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得令上前將衛海棠按住。


    “誰敢碰本宮!本宮是未來的太後!你們不要命了嗎?”衛海棠尖叫不止,卻沒有一人幫她。


    “歎兒……把歎兒還給我……”


    她踉蹌的被拉著走遠,嘶聲怒吼的聲音漸漸消失。


    祁航低頭看著地上的祁歎的7屍體,冷淡的道:“越王祁歎以下犯上,罪不可恕,既然已經處死,便將他貶為平民,按平民的規製下葬吧。”


    祁歎的人全都噤若寒蟬,沒有一人開口爭辯。


    祁航抬頭與廣安郡主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廣安郡主領兵收了配劍,立於一旁。


    “廣安郡主並不喜歡祁航。”安嫿看著廣安郡主的方向微微皺眉,她看得出來,廣安郡主看著祁航的眼裏沒有絲毫愛意。


    如今想來,當初廣安郡主之所以要陷害她與祁歎,應該是因為那個時候大長公主就已經和祁航勾結在一起,廣安郡主是為了幫祁航,才陷害於他們。


    隻是……安嫿轉頭看向宋懿,宋懿站在祁航身側,冰冷沉默,好像靜靜佇立的石像一樣,不辨喜怒。


    宋懿既然跟祁航是一夥的,當初又為何救她與祁歎?


    安嫿看著宋懿,神情露出一絲疑惑不解。


    大長公主微微一笑,回答道:“本宮知道她喜歡的是墨亦池,那又如何?墨亦池不過是個糊塗小兒,本宮當初想讓她嫁給大祁下一位帝王的時候,她還不願意,非要嫁給墨亦池,後來更是為了墨亦池將婚事拖延至今,最後還不是失望了?”


    大長公主的語氣十分篤定,安嫿不由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疑惑道:“大長公主如何肯定,您當初為廣安郡主選定的人,就會是大祁的下一位皇帝?”


    廣安郡主喜歡上墨亦池時,距今已經有幾年之久,那個時候祁歎雖然得寵,景韻帝卻未表明態度會立他為太子,祁禹和祁航那個時候在朝堂之上,全都未顯山露水,當時,大長公主如何判定誰會是下一位帝王?


    大長公主抬眸看了安嫿一眼,輕聲道:“本宮當年既然能輔佐當今皇上登基,自然能夠輔助下一位帝王榮登大寶。”


    她這就是說她選定的人必定會成為大祁下一位君主。


    安嫿怔了一下,忽然想起安將軍曾經說過,大長公主從來都不是簡單的人物。


    她能榮寵兩朝不是沒有原因的。


    可是她太過於自信。


    安嫿睫毛微微動了動,麵色不變的開口:“為什麽是祁航?”


    大長公主彎了彎唇角,聲音平淡的分析,“太子殿下生性堅毅,太不容易掌握,越王不過是個扶不起的阿鬥,耳根子軟,又聽衛海棠的,即使扶他上位,他也坐不穩皇位,本宮年歲漸長,看顧不了他幾日,本宮總要給孫女找個皇位坐的穩定的夫君,才能放心。”


    “大長公主覺得您能控製得了祁航?”在安嫿看來祁航陰沉狡詐,是幾位皇子之中性格最難以捉摸的,應該難以掌握才對。


    大長公主看著祁航的方向,眼睛微微眯了眯,“不,祁航不能被掌控,可是他是聰明人,懂得利益取舍。”


    安嫿低聲呢喃,“利益取舍……”


    大張公主幽聲道:“本宮給了他權利,又掌握他謀反的證據,本宮所求不過是孫女坐穩皇後之位,本宮隻有這一位孫女,既能給他足夠的依靠,又不會有外戚專權的事發生,一個皇後之位於他並不重要,他自然懂得取舍。”


    安嫿點了點頭,麵色平靜,“大長公主為廣安郡主真是費盡了心思。”


    “本宮就這麽一個孫女兒,自然要為她以後鋪好路。”


    “廣安郡主認同您的做法嗎?”安嫿看著騎在馬上顯得有些英氣的廣安郡主問道。


    大長公主也抬頭看向廣安郡主,神情露出幾分柔和,“她是個固執的性子,這麽多年都未向本宮妥協,直到墨亦池成婚,她才終於答應下來。”


    大長公主頓了頓,朝安嫿笑道:“說起來本宮還要多謝太子妃,若不是太子妃撮合墨亦池和墨少夫人,本宮的孫女還不知要繼續浪費多長的時間在墨亦池的身上。”


    “大長公主客氣。”安嫿臉上笑容不變,即使到了今日這番局麵,她也不後悔當時撮合墨亦池和林宛柔有情人終成眷屬,所以並沒有背大長公主所激怒。


    兩人再沒說話,隻是靜靜的立於一旁看著。


    有宋懿和廣安郡主的支持,場麵很快被控製了下來,大臣們的麵色雖然更加難看,卻沒有人再多說什麽,畢竟地上的血跡還未幹,誰知道如果再多說一句,下一個被殺的是不是自己。


    祁航立足台上,視線冷漠的看向眾人,抬了抬下巴,“還有人對本王的做法有意見嗎?”


