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韻帝被他笑的愣了愣,眉間的褶皺漸深。


    祁航神情嘲諷的看著景韻帝,揚聲對外吩咐道:“將那個伶人帶上來。”


    景韻帝和安嫿不由疑惑的抬眸看向他,不知這個關頭,他忽然要一個伶人前來是做什麽。


    祁航微微一笑,低聲解釋道:“此伶人善口技,兒臣想請父皇和皇嫂幫兒臣鑒賞一下,他的技藝是否高超。”


    景韻帝現在哪裏有心情看什麽伶人,不由氣的胸口起伏,呼呼喘氣。


    安嫿不由神情疑惑,祁航突然有此提議,這是又想要做什麽?


    安嫿的疑問,不一會兒就有了答案。


    伶人很快就被帶了上來,那伶人看起來隻有十幾歲,身形消瘦,麵容普通,一眼看去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祁航看著伶人卻開心的笑了笑,目光欣賞,就像正看著一件自己滿意的作品一樣。


    他勾著唇角淡聲吩咐伶人:“說兩句話來給父皇和皇嫂聽聽,也讓他們見識一下你的本事。”


    “是。”伶人躬身應道,聲音清脆,待他再次開口,聲音卻變得蒼老混沌,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朕身體欠安,無法再理朝事,三皇子祁航明辨是非,處事果敢,可擔大任,朕決定傳位於三皇子祁航,朕居於宮中休養,為太上皇,從旁協助三皇子,今日特別詔告天下,三皇子祁航即日登基。”


    他的聲音分明就是景韻帝的聲音!就連語氣也和景韻帝一模一樣,即使是景韻帝自己也聽不出絲毫差別。


    安嫿和景韻帝神情一顫,震驚不已的看著那伶人。


    那伶人說完話,又恭恭敬敬的退到了一邊,安靜的站著。


    景韻帝雙目難以置信的圓瞪著,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指著伶人的手指震顫不已,怒的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才從口中擠出一個字來,“你……”


    祁航低笑兩聲,意有所指得道:“父皇可曾聽過民間有一門表演,名喚雙簧,即一人在前麵表演,不需要說話,後麵的人藏於他的身後,開口說話即可。”


    安嫿心底一涼,不知祁航從哪裏尋到的這伶人,又在暗處培養了多久。


    祁航有了這名伶人,如虎添翼,想要以假亂真太容易了,隻要祁航想辦法令景韻帝無法開口說話,便可以讓這伶人藏於景韻帝的身後,代替景韻帝開口,到時候祁航想要做什麽,由伶人的口中說出即可。


    通過這伶人說出口的話,都會變成景韻帝的話,也全都變的順理成章,沒有人會有所質疑,更不會有人知道這些話是景韻帝所說。


    安嫿隻覺腳下發寒,祁航和祁歎不同,祁航早已精心準備多年,做足了準備。


    祁航看著景韻帝彎唇淺笑,“父皇對這伶人的表演可還滿意?”


    景韻帝雙目猙獰,怒極攻心,眼睛一閉氣暈了過去。


    “父皇!”安嫿急叫了兩聲,可是景韻帝仍然雙目緊閉,沒有絲毫反應。


    祁航冷漠的看著景韻帝,神情淡漠的吩咐道:“來人,去請太醫,父皇龍體貴重,不能有所閃失。”


    第146章


    太醫很快便來了, 上前給景韻帝施針,又開了副湯藥,仍舊叮囑景韻帝要多多休息。


    祁航滿不在乎的聽著, 等太醫說完,站起身對安嫿道:“皇嫂,父皇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 想必你也累了, 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安嫿微微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現在這皇宮都掌握在他的手裏,他又何必和自己浪費時間, 這般虛與委蛇?


    “不必勞煩皇弟了, 我自己回去即可。”既然已經確認了景韻帝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安嫿也能夠安心了。


    祁航仍舊堅持,聲音平淡的道:“反正我左右無事,便送送皇嫂。”


    安嫿斂眉, 隻得輕輕點了點頭, 回頭又看了一眼沉睡不醒的景韻帝, 然後跟他走了出去。


    兩人一路無話的回到安嫿在宮裏的住處, 祁航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反而打量起屋內的擺設。


    林宛柔離生產的日子越來越近,所以大多數時間都在屋裏休息, 殿內的宮女們送上茶點, 便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得了消息, 知道這皇宮如今掌握在祁歎的手裏,個個都小心謹慎,有的身上甚至還在微微發抖。


    祁航的目光從那些擺設上一一掠過,然後輕聲笑道:“二皇兄對皇嫂當真是上心。”


    祁歎剛死,安嫿無法像祁航一樣平靜無波的談起他,所以並未搭言,而是抬眸看著他問道:“你做這麽多事,是為了複仇嗎?”


    她沒指望祁航會回答,隻是不希望祁航再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題。


    祁航掀了掀唇角,倒是出乎安嫿意料的開口道:“複仇不過是順便而已,身為龍子哪個不想一飛衝天,坐擁天下?”


