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麽了?”卡姆奇怪。


    老鼠同學沒理他,反倒是噌地一下立了起來,小爪子使勁在背上撓了撓,仿佛非常癢的樣子。然而撓了半天,似乎沒有任何問題,它又重新趴好。


    ——大概是老鼠身上的寄生蟲?


    卡姆下意識地就往另一邊挪了挪。


    下一秒,老鼠同學邊上的二頭同學也開始使勁撓了起來,而且撓得非常之用力,撓得骨頭都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


    ——這麽厲害的蟲子麽?傳染得這麽快?


    卡姆駭然。


    還沒等他想好怎麽樣的反應比較合適,身邊的老鼠同學再度跳了起來,然後衝邊上吱吱吱吱喊了好幾聲。接著他就看到其他同學也飛快地站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教室。


    ……這,這是課程結束了?


    卡姆有些茫然。而下一秒,他背後突然一緊,被一股大力朝後麵拖去,砰地一聲按在教室角落裏,壓到牆上。


    “咦?木拉拉?你什麽時候來了?”他看清來人,先是十分驚喜。但馬上,他就意識到不對勁:此刻,他整個人都籠罩在碩大的陰影之中,所有逃路都被封死。而堵住他的木拉拉同學看起來也很奇怪:黑洞洞的眼眶中閃著綠油油的火焰,直勾勾地盯著他,亮得嚇人。


    卡姆徹底懵了。


    接著,他看到木拉拉同學彎下了那顆碩大的頭顱,湊到他的脖子邊上深吸一口氣,發出做夢般的呢喃:“啊……好香……好像一口一口吃掉你!”


    卡姆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瞬間凝固了,冷得可怕。隻有腦袋像燒開了的水壺一樣“嘟——”地一聲叫了起來。


    他猛地推開木拉拉同學,大聲說道:“不行!不可以!雖然你人很好很親切!但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被推開的木拉拉同學呆立在原地,並沒有采取更加暴力的行動。


    卡姆趁機一個矮身,從木拉拉撐在他腦袋邊的胳膊下麵溜了出來,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他一路狂奔,直接找第二層的傳送陣往上連跳三級,最後確定木拉拉同學沒有追上來,才驚魂未定地停住了腳步,抱著腦袋坐了下來。


    木拉拉同學人真是不錯……卡姆想,可他們才剛認識一天啊!怎麽可以隨便答應呢?感情是多麽寶貴的東西,告白是多麽鄭重的事啊。


    而且他也沒有撒謊,他確實是有暗戀的人的,就是隔壁機械精修部的珍妮弗,金發碧眼充滿活力的姑娘——他這趟出來就是想好好掙一筆,然後就……不行不行,競爭太激烈了,而且他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免費學習的機會,一定要好好珍惜——他是成年人了,這麽不成熟的感情是不合適的,要是珍妮弗也對他有意思的話,那麽一定能等到他回去吧?希望那時他們的感情都沒有變……


    卡姆捂著臉,隻覺得臉頰是涼的,手也是涼的,隻有腦袋是熱的。


    啊說回來,第一次被人告白,感覺心髒都跳到嗓子眼了呢……


    這樣想著,年輕人摸了摸胸口,那裏已然平靜的感覺,讓他覺得分外安心。


    果然他喜歡的不是木拉拉同學,剛才那感覺隻是驚訝和緊張,看,現在就很好,一切都好。


    他這樣告訴自己。


    ……


    到手的冰激淩跑了。


    林恍惚中有一絲懊悔。


    可她真的是太餓了。


    從醒來開始,眼前的所有景物就像是在驕陽中翻滾的熱浪,呈現出扭曲的姿態。要是能夠徹底失去理智也好,可偏偏這該死的巫妖還躲在她的袖子中,幸災樂禍地提醒她:“第一禁令,不能公開殺戮同類。”


    然而林根本不上當。


    饑餓帶來的危機一邊侵蝕著她的理智,一邊促使著她開始高速思考。她下意識地揪出巫妖舔了一口,又一口,最後在他的痛呼聲中突然悟了:這裏是巫妖樂園,怎麽可能有所謂的和平。