    他的眼神就像利劍一樣,刺得所有人都低下頭去,麵色驚恐,額上冷汗連連。


    一時間風聲鶴唳,無人敢言。


    朝臣們心有不甘的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景韻帝宮殿的方向,那裏依舊平靜的緊關著大門,如果景韻帝真的是在沉睡,外麵發生了這麽多的大事,景韻帝不可能不知道,剛剛的馬蹄聲、刀劍聲和剛才衛海棠的叫罵聲,早就該把景韻帝吵醒了。


    可是如今宮殿裏仍然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反應,可見景韻帝早已被控製住,無法出來掌控大局。


    鈺王說越王謀權造反,可是他手裏的兵馬比越王還要多,更沒有絲毫要將景韻帝解救出來的意思,相反的,他還控製住了整個皇宮,與越王不同,他控製得密不透風,他們這些做臣子的連一點反對的聲音也不敢有,否則就將遭受殺身之禍,鈺王視人命如草芥,絲毫不念老臣為朝廷效忠多年,可見相比於越王,鈺王更非善類。


    鈺王說得正義凜然,其實不過是越王棋差一著,鈺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罷了。


    他們明知如此,卻不敢跳出來反對,否則不過是貿然送死,麵對如今的困境,他們無權也無兵,實在是無可奈何,明知景韻帝就在殿中,卻無法解救。


    他們忍不住歎氣,隻能道一句世事無常,這幾位皇子實在是出乎意料,讓人難以琢磨,短短幾年的時間,朝堂上的風向變化無常,也不知大祁的命運最後究竟會掌握在誰的手裏。


    他們看了祁航一眼,心裏不約而同的希望太子殿下早日歸來,畢竟相對於這樣一位陰晴不定又殺人不眨眼的鈺王,他們更希望太子繼承皇位。


    太子雖然為人冷了一些,卻賞罰分明,從不曾亂殺無辜,除了繁衍子嗣這方麵或許會有些問題,其他都是好的,太子既能到邊關守護一方太平,又能井井有條的治理國家,至於繁衍子嗣的事,相信大祁能者眾多,必定有人能夠醫治好太子的不舉之症。


    墨亦池站在朝臣中,抬頭看了安嫿一眼,兩人隔空對視,安嫿朝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他們都明白此時不能再鬧下去,祁航手握重兵,他們隻能暗自忍耐,等待祁禹班師回朝,重奪京城重地。


    祁航看著眾人滿意一笑,“今日諸事已塵埃落定,罪臣伏法,各位大臣便各自回府吧,本王會派護衛親自護送,各位可要安分守己,不要讓本王的護衛生氣,否則本王也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麽事來。”


    他的陰鷙的眉眼裏寒光爍爍,嘴唇是嗜血的弧度,好像十分期待有人能夠惹怒他的護衛,然後嚐試一下護衛的手段。


    眾臣聽出他語氣裏的威脅,連忙戰戰兢兢的躬身應是。


    第145章


    祁航先是扶著大長公主, 往宮門的方向送了幾步,然後才回來。


    廣安郡主還要指揮著護衛, ‘護送’大臣們回府, 所以仍然坐在高馬上指揮著。


    祁航走過去與她說了兩句話, 兩人神情冷淡, 眼中沒有絲毫愛意, 說完了話便毫不留戀的各忙各的去了。


    祁航走到近前,對安嫿笑了笑,笑容裏看不出真假:“皇嫂不是要進去看父皇嗎?我正好也要去看望父皇,皇嫂可要同行?”


    安嫿抬頭, 四目相對, 祁航微微一笑, 笑得邪魅。


    安嫿收回目光,垂下眸子,點了點頭,有機會能夠見到景韻帝是否安好, 她當然不能錯過機會。


    祁航轉身, 在前引路,神色看起來依舊恭敬。


    安嫿微微皺眉,不懂他事到如今, 何必還做出這種姿態。


    安嫿和祁航步入殿內, 大殿的門打開, 然後又閉合, 他們身影消失在門內。


    台下的眾臣不禁微微鬆了一口氣, 彼此對視一眼,同時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他們以前怎麽就沒發現鈺王如此恐怖呢!


    景韻帝躺在龍床上,瞪著床頂,雙目赤紅空洞,眼角淌淚,他的嘴裏被明黃色的手帕堵著,說不出話來,周圍站著兩名護衛和幾個太監看守著,沈公公被壓製在一旁,跪在地上偷偷抹著眼淚。


    安嫿臉色一變,大步上前拿出景韻帝口中的手帕。


    景韻帝粗喘了兩口氣,一聲嘶吼,攢足了力氣猛地朝祁航撲了過去,“孽子!”


