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巴洛爾語氣中有些不滿，但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哦，我差點忘了——你們那個偉大的導師可不是什麽愛做善事的家夥。”
這樣說著，他轉向葛多奇：“上回弗拉斯那批抓來的火妖精，全部都帶過來，交給沙利葉——對了，還有這個。”
他朝著光頭惡魔彈了一下手指。
沙利葉揮手接了，攤開，看到裏麵是一塊隻剩小半塊的顱骨，前臉還剩下半個，看樣子應該屬於某種鱗甲生物，而眼魔的下屬中，由最低等的生物進化成這個模樣的隻有……
“把西裏阿多也給那位導師送過去，請他幫忙修複。等你回來的時候，我要見到一個完整的半巫妖——作為報酬，上回我的仆人送給我的那幾個人類魔偶也可以送給他一半，”巴洛爾盯著沙利葉緩緩地說道，“如果不夠，那麽可以再談——你有處置那批貨的全部權限。”
……
沙利葉在來到安緒爾巫妖學院的時候，很是引起了一陣騷動。
因為他身後跟了一長串在安緒爾極為罕見的“外來生物”：一大串人類魔偶——其中還有好幾個是沒有使用替身的原裝貨——這些在安緒爾向來極受歡迎。
不過，引起騷動的原因不止於此。
沙利葉心裏很是清楚。
如果不是因為額頭上那突兀的山羊角，他這渾身閃閃發亮的、健康飽滿富有生命力的肌肉足以讓整個學院的巫妖們發瘋。
帶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目的，他特地在整個巫妖學院晃了一圈，直到身上粘滿了各種綠幽幽藍晃晃的目光，才昂首挺胸走向了安緒爾的第一金字塔。
在來到建築入口的時候，他稍稍頓了一下，意識到這裏好像少了點什麽——想了一會兒才記起來，這裏原本有個囉裏囉嗦的馬頭，不知道被挪到了哪裏。
不過這一點點小小的異狀並沒能讓他掛心。
沙利葉邁著穩健的步伐，直接走進了金字塔內，在一層無數個房間中，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想要尋找那個粉紅色的房間。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沒有。
——怎麽回事？
沙利葉終於感覺到了一絲不太尋常的東西。
不過即使不能憑借顏色精準定位，他還是憑借著深刻的記憶，找到了那個房間的位置。
來到門外的時候，他發現裏麵的光有些暗——不再是第拉法所鍾愛的、由愛情鳥油脂燃燒而渲染出的色調——而是那種巫妖所普遍使用的、更加陰冷的黃光。
——換人了？
沙利葉終於站定，躊躇著要不要直接進去。
就在此時，裏麵突然傳來一聲頗為痛苦的□□——這熟悉的感覺讓他渾身一震，終於安下心來，邁著自信的步伐走了進去。
而剛一進門，便覺一道勁風撲麵而來，帶著無比鋒銳的氣息。
沙利葉想也沒想，直接朝邊上一閃，然後在下一道鞭子揮過來之前，舉起了雙手：“嗨嗨，老師，是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躲過迎麵而來的一鞭。可惜閃得還是晚了點，細長的鞭子依舊抽在了他的肌肉上，發出清脆而飽滿的聲響。
“沙利葉？”
“是的，是我，”沙利葉一邊朝著房間最陰暗的角落咧牙微笑，一邊小心地閃躲，“第拉法老師，是我。”
“你回來做什麽？”角落中的大團陰影收回了黑乎乎的觸須，憤憤朝著麵前掛著的、綁的如同最精致的編製品一般的東西抽去，抽得它又發出了奇怪的聲響，“你怎麽變成了這副樣子？”
“當然是為了讓老師您看看我的研究成果——我的主人曾經得到了一副非常寶貴而美麗的肉體，來自於孢子森林，塑造性極好，啊請您務必小心，這副身體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它們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他一邊說著，一邊便看到，角落裏的那陰影緩緩挪動了出來：它本身並沒有任何固定的形態，而是一大團真正的、如同黑霧一般的影子。比起影獸來說，它的形態更加輕盈而純粹，仿佛是最深沉的夜色，渾身身上下伸出的觸須如同陰燃的火焰一樣翻騰著。
