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坐著都是翩翩如玉的佳公子,楚嬈忍不住半趴在祁蘇身前的桌子上,湊近地數他長密的眼睫。


    一,二,三——


    還沒數過十,祁蘇忽爾睜眸,楚嬈嚇了大跳,往後猛的一仰,後腰撞到了鄰邊的木質書架,疼的她‘嘶’的一聲。


    她揉了揉自己的腰,朝著祁蘇道:“祁蘇,你怎麽總是不聲不響的。”


    祁蘇的視線掠過她揉腰的手,卻是沒有停留,“睜眼為何要出聲。”


    楚嬈腹誹了一句,退回自己在書房的座位。


    這裏的書房比廣陵城的那間大的多,兩張書案正對著擺在門的兩側,她現在每日來便是坐在祁蘇對過的這張。


    隨意地翻開桌上書冊一頁,楚嬈看了眼對麵手上拿起賬冊的祁蘇,試探道:“祁蘇,你們方才在談些什麽呀,我聽說揚州的鋪子被封了,是麽。”


    祁蘇聞言抬頭,楚嬈最怕他現在這副麵無表情的樣子,忙擺手解釋,“我真的沒在門口偷聽,我是聽別人說的。”


    “下次徐老過來,你不必回避。”


    “噢,好啊。”


    楚嬈聽完這句話其實心裏挺高興,還美美地應了一聲,可是想想不對啊,祁蘇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鍥而不舍:“那是關了幾間,是不是揚州出事了。”


    “你爹娘不會有事。”


    好吧,楚嬈的確有擔憂過自己爹娘,但她也確實想問問祁蘇的鋪子一事,可這般繞了半天,祁蘇還是懶得跟她講。


    “不說就不說。”


    祁蘇聽到這句氣鼓鼓的話,看了楚嬈一眼。


    他不慣解釋,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她性子單純,就該隻想些吃喝玩樂之事,楚家和林湛能護的她前十幾年不涉險惡,往後這輩子,他定要楚嬈活得都比以往還更要無憂。


    收回視線,書房裏重歸沉默。


    楚嬈氣性去的一向快,不久她就被蒙書裏的學問給愁的咬起了筆杆子。


    之前在晉城,她與祁蘇說想學外邦話。


    當時說的時候是一時興起,但祁蘇總能記得她的每一句,所以回來之後,祁蘇就給了她兩本對照著學的蒙書。


    讓她每日按照寫有外邦話的那本描摹字體,等全部背出來了,素日的交談就應當不再成問題。


    楚嬈不想教祁蘇看扁,當即應下,還說了頗多的豪言壯語。奈何她天生對學問這一塊並不擅長,祁蘇出門不在那麽久,沒人盯著,她雖然也背,但頁數一直遲遲停留在第五張,進行不下去。


    實在是覺得無聊,楚嬈撐著下巴偶爾看看書,再抬頭偷瞄祁蘇,靈機一動。


    她小手捧著書冊,‘蹬——蹬’走到祁蘇麵前,“祁蘇,這個字,筆劃我怎麽連不起來。”


    祁蘇執著賬冊的左手收勢垂至腰封,右手提筆蘸墨,在攤開的素宣上寫了一遍,“這般。”


    “好的。”


    才坐回位置半炷香不到,楚嬈又拿了其中一本蒙書過去,“祁蘇,這句話該怎麽讀呀,我舌頭老是打轉。”


    於是,祁蘇耐心地讀了一遍給她聽。


    片刻之後,楚嬈又去了,這次她什麽都沒帶,“祁蘇,你說你出去這麽久了,回來要不要考考我。”


    祁蘇看了一眼木架上的銅壺滴漏,短短不到半個時辰,這是她跑過來的第三次。


    明知她就是閑不住,找他消遣,祁蘇還是不想拂了她的意。


    “好,你要我考你什麽。”


    “唔。蒙書前五張紙上的,你都可以考。”楚嬈得意道,前五頁她背的可好了。


    祁蘇攏眉,他難得露出驚訝的神色, “這些日子,你竟隻看了五張?”


    “是啊。”


    楚嬈每日都背,但每每都是從第一頁開始,背到第五頁就背不動了。她還覺得自己的五頁很是不錯呢。


    看祁蘇不可置信的模樣,楚嬈心裏很挫敗,“那我回去再背多幾頁罷。”


    折身往回走,楚嬈身上的玲琅環佩在她一個轉身之間也發出清脆的碰響,叮叮咚咚,本就睡得不好,祁蘇此時更覺頭疼。


    他手長一攬,就將人勾在了自己膝腿上,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我考你。”


    “哦。”楚嬈側坐在祁蘇身上,大概也發現了自己腰間的響動,用手捂住小鈴鐺,“要不要我去拿一下蒙學書。”


    祁蘇手勢未變,牢牢地將她固定在自己的身上,“不用,我背給你聽。”


    “……”


    祁蘇每背一句,楚嬈就低頭書寫一句。


    他單手攏在她的腰間,手似有若無地揉在她方才撞的後腰淤青之處,既舒服又帶著一點酥癢,楚嬈有些無來由的心猿意馬。


    不專注的後果,就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寫成了什麽樣子。


    在報完第二十句的時候,祁蘇停住。


    他將賬冊一放,手扶上楚嬈握著筆杆子的右手,視線穿過她的肩頭看向白宣,從上至下,逐條批閱。


    楚嬈就仿佛回到了兒時,被女先生查糾察默書時候的情景,膽顫心驚地盯看著祁蘇的筆尖。


    “祁蘇,這條我意思對了,算對吧。”


    “祁蘇,我這隻錯了一個字啊!”