    祁航神情譏諷,不緊不慢地側身躲過。


    景韻帝沒有了支撐,又手腳無力,瞬間栽倒在地。


    他發容散亂,麵部氣得脹紅,看起來狼狽而蒼老,短短幾日的時間,頭發竟然全都白了。


    安嫿連忙走過去將景韻帝扶了起來,眉頭緊緊的皺著,低聲勸慰,“父皇您息怒,龍體要緊……”


    如今這種形勢,景韻帝憤怒隻會徒傷身體,不會有絲毫幫助。


    景韻帝看著安嫿眼珠動了動,安嫿朝他輕輕點了點頭,意在告訴他,她已經找到了聖旨和玉璽。


    景韻帝神情稍緩,安嫿將他扶回龍床上坐下。


    景韻帝緩過氣來,驚訝的看著祁航,祁航身材挺拔,麵色雖白卻透著紅潤,目光精神爍爍,絲毫不見病容,他剛才閃躲的姿勢,那是快而利落。


    景韻帝眉頭緊皺,詫異的開口:“你的身體……”


    “父皇感到很驚訝嗎?”祁航勾起唇角,抬頭看了一眼安嫿,陰鷙的雙眸裏有什麽情緒深不見底。


    他聲音緩慢的道:“兒臣不像大皇兄那麽好命,有太子妃在暗中讓安將軍照顧著,若非兒臣這些年服了慢性毒、藥,控製著藥量,讓自己體弱,韜光養晦,恐怕早就被衛海棠殺死了,父皇您這些年放任奸妃在後宮橫行,您可知道您有多少孩子胎死於嬪妃的腹中?”


    景韻帝雙目圓瞪,難以置信的盯著祁航。


    祁航看著他的表情,揶揄開口,“父皇不必太過激動,您放心,兒臣已經殺了奸妃的兒子和女兒,幫您那些胎死腹中的皇子皇女們報仇了。”


    他的語氣就好像他做了一件多麽偉大的事情,在向景韻帝邀功一樣。


    “骨肉相殘,你喪心病狂!”景韻帝厲聲怒吼,昏黃的雙目赤紅著。


    前不久他還沉浸在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美夢中,如今他的兒女手足互相殘殺,他心如刀割,真真的痛不欲生。


    紫秀雖然是女兒,他卻是疼愛多年,祁歎雖然不孝,但他也不想看到他的三兒子親手殺了他的二兒子,身為父親,沒有什麽比活著看到兒子們兄弟相殘更加殘忍的事!


    他以為他的兒子裏隻有一匹虎,沒想到卻藏著一隻狼,還是一隻比祁歎更狠更凶殘的狼。


    祁航望著憔悴不堪的皇帝,低低笑了兩聲,聲音冰冷無情,一字一句的道:“骨肉相殘算什麽?兒臣可是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殺了,父皇您還不知道吧?恣柔肚子裏的孩子是兒臣的。”


    景韻帝被激的眼前一黑,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捂著胸口粗喘氣,“你!你是瘋了嗎?怎麽能做出這些畜生不如的事!”


    祁航笑了起來,滿目嘲諷,“兒臣自然是隨了您,父皇您自己的女人,可是殺了一個又一個,動起手來毫不手軟,成大事者怎能拘小節?兒臣不過是效仿您而已。”


    景韻帝眥目欲裂,憤怒的雙手用力捶床。


    祁航唇角是嘲諷的弧度,目光望著空中一點,似乎陷入了回憶,聲音冷如寒潭的道:“兒臣還記得母妃死的那日,您賜了一條白綾,太監護衛們整整圍了一圈,母妃不從,掙紮哀求著要見您,可是那些護衛得了您的命令,當然不會理會她的哭求,她被兩名護衛一人扯著白綾一端,活活勒死了,當時無論兒臣跪在地上怎麽哀求也沒有人理會,而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一點一點斷了氣……父皇你知道母妃的死狀嗎?”


    景韻帝麵色露出幾分驚恐,語氣慌亂,“不要說了,朕不知道……朕不想知道……”


    祁航聲音平靜,語氣裏卻透著陰森,“父皇不知道沒關係,兒臣知道,兒臣看得很清楚,母妃當初的死狀沒有一天不印在兒臣的腦海裏,提醒著兒臣,絕對不能像她一樣愚蠢,白白被人害死,連一句申冤的機會都沒有,死的不明不白,枉做小人,兒臣要做,便做真正的小人。”


    景韻帝被他氣的麵色發白,說不出話來,眼前陣陣發暈,差點暈厥過去。


    安嫿連忙到桌邊,端了一杯茶,喂他嘴邊,他喝了兩口,他才稍微平息下來。


    祁航看著景韻帝蒼白的麵色,低低的嗤笑了一聲,目光冰冷,“父皇您要多多保重身體,您之後還要親自傳位於我,可不能現在就倒下了。”


    景韻帝毫不猶豫的罵道:“癡人說夢!你想要朕親自傳位於你,絕無可能!你沒有玉璽,沒有詔書,就算勉強登基,也永遠要背負謀朝篡位的罵名!被世人所唾罵,朕絕對不會開口說一個字!你難道能撬開朕的嘴不成?真開口隻會唾罵你的不忠不孝不仁之舉!”


    祁航仰天大笑了兩聲,就好像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笑聲裏滿滿都是嘲諷:“真沒想到父皇您會如此天真,您以為您不開口,兒臣便沒有辦法了嗎?”


    他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目光漸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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