沙利葉卻是知道，隻要這位安緒爾最出名的導師願意，它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都能變成最為致命的武器。
陰影狀的第拉法伸出幾隻手一樣的觸須，在沙利葉身上摸了又摸，感受著那如同真實肉體般的彈性，不由得嘖嘖稱奇：“怎麽辦到的？這種飽滿程度，簡直和真的一樣——隻是不知道敏感程度是不是也……”
“也許稍晚我們可以慢慢討論。”沙利葉輕巧後退一步，避開了第拉法的探索。
研究被中斷的第拉法很是不滿，但它也沒有立即撲上去。
在安緒爾，“公平”是最基本的明麵規則，所有的需求都是需要代價的。
“說罷，你這次回來需要什麽？”第拉法問，“不要告訴我你已經在外麵呆夠了，打算回來繼續學習了。”
“當然不是——我還需要更多的實踐。”提到學習，沙利葉的臉色稍稍變了變，但很快又重新微笑，“我這次來，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同偉大的導師匯報，所以我希望您能為我引薦。”
“偉大的導師最近心情非常糟糕。”第拉法桀桀地笑了，“而我的心情也很是不好——因為一個可恨的叛徒——所以你說，我為什麽要幫你呢？”
“我親愛的老師，”他說，“因為我的消息涉及整個學院的根本——我的主人巴洛爾發現，有候選者正妄圖繞過最偉大的巫妖導師安緒爾製定的框架與巫妖學院的管理，大量製造亡靈，在領地之間發動極不公平的戰爭。”
第拉法的笑聲突然頓住了。
“你的消息準確？”
“我親眼所見。”
“大量的亡靈——沒有任何征兆地出現了？”
“是的，對此我們也感到非常疑惑——畢竟那樣的規模……簡直就是對偉大導師安緒爾的公然挑釁呢。”
第拉法沒吭聲，而是轉向了另一邊的角落——那裏，一個一直坐在角落裏安靜做筆記的巫妖抬起了頭來。
——非常年輕。
葉利沙幾乎第一眼就判斷了出來。
幾乎所有的巫妖都是骨骼的專家。在沙利葉看來，這隻巫妖年輕得有些過分，身量不算太高，應該是在少年進入青年的時期，生命就走向了終結。
——而且是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就擺脫了肉體。
他這樣判斷道。
所有的巫妖在成為真正的骨頭前，都需要經曆一個擺脫肉體的過程。這個過程可以是自然的，也可以是人工的。
大多數生物會選擇自然的過程，雖然有點癢，看起來也有點惡心，但至少不是太痛苦。
但也有極少數會選擇在最短的時間內，用一種幾近研究的態度，自行將肉體剔除——而這樣，因為肉體腐爛的時間短暫，因此對骨骼的侵蝕也就較少。
這樣產生的巫妖，骨頭會顯得格外幹淨。
而麵前的這個年輕巫妖，骨骼看起來幹淨得就像是雪一樣，完整——並且剔除的時候應該是由極有經驗的巫妖導師指導，所以上麵沒有一點多餘的、不當的痕跡……
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位學院唯一的掌權者。
果然，那個年輕巫妖安靜地站了起來，先是衝第拉法行了個禮，接著轉向沙利葉：“如果您想見偉大的導師的話，那麽請隨我來吧。”
……
哈爾有些心不在焉。
林很快就感覺到了。
她原本興致勃勃地想要把音之丘展現給巫妖看，卻沒想到，巫妖從見到她新晉的臣民後，便一言不發。
——果然還是因為這裏太破爛了嗎？
她有些憂鬱地想。
但是這個地方以前真的很好看啊，隻要再過一段時間，不說變得和以前一模一樣，但絕對是深淵天堂一般的存在。如果不是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加上這趟回去看到灰血已經在哈爾的治理下發展得極好，林甚至想要再這裏建個第二基地。
不過看哈爾這個樣子，再大的興趣也沒有了。
“怎麽了？”
林終於瞅了一個空，從熱情的翼蛇化的骷髏子民中脫身開來，讓正牌祭司艾尼塔去應付，直接帶著哈爾躲到一旁的樹後。
“你是不是不太喜歡這裏？或者有別的什麽想說麽？”
