了山火,僧人們和菜地林木都無礙, 隻燒著了心塵自己住的小院子,他又恰巧有事找祁蘇, 便趁著修葺的間隙,下山來住幾日, 這聽起來也實在是太巧合了點。


    “夫人,都熏暖了,擺在懶幾上,奴婢先行退下。”


    紫煙的話打斷了楚嬈的思路,“嗯, 好。”


    楚嬈不習慣有人盯著她穿衣,所以向來不要紫煙近身服侍,裙衫已經被暖爐烘的鬆軟,穿在身上周身就跟在被窩裏似的。


    待洗漱完畢,楚嬈在桌上扒拉了兩塊糕點,趕工似地往祁蘇的書房趕去,今日她可是有大事要問。


    楚嬈熟門熟路得走進書房,就往祁蘇眼前一站。


    “祁蘇,我有事與你說。”


    “今日又是為何事。”祁蘇習以為常,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


    她哪天過來不是要想個奇奇怪怪的名目,便是腿疼,都要在書房坐個一天才能‘好轉’。


    楚嬈聞言,猜到祁蘇所想,羞惱道:“我這次是真的有事與你商量。”


    “說。”


    “你是不是再過半旬就要出門。”


    “你如何知道?”祁蘇放下手中棋子,這件事,四九不會提,旁人知曉的也不多,她是從哪裏聽來的。


    楚嬈一聽就明白了,祁蘇的確要如前世一樣的時候出遠門,四九竟然還不告訴她,到底是什麽事需要這樣遮遮掩掩的。


    “你能不能不去嘛。”


    祁蘇眸色一冷,“不行。”


    “為什麽?那不然,我也要去,”楚嬈口不擇言,胡亂搪塞一個借口,“我哪裏曉得你去是見誰,萬一是金屋藏嬌呢?”


    “……”


    祁蘇不想理她,自顧安心整理手中棋甕,任由楚嬈站在門邊鼓著腮幫子盯著他。


    半柱香時辰過去,楚嬈的眼睛都酸澀了,祁蘇還是萬般不理人。


    “公子,心塵大師到啦,大概是路上平順,都沒什麽阻礙呢。”四九咧著嘴蹦跳著跑向書房,就看到楚嬈瞪著祁蘇氣氣怏怏的樣子。


    “夫人,這是怎麽了。”


    楚嬈哼了一聲,“算了,四九我們走,去見心塵!”


    楚嬈說完就往外走,四九不知所措地跟了上去,回頭看了祁蘇一眼,公子才剛剛慢條斯理地從桌後出來。


    祁家的側門口。


    祁蘇和楚嬈到的時候,心塵一個人站在門檻外,他穿著明黃的百家衣,身姿如鬆,長身玉立。


    他的眉目俊朗,手上把盤著一串榆木製的珠串,材飾普通,木麵紋路卻光滑清晰。


    見二人前來,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雙手合十,點頭示意。


    “山裏火勢如何?”祁蘇開口問道。


    “沒什麽大礙,鳳之不需介懷。”


    祁蘇訥言,問候完大概也沒什麽其他要說的,幸好楚嬈適時地喊了一句,“心塵大師好。”


    心塵轉向楚嬈,笑了笑道:“祁夫人好,喚我心塵便是。”


    楚嬈也笑著回禮,福了福身。


    其實她一直以來對心塵都有些說不出的親近與好感,不似對哥哥那種,而是很奇怪的帶著一種感激,可她感激他什麽呢。他們以前甚至都不認識。


    這般的感受,這次第二次見尤為明顯。


    “貧僧這次來叨擾,十分抱歉。”


    “不算叨擾的。”楚嬈指了指後側的紫煙,“紫煙已經在四院替大師備好了住處,大師你認得她吧,她以前也住過福源寺。”


    這些是當初聽寺裏小沙彌說的,楚嬈順口說了一句。


    “嗯,”心塵的聲音淡淡的,“我認得。”


    紫煙垂著的眼瞼一顫,頭壓的愈低,“心塵大師,需要奴婢帶您去四院麽。”


    “不必了,貧僧恰巧有事與鳳之要說,施主請隨意。”


    紫煙眼神暗了暗,“是。”


    楚嬈來回看了他們兩人一眼,是她的錯覺麽,總覺得這二人之間有些怪怪的,罷了,也不幹她的事,她還要想怎麽說服祁蘇帶著她一道出門呢。


    翌日清晨,楚嬈因著心裏有事,便比往常要起的早一些,紫煙守在門口看得她起來了,才回身準備洗漱的用具。


    “紫煙,現在是幾時了?”如今房裏隻剩下一個紫煙,是以楚嬈習慣性地就會找她。


    “稟告夫人,剛過卯時。”


    楚嬈揉了揉眼睛,一邊梳洗,一邊問道,“祁蘇他們都起了麽?”


    “公子已經和心塵大師在避風亭裏呆了一段時辰了,好似有事要商討。”


    “哦。”


    楚嬈是自己忍不住提起祁蘇,但提完又覺得為昨日的事生氣,“紫煙,你知道祁蘇他出門是去何處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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