    安嫿默然,皇子們出身高貴,與那至高無上的位置隻有一步之遙,當其中一位皇子繼承皇位的時候,本是身份相當的兄弟們,卻有了君臣之分,子孫後代身份的差異也會越來越大,所以皇子們很容易心生不甘,從而產生貪念。


    祁航眸色微沉,“大家同為皇子,大皇兄身為嫡長子,天生身份尊貴,二皇兄有母妃撐腰,一路順風順水,而我既不是嫡長子,也沒有母妃撐腰,便要比他們處處矮一頭麽?”


    安嫿心裏默歎,祁禹雖然生來便地位高,但這些年過的卻連祁航也是比不上的,祁航因此妒恨他,實在是冤枉。


    至於祁歎,他這些年雖然一直有衛海棠護持,卻也處處被管製,由不得自己做主,若非如此,也許他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下場。


    安嫿靜默了一會兒道:“你如何讓他們為你做事的?


    祁航輕笑,倒是沒有多加避諱,如實道:“自然是投其所好,宋懿一心想為父兄報仇,我便承諾事成後,把父皇的命留給他,讓他親手血刃仇人。”


    拿自己父親的命做籌碼,還能這麽輕易的說出來的,也隻有祁航了。


    安嫿忍不住道:“鈺王當真心狠手辣。”


    安嫿以為會惹怒他,可是沒想到祁航隻是不以為意的笑了下,臉上沒有怒容,相反的還十分愉悅,就像被安嫿誇獎了一樣。


    他走到桌旁坐下,先是給安嫿倒了一杯茶水,放在對麵,然後自己倒了一杯,放在唇邊輕抿了一口。


    安嫿在他對麵坐下,看著他問:“宋懿為何要親手殺父皇?”


    宋懿想要親自動手,這份恨該有多麽強烈。


    祁航將茶杯放下,摩挲了茶杯邊緣上的花紋,語氣含著譏諷的道:“父皇無才又無能,這一生偏偏愛極了麵子,當年他親上戰場指揮作戰,窮寇莫追,他卻貪功,讓大軍一路追擊,結果落入陷阱,害死了大長駙馬,宋將軍是大長駙馬最得力的下屬,他接任了大長駙馬的位置,指揮贏了那場仗,那是父皇最丟臉的一仗,卻是宋將軍揚名的一仗。”


    祁航頓了頓繼續道:“宋將軍有勇有謀,在軍中和民間的聲望越來越高,可是父皇卻看他越來越不順眼,他的聲望越高,大家越會記得大長駙馬的死因,宋將軍剛正不阿,幾次三番在朝堂上勸諫父皇,讓父皇更加窩火,偏偏宋將軍不知道收斂鋒芒,立功越來越多,到了功高蓋主的地步,父皇欲除之而後快,可是又找不到理由,這個時候李廉漢看出了父皇的心思,給了宋將軍假情報,設計陷害宋將軍指揮失誤,讓宋將軍誤入敵人陷阱被亂刀砍死,宋將軍一世英名毀於一旦,父皇默許了這一切,之後還提拔了李廉漢。”


    祁航唇角勾起,眸裏危光閃閃,“李廉漢有一次喝醉了將這一切都告訴了我。”


    安嫿端著茶杯的手微微顫動了一下,心裏震驚不已,當年宋將軍的錯誤決定震驚朝野,就連她父親當年也是十分不解,宋將軍怎麽會犯了那麽低級的錯誤,沒想到宋將軍竟是被冤枉的。


    她緩慢的放下茶杯,垂眸斂眉,接著祁航的話道:“之後你便將真相告訴了宋懿。”


    如今想起宋懿說的那些關於大祁、關於複仇的話,她好像都能夠理解了。


    宋將軍一生為國,可憐他最後不但被一生效忠的皇上害死,還背負了罵名,景韻帝表麵上念在宋將軍以往的功績,所以施恩於宋家,沒有怪罪宋家,其實宋將軍本就是無辜的,根本就不需要他的這份‘恩典’。


    她能明白宋懿心中的那份恨。


    祁航點頭,“宋懿知道真相後自然恨極了父皇和李廉漢,所以我便幫他殺了李廉漢,並承諾把父皇的命留給他。”


    安嫿神色一凝,“李廉漢不是死在青縣亂民的手裏?”


    “找幾個人冒充亂民並不難。”祁航輕笑,視線落在安嫿麵前的茶杯上,微微挑了挑眉,聲音不辨喜怒的道:“皇嫂不肯喝這茶水,是怕我在茶水裏下毒嗎?”


    安嫿蹙起眉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她自然沒懷疑過這茶水裏會有毒,祁航若是想毒害她,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祁航滿意的收回了目光,也低頭灌了一口茶水。


    安嫿輕輕抿了抿,就放下茶杯:“我與太子之前偶遇宋懿,他的船上裝滿了箱子,那裏麵這東西想必也跟你有關?”