“……這個和我本身的喜好沒有關係。”遠離了那一大群熱熱鬧鬧的骷髏，哈爾仿佛終於回過一些神來，“我隻想知道你是從哪裏招來這麽多的亡靈。”
“這不是我招來的。”林頗為無奈地解釋，“我剛才已經和你說過了當初的情景——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麽的，就都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事和你脫不了幹係。”哈爾肯定。
“是是是——但即使這樣，我能說的都已經告訴你了啊。”
哈爾沒有理她，而是盯著遠處在骷髏堆裏飛上飛下的艾尼塔：“而且那個家夥——我早就想問了，為什麽他的同伴都是骷髏？而他又是那個樣子……”
巫妖說話的時候不時抬起灰霧的身子，轉向天邊某處。
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可那裏除了舍娜莎之外，什麽也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雨季結束的緣故，那枚骨色的天體在曆經了差不多一個季節的衝刷之後，看起來幹淨了不少，不再是那種懨懨的模樣，輪廓看起來清晰、幹淨而冰冷。
“我……”
“回去再告訴我。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我們得盡快回去，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很多，非常多——”
他的語速又快又急，這對情緒向來表現穩定的巫妖來說，實在頗為罕見。
林也不由得嚴肅了起來：“那麽我們現在回去？”
“對，別忘了把你的那條蛇給帶上——還有他邊上的那些家夥，統統打包帶走，哦，大個的那個不要，就這些夠了。哦等等——我還有些東西要給他們，用法是……”
而等到巫妖和林把一切大致安排好，帶著一大堆骨頭回到領地的時候，看到的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議政廳中，利維坦等人正在和剛回來的金刃獵人相對而坐，周圍堆著無數的卷軸、箱子。他們看到白花花烏泱泱的一堆東西湧進來，頓時吃了一驚。
“咕嘟，這都是你的新骨頭？”烏拉拉驚訝，“你要那麽多骨頭幹嘛？”
“少囉嗦，你過去，去把先前改造過的兩個人類從孢子召喚回來，帶到我的實驗室去——還有你們，”哈爾直接環視了一周，最後伸出觸須，衝著伊格娜、歐若博斯點了幾下，“你們也過來。”
“這是要做什麽？”利維坦終於抽空問了一句。
“很重要的事——關於我們‘主人’身體的問題。”
林注意到金刃的獵人從進來開始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欲言又止。
她看了眼邊上的利維坦，見對方衝她點了點頭，於是便開口問道：“亨德裏克，你有什麽事情要和我說嗎？”
受到召喚的金刃獵人當即起身，如同風一般掠到了大領主的麵前。大概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太過急切，他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激動，慢慢地在對方麵前單膝跪下，沾了一下對方遞過來的一隻觸須，就立刻鬆開，轉而深深親吻了一下她滑過的地麵：“我偉大的主人啊，”他說，“請原諒您仆人的失禮——”
“……請盡量簡潔。”
“是的，我從安吉利亞給您帶來了兩條極為重要的消息：第一條是，您先前讓我和珍娜他們關注的‘沙子’已經有了消息——它們現在被稱之為‘深淵魔導動力沙’，由不知名的委托人發布尋找，黑市中的價格比純度最高的亞龍之血還要誇張。”
“還有一個消息就是，哈爾大人‘訂購’的人手已經快要到賬了——隻是在那之前，對方希望我們能支付一定的贖金。”
第166章 前夜
“什麽‘人手’什麽‘定金’？”林聽得一頭霧水， “你說的是魔偶還是別的什麽東西——等等， 哈爾？”
