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嫿秀眉微微蹙起,她心裏有一種感覺,李文兒的平靜是風雨欲來。


    李漢儒麵色青白不定,他沉著臉看向李文兒,皺眉訓斥道:“文兒,你是李家的女兒,要懂事些,不要說這些無所謂的話,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李文兒譏諷的看著她敬重了一輩子的父親,忍不住莞爾,唇角的弧度卻很是淒涼,“母親過世後,你便是一直這麽教導我,我是李家的嫡女,我要端莊,我要賢惠,我要為整個家族考慮,我不能丟了你們的顏麵,我要把我的一生都奉獻給你們,可是我的孩子憑什麽?”


    她麵色冷了下來,看著李漢儒的眼裏射出濃烈的恨意,聲音猛地拔高:“我孩子的命憑什麽被你們所利用?”


    她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下,她忍不住嗬嗬笑了起來,腦海裏有很多畫麵閃過,慘死的相公,一個又一個失去的孩子,自己□□控的人生和被糟踐的不知還能活幾年的身體。


    她忽然止了笑,冷冷的盯著李漢儒,一雙眸子淒厲如血。


    李漢儒被她看的有些毛骨悚然,不禁眉頭緊蹙,“你不要胡鬧,你的犧牲鈺王殿下會記住,日後必定會賞賜於你……”


    李文兒驟然打斷他,聲音冰冷激動,“我本來是要做皇後的人,何須他的賞賜?是你們一手摧毀了這一切,不但毀了我的人生,還搶走了我和我的孩子本來唾手可得的一切!”


    李漢儒麵色鐵青,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李文兒看著李漢儒氣急的模樣,眉眼忽然舒展開來,抬手摸了摸肚子,唇角溢起溫柔的笑,聲音輕而愉悅的道:“父親知道嗎?我又懷孕了,而且這一胎懷得很穩,我覺得我可以保住這個孩子。”


    “什麽?”李漢儒神情一凝,抬頭看向李文兒,毫不猶豫的急聲道:“不行!這個孩子留不得,越王已死,如果留著這個孩子留在世上,鈺王必定會懷疑我們李家心懷不軌!你趕緊將這個孩子流掉!”


    李文兒看著沒有絲毫悔意的李漢儒,對李家人徹底的死心,她閉了閉眼睛,再睜眼時,神情冰冷如臘月寒霜,“這一次我絕不會讓肚子裏的孩子再離開我。”


    李漢儒激動過後,想起李文兒根本無法生下子嗣的事,神情稍鬆,他意識到自己剛剛有些失態,於是抿了抿唇,聲音放軟了一些,勸慰道:“文兒,你的身體留不住孩子的,不要浪費時間白白糟踐身體,亂折騰了,聽話。”


    李文兒嗤笑一聲,他們以前也是這樣哄騙她的,可是她不會再上當了,也不會再聽話了。


    她的手仍然覆在肚子上,眼神寒涼透骨,有些蒼白的嘴唇沉聲輕啟,“我說了,這一次沒有人可以奪走我的孩子。”


    她深深的看了李漢儒一眼,眼裏透著一股狠意,轉身大步離去。


    李漢儒眉頭緊皺,匆忙回身對安嫿拱了拱手,“小女沒有禮貌,讓太子妃見笑了安嫿不言,李漢儒自顧自的道:“臣便先走了。”


    他說完也急匆匆的走得出去。


    安嫿看著他們走遠,隻覺心裏吹過陣陣寒風,她心裏有絲不安蔓延開來,總覺得似乎有什麽事要發生。


    當天夜裏,深夜時分,宮外李府的方向火光衝天,燃燒了整整一夜,紅光映徹天際,熊熊的大火,令人心驚,一時之間震驚了全京城。


    第二日一早,鍾靈素說宮外傳來消息,李府上下全都命喪火場,沒有一人生還。


    李文兒一把大火,將李府燒了個幹幹淨淨。


    安嫿呆了半晌,忍不住錯愕,又仿佛早已料到。


    她不知道李文兒真的有了孩子,還是為了試探李漢儒,但她可以肯定,李漢儒當時的態度,就是讓李文兒做下決定的關鍵。


    如果李文兒真的有了孩子,這次孩子確實再也不會離開她,因為他們一起離開了。


    安嫿想起昨日李文兒離開時決絕的目光,不由有些唏噓,李家人行事果真全都不留餘地,手段狠絕,一脈相傳,李漢儒實在是活該,不知道,他若是能料到今日之局麵,會不會有三分悔意。