    不能公開殺戮——那暗地裏偷偷做就好。


    這個該死的地方沒有私人的空間——那不要殺死就好了。


    所以關鍵問題就在於到底應該怎麽去吃——去舔了。那麽該怎麽吃呢……直接去舔骨頭嗎……


    林的目光落在前方排排坐的年輕巫妖們身上,從左邊掃到右邊,又從右邊掃到左邊。


    而就在她無比專注地觀察食物的時候,林沒有意識到,她眼眶中的靈魂之火真悄然發生變化,已然從原先綠油油的顏色,變成了更加淺淡的顏色。


    這是……


    被她捏在手中的巫妖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個變化,本來想說什麽,但是在觸及林那專注到呆滯的表情時,還是生生忍住了。


    ——靈魂洞察術,真正的巫妖的天賦技能,每一輪僅能發動一次。


    居然能夠相似到這種程度嗎?


    白骨燭台形狀的巫妖眼中,綠焰悄然閃了閃。


    林卻沒有注意到巫妖此刻複雜的心思,她已經全然被眼前的新世界所吸引住了:這個原本昏暗無光的世界,像是一瞬間被抽去了所有晦暗——然後炸了個漫天的煙花,顯出比煙花更加夢幻的場景。


    滿世界都漂浮著彩色的棉花糖,大朵的像是雲彩,小朵的像是打發泡的冰激淩,輕柔綿軟,光看著就能感受到那入口即化的美妙。綠色的應該是香草口味,粉紅色的是草莓,紫色的是葡萄,黃色的看著像是檸檬……


    啊眼前就有幾抹黃色的,尤其是最右邊的那一大朵,看著尤為鮮嫩。


    但直覺告訴她,直接下手會有麻煩。


    於是林開始悄悄地觀察,然後又有了新的發現:所有棉花糖外麵都有一層流動著的,像是霧氣一樣的殼子——開始的時候她還以為是冰激淩散發出的涼氣或者是棉花糖抽出來的細絲,但她很快就意識到,並不是這麽回事。


    因為有些棉花糖外的霧氣格外濃厚,看起來幾乎就是雪白的一大朵,有一些像是觸手一樣四下發散,而她麵前的這幾隻,外麵則隻有淡淡的、薄薄的一層,並不能完全包住棉花糖本身。


    當她爬過去,躲在凳子地下,悄然碰一下那層白霧的時候,裏麵的棉花糖立刻顫抖了起來,然後霧氣朝著她的方向飄了過來。


    林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躲過白霧的試探——然後平安過關。


    ——原來是類似於視野一樣的東西。


    人在極限的時候,思維總是格外敏捷。


    她立刻想起了以前玩過的潛入遊戲,立刻就有了思路:隻要操作敏捷一些,一定可以完全避開視野,摸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明確思路後,林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爪子,飛快地在沒有遮蔽的棉花糖後測刮了一把,然後塞入口中。


    ——太幸福了。


    那種半夜三更摸到冰箱麵前偷出冰激淩來,刮一點再刮一點的感覺簡直讓人上癮。


    林一個沒忍住,從左到右使勁刮了一大把——結果冰激淩棉花糖全跑了,隻剩下最鮮嫩的那一朵還在:它周圍的白煙隻是最簡單的觸須狀,左右晃了晃之後,就停在了原地。


    別跑!


    癮頭上來,林再也顧不上許多,橫豎左右沒有其他的東西,她動手動得肆無忌憚——結果這朵棉花糖不知道為什麽反應格外激烈——她才聞了一下,就整個顫抖得和狂風中的樹苗一樣,然後……就跑了。


    唉,還是太急了。


    林總結經驗教訓,決定徐徐圖之——還是像剛才那樣一點一點刮就好。


    就這樣,找到了思路的豬頭巫妖,在學院裏麵慢悠悠地逛了起來。在各個金字塔裏,金字塔外,她像個剛剛變成巫妖的新手那樣,一路走得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偶爾撞著其他巫妖,不忘攙扶一把,或者使勁幫忙拍幹淨袍子,顯出了相當的教養與禮儀。


    就這樣,當她走出第三座金字塔的時候,肚子基本已經飽了。


    正當林考慮自己是不是該收工的時候,眼角突然瞥到一朵巨大的、潔白的棉花糖,飄行緩慢。雖然外麵的霧氣厚得可怕,且看不清裏麵具體的質感,但那驚人的香味卻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


    ——菠蘿蜜味的。


    她立即做出了判斷。


    第26章 祝福


    這一刻, 仿佛全世界的冰激淩都不重要了,她的眼中隻剩下這朵碩大的棉花糖。雖然無法窺視到裏麵的真容,但憑借這香醇但不失清甜的味道,林敢打賭,它一定是夾心的!酒心的!


