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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滿重新成為狼酋。這是順理成章的事.可憐肉陀,隻當了一年不到的代理狼酋。


    對灰滿來說,不過是要回了本來就屬於自己的東西。它也付出了代價,它的鋪墊或者說它的跳板黃鼬被豹爪摳瞎了一隻眼睛。對灰滿來說,這不算太大的損失,黃鼬少了一隻眼睛,並不影響馱著它跳躍奔跑。


    灰滿重新當上狼酋後,這才覺得自己真正站起來了。殘狼的屈辱已成為一去不複返的往事。現在,再也沒有哪匹大公狼敢奚落嘲弄或暗算它。進食時,它沒動口,誰也不敢放肆嚼咬;宿營時,它位居中央,舒適而又氣派。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它都是出色而又合格的狼酋。它年輕力壯,智慧出眾,受過九死一生的磨難,懂得生活的甘苦。它雖然右側兩隻腳爪都短了一截,但殘而不廢,一點不影響它率眾狩獵覓食,恰恰相反,它跨著黃鼬,變成一匹舉世無雙的雙體狼,有兩張狼嘴,有六條狼腿,有三隻狼眼。再度躥高使它能輕易把呆在樹上的鬆鼠、青猴、靈貓什麽的攫捉下來;立體撲咬,它總是對準獵物最自珍自愛的部位眼睛摳挖鼓搗,而黃鼬則趁機貼地鑽進獵物的胸腹部猛烈噬咬最易受傷害的生殖腔。即使麵對野牛、野驢這樣的大型動物,在它威力無比的立體撲擊下也會顧了頭顧不了尾,很快喪命。最讓它得意的一次,是在古驛道上迎麵遭遇一隊馬幫,那位挎著獵槍的趕馬人一見到它,大驚失色,槍也不敢打,騎著馬轉身就逃,一路逃還一路叫:山妖來羅,長著兩顆狼腦袋的山妖來羅!


    狼群十分輕鬆愉快地吃掉了落在最後麵的那匹騸馬。


    在一次又一次的狩獵實踐中,黃鼬磨練的越來越機智靈活,與它配合得天衣無縫。它做再度躥高,黃鼬會仄轉臉來覷準它的落點,飛快跑到預定位置,它一落地兩隻殘肢便十分順當地勾住黃鼬的軟肋;進行立體撲擊,它在獵物頭顱間準備撤離時,隻要發出一聲短促的嗥叫,黃鼬便立刻從獵物懷裏脫身出來,恭候在一旁。


    無論是白天狩獵還是夜晚宿營,日日夜夜,灰滿兩條殘肢總是跨在黃鼬背上。在眾狼麵前,它再沒暴露出自己身體歪仄隻能屈膝爬行的窘相。眾狼落在它身上的眼光,早沒了同情與憐憫,而是尊敬與佩服。沒有誰再把它灰滿看作是可鄙的殘狼,都把它視為無與倫比的雙體狼酋,連它自己也漸漸忘了身上的殘疾。它有一種自己都快深信不疑的強烈感覺,它生來就是匹雙體狼!它的光輝形像當然淹沒了黃鼬,過去的黃鼬在古戛納狼群中消失了。沒有黃鼬,隻有以它灰滿命名的雙體狼。連黃鼬保留黃鼬的名字也純屬多餘。過去它把黃鼬看作是它的鋪墊、坐騎、陪襯、跳板和彈簧,它覺得這些比喻式的理解還是膚淺了,還沒有挖掘出事理的內蘊與實質。應該這麽說,黃鼬是它灰滿身體的組合部分,是意誌的延伸,是靈魂的底盤。


    天氣逐漸轉暖,食物也變得豐盈,在狼酋的位置上養尊處優,灰滿瘦骨嶙峋的身體很快壯實起來,肩胛和腿彎爆出一坨坨栗子肉,狼皮被繃得比鼓麵還緊。本來已脫落的狼毛重新長出來,濃密齊嶄,色澤也越來越深,由淺灰變得烏紫,又像是一塊蓄滿雷霆雨雪冰雹的烏雲。一旦恢複了尊嚴,當然也就會恢複形像。


    它相信自己永遠是匹頂天立地的雙體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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