    她沉默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對鍾靈素道:“你有沒有辦法去膳房一趟?”


    鍾靈素點點頭,“應該可以,太子妃有什麽吩咐嗎?”


    安嫿輕輕頷首,走到桌邊,快速寫了一張紙條,遞給鍾靈素道:“幫我交給膳房的孫娘,記得小心一點,不要讓人發現。”


    “是,太子妃。”鍾靈素接過紙條,小心翼翼的藏在袖子裏,然後走了出去。


    安嫿這兩天腦海中轉過了數個念頭,想要設法除掉那名伶人,她思來想去,找人刺殺那名伶人,定是行不通的,那伶人對祁航至關重要,他必定嚴加看管,刺殺不成反而會打草驚蛇。


    最後她決定找孫娘試試,孫娘懂得藥理,或許會知道有什麽東西吃了能夠讓那伶人暫時說不出話來,不需要讓那個伶人失聲太久,祁禹就快回來了,隻要能夠讓那伶人這兩天無法說出話來即可,而且孫娘在膳房做事,行動也方便。


    鍾靈素離開後,安嫿轉到旁邊的屋子去看了看林宛柔,林宛柔就快生了,她心裏緊張的厲害,這幾日她讓李太醫一直留守宮中,隨時待命,她自己也坐立不安,忍不住一天往林宛柔的屋子跑上十幾趟,看林宛柔仍然沒有要生的跡象,才略略放心。


    可是她心裏又忍不住擔心,祁禹回來之後,這皇宮裏畢竟大亂,她害怕會影響到林宛柔生產。


    林宛柔仍然在睡,這幾日她精神緊張,很少有睡得這麽實的時候,安嫿踮著腳走進去看了看,幫她蓋了蓋被子,才放心的關上門,回了自己屋內。


    安嫿坐在桌前喝了一口茶,忍不住站起身在屋內轉了兩圈,憂心忡忡的等著鍾靈素回來。


    鍾靈素做事利落,很快就走了回來了。


    安嫿看到她,急忙問道:“如何?”


    “孫娘說請太子妃放心。”鍾靈素微微喘息的回答道。


    安嫿心裏一鬆,放下心來,孫娘性格穩妥,她既然如此說,心中應該是已經有了對應之法。


    第149章


    翌日晌午, 孫娘讓鍾靈素告訴安嫿‘放心’二字, 安嫿心知事情應該是成了。


    今夜便是曲河進宮營救的日子, 她心裏不由有些忐忑,隻是麵上不動聲色,依舊表現的和每天一樣,如常的坐在屋內,隻是到底有些坐立難安, 她便想給自己找些事情,轉移一下注意力。


    今日陽光明媚,天上太陽高照, 安嫿便拿著暖爐走到院內的梅樹下賞梅, 昨日下的雪還未化, 雪白的鋪在地上,放眼望去, 淨雪紅梅, 相映生輝。


    安嫿站在紅梅下,麵容白皙如玉, 眸子水潤光華,紅衣似火,給了無生趣的皇宮添了一抹亮色。


    陽光透過樹隙照在臉上, 她看著枝頭一朵綻放的最豔麗的紅梅, 微微有些出神, 她恍惚著想, 冬天又快過去, 春天要來了,祁禹也要回來了。


    想到祁禹,她的眉眼舒展,緩緩綻開一個舒朗的笑來。


    “皇嫂心情不錯?”