大領主想起了她出門前的那一陣，她的領主之手似乎總是和她抱怨說可用的人手不夠。
“你該不會是趁我不在的時候，買了些奇奇怪怪亂七八糟的東西吧？”
這樣說著，他轉向葛多奇：“上回弗拉斯那批抓來的火妖精，全部都帶過來，交給沙利葉——對了，還有這個。”
他朝著光頭惡魔彈了一下手指。
沙利葉揮手接了，攤開，看到裏麵是一塊隻剩小半塊的顱骨，前臉還剩下半個，看樣子應該屬於某種鱗甲生物，而眼魔的下屬中，由最低等的生物進化成這個模樣的隻有……
“把西裏阿多也給那位導師送過去，請他幫忙修複。等你回來的時候，我要見到一個完整的半巫妖——作為報酬，上回我的仆人送給我的那幾個人類魔偶也可以送給他一半，”巴洛爾盯著沙利葉緩緩地說道，“如果不夠，那麽可以再談——你有處置那批貨的全部權限。”
……
沙利葉在來到安緒爾巫妖學院的時候，很是引起了一陣騷動。
因為他身後跟了一長串在安緒爾極為罕見的“外來生物”：一大串人類魔偶——其中還有好幾個是沒有使用替身的原裝貨——這些在安緒爾向來極受歡迎。
不過，引起騷動的原因不止於此。
沙利葉心裏很是清楚。
如果不是因為額頭上那突兀的山羊角，他這渾身閃閃發亮的、健康飽滿富有生命力的肌肉足以讓整個學院的巫妖們發瘋。
帶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目的，他特地在整個巫妖學院晃了一圈，直到身上粘滿了各種綠幽幽藍晃晃的目光，才昂首挺胸走向了安緒爾的第一金字塔。
在來到建築入口的時候，他稍稍頓了一下，意識到這裏好像少了點什麽——想了一會兒才記起來，這裏原本有個囉裏囉嗦的馬頭，不知道被挪到了哪裏。
不過這一點點小小的異狀並沒能讓他掛心。
沙利葉邁著穩健的步伐，直接走進了金字塔內，在一層無數個房間中，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想要尋找那個粉紅色的房間。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沒有。
——怎麽回事？
沙利葉終於感覺到了一絲不太尋常的東西。
不過即使不能憑借顏色精準定位，他還是憑借著深刻的記憶，找到了那個房間的位置。
來到門外的時候，他發現裏麵的光有些暗——不再是第拉法所鍾愛的、由愛情鳥油脂燃燒而渲染出的色調——而是那種巫妖所普遍使用的、更加陰冷的黃光。
——換人了？
沙利葉終於站定，躊躇著要不要直接進去。
就在此時，裏麵突然傳來一聲頗為痛苦的□□——這熟悉的感覺讓他渾身一震，終於安下心來，邁著自信的步伐走了進去。
而剛一進門，便覺一道勁風撲麵而來，帶著無比鋒銳的氣息。
沙利葉想也沒想，直接朝邊上一閃，然後在下一道鞭子揮過來之前，舉起了雙手：“嗨嗨，老師，是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躲過迎麵而來的一鞭。可惜閃得還是晚了點，細長的鞭子依舊抽在了他的肌肉上，發出清脆而飽滿的聲響。
“沙利葉？”
“是的，是我，”沙利葉一邊朝著房間最陰暗的角落咧牙微笑，一邊小心地閃躲，“第拉法老師，是我。”
“你回來做什麽？”角落中的大團陰影收回了黑乎乎的觸須，憤憤朝著麵前掛著的、綁的如同最精致的編製品一般的東西抽去，抽得它又發出了奇怪的聲響，“你怎麽變成了這副樣子？”
“當然是為了讓老師您看看我的研究成果——我的主人曾經得到了一副非常寶貴而美麗的肉體，來自於孢子森林，塑造性極好，啊請您務必小心，這副身體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它們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他一邊說著，一邊便看到，角落裏的那陰影緩緩挪動了出來：它本身並沒有任何固定的形態，而是一大團真正的、如同黑霧一般的影子。比起影獸來說，它的形態更加輕盈而純粹，仿佛是最深沉的夜色，渾身身上下伸出的觸須如同陰燃的火焰一樣翻騰著。