    “祁蘇你下手輕點兒。”


    ‘漫長’的批改完畢,楚嬈看著紙上的圈圈點點,瞬間泄了氣,“祁蘇,你真嚴格。”


    祁蘇放下紫毫,“我說過,你學得太晚。”


    “就隻會說。”楚嬈哼唧了兩聲,“難道你任何事都會麽,有什麽了不起。”


    “的確都會,隻除了一件事。”


    “什麽事?”


    楚嬈忍不住湊過頭問道,竟然還有事能難倒祁蘇,或許她會的話,就能嘲笑他一番了!


    祁蘇此時已然重拿起賬冊,視線落回書頁之上,聞言似是不經意的開口道,“你告訴我的不會,你忘了。”


    因為沒休息好,他的嗓音低沉,往下覆在楚嬈的耳邊,像極了那晚他在她身上時,沙啞的聲線。


    【祁蘇,你根本不會,姆媽跟我說這事不疼的!你說,你是不是不會!】楚嬈沉默半響,瞬時臉緋如紅芍。


    “我,我”她無話可說,兼著語無倫次,可是又想反擊,於是不知哪裏冒出了一句,“你,你不會,那你幹嘛不學。”


    “哦。”


    祁蘇側頭看向她,神態認真,“你又怎知我沒學。”


    這下,楚嬈的耳邊如煙花炸開,她紅著臉使勁從祁蘇懷裏掙脫,跺了跺腳,“祁蘇,你流。氓!”


    女子撲哧撲哧地小跑跑開,裙尾翩躚,像是盛開的紅杏。


    祁蘇放下書冊,看著咋咋呼呼奔走出門的窈窕身影,冷淡的俊顏上,薄唇不自覺抿開一絲弧度,“終於清淨了。”


    第86章


    在京府從元月到開春, 楚嬈能坐馬車去的地方都去遍了,現在則更喜歡呆在宅子裏。


    上次問起揚州鋪子的事,隻問到了一半,楚嬈心裏其實並不怎麽踏實。


    眼見著這幾天徐翁來的更勤, 她心裏愈加惴惴不安, 偏祁蘇還總是一副悶著不想講的模樣, 多問幾句就尋些由頭來打發她,氣人的很。


    也不知道祁蘇是不是有大事在瞞著她。


    “紫煙, 你這次去廣陵城,正好替我問問鋪子事的吧。”


    楚嬈朝著正在理行囊的紫煙說道。


    福源寺最近預備重新整修, 人手很是缺少, 紫煙得了消息, 就與楚嬈告了假, 說想回去看看哪裏幫得上忙。


    京府這兒沒什麽要忙碌, 楚嬈索性就準了她的年休。


    “是, 奴婢定會細細打聽。”紫煙收拾完,回頭溫聲寬慰, “夫人,您不用太過憂慮,公子做事極有章法, 奴婢和四九這些年來雖都隻是呆在祁家, 但隱約也能知道公子的能耐,絕不是我們想的那般普通的。”


    “嗯,我知道。”但是再厲害聰明的人, 也有敵不過外力的時候。


    反正一旦牽扯到祁蘇,楚嬈就好像會帶著一萬個擔心,生怕好不容易得來的悠閑日子被打破。


    她晃了下腦袋,不願再作深想。


    “對了紫煙,你在福源寺都住了五年了,有沒有發現心塵大師有何不同呀。”楚嬈是隨口想問,她和心塵都重生而來 ,但心塵沒告訴她,他是何時重生的,或許比她還早呢,她重生是因為前世枉死,那心塵呢。


    紫煙搖搖頭,“夫人,我隻在福源寺呆了一年,沒有五年的,心塵師父,也沒甚不同。”


    “一年?不會啊。”楚嬈記得清楚,前世紫煙提起的時候,絕對是呆了五年。


    紫煙低頭笑笑,“嗯,本來老爺是要奴婢在寺裏侍候公子五年的,但心塵大師似乎很不喜歡我,所以呆了一年,就被趕下山住了。”


    “哦。”那可能是她記錯了吧。


    不知為何,楚嬈聽紫煙說這話時,感覺她的語氣有些落寞。


    紫煙背起行李,“夫人,奴婢要走了。”


    “嗯,我送你去門口。”


    紫煙推脫不得,隻能由著她。


    送完人,楚嬈從門口回來,恰逢四九帶著一幫工匠往旁邊的院子裏走。


    “四九,這是要修什麽?”


    “公子說,把另一個院子重新休砌一下,夫人,小的先帶人過去啊。”三月的天氣最適合築樓造路之類的事,所以這個時候工程一般是最多的。


    楚嬈之前學遊水時修造的池塘,也大約是這個時候。


    “嗯,你去吧。”


    楚嬈在房裏午睡了一個時辰,如今紫煙不在,祁蘇又和不知道哪個客人在廳堂裏談事,她閑的無聊,準備去看看工匠們修屋。


    走到施工的院子,隻看到有兩個正在夯土的匠人。楚嬈倚靠在門邊,隨意地探看,聽兩人聊的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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