    祁航陰沉的聲音傳入耳畔,安嫿臉上的笑容霎時消失,她微微皺眉,轉頭望去,祁航正雙手抱於胸前,嘴角含笑的看著她,眼神依舊陰鷙,讓人看不懂那雙眼睛裏洶湧的情緒。


    祁航一步一步的走過來,和安嫿一樣抬頭看向樹上的紅梅,語氣裏有些可惜的道:“這紅梅雖然好看,隻可惜沒什麽葉子,實在是美中不足。”


    安嫿緩緩開口,正好跟出心中的疑惑,“皇弟為何那般喜歡在樹葉上寫字?”


    祁航淺淺的笑了笑,漫不經心的道:“當年我母妃是被父皇派去的人活活勒死的,皇嫂看過被窒息而死的人是什麽樣嗎?”


    安嫿搖了搖頭,祁航每次提起他的母妃時,周身的氣場都顯得十分陰鬱,安嫿有的時候在想,他如今變成這樣,是不是因為當年刺激過度,影響了他的性情,不過看常了李家人的作風,又覺得他如今這般冷戾,沒有什麽奇怪的。


    祁航的母妃陷害自己的親姐姐、李漢儒設計自己的女兒、祁航毒殺自己的親生骨肉,甚至是李文兒一把火將李家燒的幹幹淨淨,李家人全都是毫不手軟,冷血冷情,為達成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


    祁航用就像在跟安嫿討論花月一樣的語氣,淡聲道:“皇嫂不知道,我可以告訴你,我看的很清楚,當時,母妃麵色青紫,雙目凸起,因為窒息的感覺太過痛苦,所以母妃的手緊緊的攥著,尖銳的指甲將手心戳破,鮮血順著手腕流下,滴在了地上的一片樹葉上,那片葉子是我找來送給母妃的,隻可惜母妃還沒來得及欣賞,父皇的人便到了,母妃嚇得一抖,樹葉便掉到了地上,她鮮血滴在樹葉上,我覺得分外漂亮,鮮血的腥味兒配著樹葉的清香,芬芳馥鬱,所以我猜想墨香配著樹葉的味道應該也是極佳的,之後便試著把字寫在樹葉上麵,果真如我所想的一樣漂亮又好聞。”


    安嫿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眸子震了震,一段平平淡淡的話,總能讓祁航說的帶著嗜血的味道,格外令人心驚,好像能聞到那種血腥氣一樣。


    祁航看著安嫿被嚇得略顯蒼白的臉色,嘴角彎起一抹弧度,心情似乎愉悅了幾分。


    他抬手毫不猶豫的將安嫿剛才一直看著的那枝紅梅折了下來:“皇嫂之前說的不錯,我確實無法控製所有人。”


    樹枝被掰斷的聲音,讓安嫿忍不住蹙起眉頭。


    祁航把紅梅拿在手心裏把玩,聲音依舊平淡,“我一直以為我那個表妹是個蠢笨的,很好控製,沒想到她會出乎我的意料,昨夜竟然帶著二皇兄的舊部將李府的各個府門緊封,澆上火油,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他砸了砸舌,繼續道:“她這麽做,我倒是有些欣賞她了,隻是可惜,她還是不夠聰明,放完火後竟然自己也投身火海,如果是我,定要好好活著,何必陪仇人一起死?”


    他遺憾的搖了搖頭,還頗為可惜的歎息了一聲。


    安嫿微微皺眉,沒有應聲,李文兒已死,她不想談論李文兒這麽做是否正確,也不願和祁航多說什麽。


    祁航也沒有想讓她回答,說完了,自顧自眸色有些暗沉的繼續道:“一枚小棋子竟然讓我損失了一名手下能臣,著實有些可惡。”


    本來祁航在朝堂上有李漢儒的支持,再加上那個伶人的助力,登基可以說是穩操勝券,如今他沒了李漢儒,有如折了一臂,他自然感到可惜,不過他的語氣倒是沒有太在乎,說的風輕雲淡,好像根本就無關緊要。