沙利葉卻是知道，隻要這位安緒爾最出名的導師願意，它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都能變成最為致命的武器。
陰影狀的第拉法伸出幾隻手一樣的觸須，在沙利葉身上摸了又摸，感受著那如同真實肉體般的彈性，不由得嘖嘖稱奇：“怎麽辦到的？這種飽滿程度，簡直和真的一樣——隻是不知道敏感程度是不是也……”
“也許稍晚我們可以慢慢討論。”沙利葉輕巧後退一步，避開了第拉法的探索。
研究被中斷的第拉法很是不滿，但它也沒有立即撲上去。
在安緒爾，“公平”是最基本的明麵規則，所有的需求都是需要代價的。
“說罷，你這次回來需要什麽？”第拉法問，“不要告訴我你已經在外麵呆夠了，打算回來繼續學習了。”
“當然不是——我還需要更多的實踐。”提到學習，沙利葉的臉色稍稍變了變，但很快又重新微笑，“我這次來，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同偉大的導師匯報，所以我希望您能為我引薦。”
“偉大的導師最近心情非常糟糕。”第拉法桀桀地笑了，“而我的心情也很是不好——因為一個可恨的叛徒——所以你說，我為什麽要幫你呢？”
“我親愛的老師，”他說，“因為我的消息涉及整個學院的根本——我的主人巴洛爾發現，有候選者正妄圖繞過最偉大的巫妖導師安緒爾製定的框架與巫妖學院的管理，大量製造亡靈，在領地之間發動極不公平的戰爭。”
第拉法的笑聲突然頓住了。
“你的消息準確？”
“我親眼所見。”
“大量的亡靈——沒有任何征兆地出現了？”
“是的，對此我們也感到非常疑惑——畢竟那樣的規模……簡直就是對偉大導師安緒爾的公然挑釁呢。”
第拉法沒吭聲，而是轉向了另一邊的角落——那裏，一個一直坐在角落裏安靜做筆記的巫妖抬起了頭來。
——非常年輕。
葉利沙幾乎第一眼就判斷了出來。
幾乎所有的巫妖都是骨骼的專家。在沙利葉看來，這隻巫妖年輕得有些過分，身量不算太高，應該是在少年進入青年的時期，生命就走向了終結。
——而且是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就擺脫了肉體。
他這樣判斷道。
所有的巫妖在成為真正的骨頭前，都需要經曆一個擺脫肉體的過程。這個過程可以是自然的，也可以是人工的。
大多數生物會選擇自然的過程，雖然有點癢，看起來也有點惡心，但至少不是太痛苦。
但也有極少數會選擇在最短的時間內，用一種幾近研究的態度，自行將肉體剔除——而這樣，因為肉體腐爛的時間短暫，因此對骨骼的侵蝕也就較少。
這樣產生的巫妖，骨頭會顯得格外幹淨。
而麵前的這個年輕巫妖，骨骼看起來幹淨得就像是雪一樣，完整——並且剔除的時候應該是由極有經驗的巫妖導師指導，所以上麵沒有一點多餘的、不當的痕跡……
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位學院唯一的掌權者。
果然，那個年輕巫妖安靜地站了起來，先是衝第拉法行了個禮，接著轉向沙利葉：“如果您想見偉大的導師的話，那麽請隨我來吧。”
……
哈爾有些心不在焉。
林很快就感覺到了。
她原本興致勃勃地想要把音之丘展現給巫妖看，卻沒想到，巫妖從見到她新晉的臣民後，便一言不發。
——果然還是因為這裏太破爛了嗎？
她有些憂鬱地想。
但是這個地方以前真的很好看啊，隻要再過一段時間，不說變得和以前一模一樣，但絕對是深淵天堂一般的存在。如果不是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加上這趟回去看到灰血已經在哈爾的治理下發展得極好，林甚至想要再這裏建個第二基地。
不過看哈爾這個樣子，再大的興趣也沒有了。
“怎麽了？”
林終於瞅了一個空，從熱情的翼蛇化的骷髏子民中脫身開來，讓正牌祭司艾尼塔去應付，直接帶著哈爾躲到一旁的樹後。
“你是不是不太喜歡這裏？或者有別的什麽想說麽？”
“……這個和我本身的喜好沒有關係。”遠離了那一大群熱熱鬧鬧的骷髏，哈爾仿佛終於回過一些神來，“我隻想知道你是從哪裏招來這麽多的亡靈。”