    祁航撇了撇嘴,“確實有關,皇嫂可想知道裏麵放的是什麽?”


    安嫿點了點頭。


    祁航風輕雲淡的挑了挑眉:“兵器、火·藥。”


    安嫿全身一震,抬頭看他:“……火·藥?”


    祁航嘴角帶著玩味的笑容,微微抬眸,“是的,火·藥,那些□□現在全都埋在京城的地下,隻要我一聲令下,這京城裏的人一個也別想活著跑出去,你的太子爺日後如果將我逼急了,我就和這全京城的人同歸於盡。”


    安嫿心頭一震,猛的抬頭,她眉頭擰緊,看著祁航臉上的笑,一時分辨不清祁航這麽說是真的放了火·藥,還是在故意嚇她,從而威脅她。


    此事事關重大,她不由神情凝重,試探的問:“……你在說真的嗎?”


    魚死網破這種事,以祁航的性格,確實有可能會這麽做,事關數萬人的性命,她不能不緊張。


    祁航看著安嫿被驚的有些蒼白卻依舊嬌美的臉,低聲笑了笑,神情莫測,“你猜……”


    安嫿眉頭深鎖,抬起杏眸打量的看著他,想要從他的神情裏,看出他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如果這京城在地下真的埋了火·藥,那麽一但點燃,後果不堪設想,在把這些火·藥找出來之前,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祁航抬頭,十分坦蕩的回望著安嫿。


    安嫿的瞳孔微不可察的震顫著,眼底漾著淡淡的水光,杏眸配在無瑕的芙蓉麵上,是驚心動魄的柔美,讓人看了,十分想要親手破壞,讓這美眸裏的淚珠不受控製的墜落下來。


    那些晶瑩的淚珠一定比珍珠還要美。


    祁航抬起手輕輕地摩擦了一下嘴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安嫿看著他的眸子,就像撞進了一雙冰潭裏,冰冷幽深,須臾之間便覺得全身寒涼,她不自在的挪開視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雙秀眉微微蹙著。


    祁航輕輕一笑,繼續道:“皇嫂,你之前問我的問題,我還沒說完,你還想繼續聽嗎?”


    安嫿再次抬眸,輕輕頷首,“其他人你又是如何讓他們為你做事的?”


    祁航聲音緩慢的道:“李漢儒嘛,他如今年歲已大,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兒子的將來,我承諾給他兒子高官厚祿、世承爵位而已,至於大長公主,她想要我把皇後之位給廣安郡主,一個後宮之位而已,她想要我便給廣安郡主好了,這後宮誰做主都一樣,最後還不是掌握在我的手裏,我絕不會像父皇一樣,允許這宮中再出現第二個衛海棠一樣的奸妃。”


    祁航悠悠一笑,目光明亮,“皇嫂你看,人心就是這麽容易控製,隻要你知道了對方最想要、或者最害怕的東西,你就可以牢牢的掌控他。”


    安嫿紅唇微抿,靜靜的開口:“你控製不了所有人。”


    “是嗎?”祁航不置可否,“那麽我與皇嫂便一同等著看看,這世上有沒有無法被掌握的人。”


    他笑了笑,看起來心情不錯,低頭喝了一口茶,然後站起身撫了撫衣擺:“皇嫂好生休息,我便先走了。”


    安嫿輕輕頷首,目送著他走遠,大步離去,心中輕輕鬆了一口氣,麵色卻依舊凝重,心裏忍不住擔心他剛剛說的火·藥和之前看到的那個伶人。


    她在桌前沉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後走到門邊,四處看了看,確認周圍沒有可疑的人,才將大殿的門緊緊關上,然後回到屋內,將一直藏在袖子裏的紙條拿了出來,迫不及待的打開。


    墨亦池的字跡瘦勁清峻,隻是看起來有些潦草,應該是寫的很急。


    “太子妃,我接到太子的消息,太子已經在邊關啟程回京,將於三日後抵達京城,此消息並未擴散,太子設計,讓越王以為他還在邊關禦敵,按照腳程,越王頂多會在太子抵京前夜得知消息,到時候越王必定需要連夜布軍防備,無暇他顧,到時,曲河會連夜趁著混亂進宮來救太子妃出宮,請太子妃提前做好準備,另,宛柔產期日近,望太子妃多加照顧,感激不盡。”


    安嫿心頭猛的鬆了一口氣,緊緊的攥緊紙條,目中含淚,祁禹終於要回來了。


    雖然現在這宮中做主的人變成了祁航,卻不會影響計劃。


    她抬手將紙條扔進火盆,紙條上是變成灰燼,她看著明明火光,忍不住輕咬貝齒,低頭思考對策。


    她要在離開皇宮之前,想辦法解決掉那個伶人,也要想辦法讓祁禹快些知道這京城的地下可能埋著大批的火·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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