    ——想吃。


    這是林此時唯一的想法。


    事實上她也那麽做了,在那朵棉花糖自她眼前飄過——包裹其中的一抹深黑一閃而過的時候,她直接撲了上去, 張開大嘴,狠狠地一口咬下。


    豬精特有的小獠牙切開棉花糖表層,就像小刀切開果凍,分外柔順——入嘴的口感也一樣好, 冰涼爽滑——然後哢嚓咬入酒心當中, 吸一口,又甜又香,帶著酒精微微發酵後特有的味道, 香醇無比。


    吸溜——


    美味滑入口腔的瞬間, 林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好像升華了。


    天堂不過如此。


    她恍恍惚惚地想著,還想張嘴再咬。


    “嘶——”


    一陣淒厲的嘶鳴突然直穿入腦。


    有那麽幾秒鍾的時間,林眼前一片漆黑,耳邊一片寂靜, 隻有嗡嗡的蜂鳴聲。


    緊接著身下有什麽東西驟然顛簸起來,瘋狂抖動, 似乎像使勁把她甩開踢牆上。林想也不想, 憑著本能死死抱住那個東西, 手腳並用,連牙都用上了。


    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正確的,不過一瞬,她的腳下就是一空,整個人隨著身下的那個東西騰空而起,向天上竄去。


    顛簸,跳躍,翻滾,旋轉再旋轉——大概就是那種落到洗衣機滾筒裏麵進入甩水模式以後的感覺,於一片昏暗中暈頭轉向,坐過山車都不曾如此銷魂。


    而被甩水的同時,耳邊的嘶鳴就沒有停止過,雖然幾次以後對眩暈的抗性明顯提升,但那難受勁還是別提了。


    林心裏忍不住想到了那隻該死的巫妖。


    按照那隻毛絨兔子的吹噓,是感受不到寒冷饑餓暈眩恐懼之類的痛苦的——更不用說產生“想吐”這種感覺。


    巫妖連胃都沒有,要怎麽吐?


    “嘔——”


    現在她知道了,嘔吐和有沒有胃沒關係。幹嘔比什麽都難受。


    也因著這股難受勁,眼前原本夢幻般的景象慢慢散去,露出了可怕的真相:她四肢扒拉著的,是一條粗壯的大腿;嘴邊緊挨著的,是一塊被啃禿了毛的屁|股,雖然大得驚人,但順著那優美的曲線、光滑的皮毛一路看上去,能看到它們主人飛揚的鬢毛,修長的脖頸,還有空空蕩蕩的頭部。


    對,她好像扒拉上了一隻沒有頭的馬,已經陷入了半瘋癲狀態的那種。這感覺就像是在荒野裏突然上了一輛沒有司機的跑車——開全速使勁飆,隨時都可能翻車。


    ——沒事。


    林一邊努力扒得更緊,一邊安慰自己。好歹現在是在半空中狂奔,什麽障礙物也沒有,不用擔心會撞到什麽東西……


    然而這個念頭剛起,身下忽就一輕,急遽失重的感覺瞬間傳來:那隻沒有頭的馬已經開始像個瞎子一樣,掉頭向下俯衝而去。


    林還來不及驚呼,就被它帶著,以墜機的氣勢開始向地麵俯衝而去。


    原本已經隻有芝麻大小的建築群,轉眼就變得核桃大小,然後放大成桃子,接著是大餅。


    喂!這是要幹嘛!


    看著急速接近的地麵,聽著渾身骨頭死命嘎吱亂響,林突然有了種極其不好的預感:這是要同歸於盡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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