    安嫿還是沒忍住,輕啟紅唇,“李漢儒不過是罪有應得罷了,每個人都應該對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


    李漢儒並非為權勢所逼,而是為了自己兒子的榮華富貴,以女兒的幸福作為踏板,不但自私還十分狠心。


    李文兒以前有多敬重李漢儒,知道真相之後就有多恨李漢儒。


    以李文兒對孩子的看重,李漢儒殺了孩子,比殺了她還要令她痛苦,更何況在她看來,她離皇後之位,隻差一步之遙,是他們毀了她終身的追求。


    而且在安嫿看來,李文兒之前的精神狀況已經有些不好了,又受了刺激,難免做事極端,李漢儒一手造成了這個局麵,承擔後果也是應該。


    祁航不置可否的一笑,輕輕挑眉看向安嫿,聲音不辨喜怒,“對了,皇嫂,我之前帶去給你看的那個伶人,竟然吃錯東西傷了嗓子,現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太醫說他最少要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夠恢複,你說巧不巧?”


    祁航的眼神莫測,定定的落在安嫿的臉上。


    安嫿故作鎮定的道:“實在是可惜。”


    祁航勾唇一笑,將手裏的紅梅遞給安嫿。


    安嫿不動,皺眉看了他一眼,沒有抬手接那紅梅。


    祁航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下沉,聲音透著一股陰氣,“皇嫂不想要?”


    他話落,手好不猶豫的鬆了力氣,紅梅落到了地上,在雪堆上砸出了一個淺坑。


    祁航微微垂眸,撇了撇嘴,“確實可惜。”


    也不知他是在回答安嫿剛才的話,還是在可惜這支沒人肯收的紅梅。


    安嫿神情微凝,抿唇不言。


    一名護衛打扮的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雙手呈上一封信,聲音有些急的道:“王爺,有急報。”


    安嫿心髒猛跳幾下,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封信,她有預感,這封信很有可能跟祁禹有關。


    祁航接過信件,麵無表情的拿在手裏看了看。


    安嫿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能感覺到他周身的氣息逐漸變得陰戾。


    祁航看完了,隨手將信扔回那護衛的懷裏,“嘖,皇兄要回來了。”


    安嫿瞳孔微縮,心道果然。


    祁航抬頭看著安嫿,微微眯眼,眼色逐漸幽深,“皇嫂看起來並不驚訝?”


    安嫿心頭一震,雙手攥緊,麵上不顯,隻不鹹不淡的道:“太子早晚要回來,沒有什麽可驚訝的。”


    祁航目光微沉地盯著安嫿看,安嫿麵無懼色,坦然的抬頭與他對視。


    片刻後,祁航勾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皇嫂對皇兄倒是有信心。”


    “他是我夫君,我自然相信他。”安嫿眸色淡淡的看著他,一雙眸子依舊純淨明亮。


    祁航低笑了一聲,背過身負手而立,看著茫茫天色,眸色微沉,“沒想到皇兄這麽快便擊退了大月國,著實令人驚訝,我本以為至少要月餘他才能趕回來,看來皇嫂說的果然沒錯,我並非能掌握所有人。”


    “世事無常,你非聖人。”


    祁航機關算盡,可惜世事往往變化無常,最難琢磨的便是人心。


    祁航不置可否,回過頭看著安嫿幽道:“皇兄回來了,我便要忙了,皇嫂好生休息,我要去準備一下,好好招待皇兄凱旋。”


    他似歎似笑的說完,表情沒有變化,目光卻變得凜若寒霜,他深深的看了安嫿一眼,轉身離去,腳步不急不緩,從容不迫。


    安嫿看著他走遠,麵色不變的回了屋內,為自己斟一杯冷茶,坐在桌前輕抿了一口,隨口讓屋裏的人都退下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妃我嬌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雲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雲朵並收藏妃我嬌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