“這不是我招來的。”林頗為無奈地解釋，“我剛才已經和你說過了當初的情景——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麽的，就都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事和你脫不了幹係。”哈爾肯定。
“是是是——但即使這樣，我能說的都已經告訴你了啊。”
哈爾沒有理她，而是盯著遠處在骷髏堆裏飛上飛下的艾尼塔：“而且那個家夥——我早就想問了，為什麽他的同伴都是骷髏？而他又是那個樣子……”
巫妖說話的時候不時抬起灰霧的身子，轉向天邊某處。
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可那裏除了舍娜莎之外，什麽也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雨季結束的緣故，那枚骨色的天體在曆經了差不多一個季節的衝刷之後，看起來幹淨了不少，不再是那種懨懨的模樣，輪廓看起來清晰、幹淨而冰冷。
“我……”
“回去再告訴我。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我們得盡快回去，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很多，非常多——”
他的語速又快又急，這對情緒向來表現穩定的巫妖來說，實在頗為罕見。
林也不由得嚴肅了起來：“那麽我們現在回去？”
“對，別忘了把你的那條蛇給帶上——還有他邊上的那些家夥，統統打包帶走，哦，大個的那個不要，就這些夠了。哦等等——我還有些東西要給他們，用法是……”
而等到巫妖和林把一切大致安排好，帶著一大堆骨頭回到領地的時候，看到的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議政廳中，利維坦等人正在和剛回來的金刃獵人相對而坐，周圍堆著無數的卷軸、箱子。他們看到白花花烏泱泱的一堆東西湧進來，頓時吃了一驚。
“咕嘟，這都是你的新骨頭？”烏拉拉驚訝，“你要那麽多骨頭幹嘛？”
“少囉嗦，你過去，去把先前改造過的兩個人類從孢子召喚回來，帶到我的實驗室去——還有你們，”哈爾直接環視了一周，最後伸出觸須，衝著伊格娜、歐若博斯點了幾下，“你們也過來。”
“這是要做什麽？”利維坦終於抽空問了一句。
“很重要的事——關於我們‘主人’身體的問題。”
林注意到金刃的獵人從進來開始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欲言又止。
她看了眼邊上的利維坦，見對方衝她點了點頭，於是便開口問道：“亨德裏克，你有什麽事情要和我說嗎？”
受到召喚的金刃獵人當即起身，如同風一般掠到了大領主的麵前。大概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太過急切，他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激動，慢慢地在對方麵前單膝跪下，沾了一下對方遞過來的一隻觸須，就立刻鬆開，轉而深深親吻了一下她滑過的地麵：“我偉大的主人啊，”他說，“請原諒您仆人的失禮——”
“……請盡量簡潔。”
“是的，我從安吉利亞給您帶來了兩條極為重要的消息：第一條是，您先前讓我和珍娜他們關注的‘沙子’已經有了消息——它們現在被稱之為‘深淵魔導動力沙’，由不知名的委托人發布尋找，黑市中的價格比純度最高的亞龍之血還要誇張。”
“還有一個消息就是，哈爾大人‘訂購’的人手已經快要到賬了——隻是在那之前，對方希望我們能支付一定的贖金。”
第166章 前夜
“什麽‘人手’什麽‘定金’？”林聽得一頭霧水， “你說的是魔偶還是別的什麽東西——等等， 哈爾？”
大領主想起了她出門前的那一陣，她的領主之手似乎總是和她抱怨說可用的人手不夠。
“你該不會是趁我不在的時候，買了些奇奇怪怪亂七八糟的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