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如果不是遇到這些個軍官,他可能會死在這裏。


    他一哭,列奧納多才發現他舌下還壓著什麽東西,哭的時候差點噎著自己。


    “你是遇到什麽事了嗎……”他原本沒有精力去管這些瑣事,可這孩子身上新傷舊傷累累交錯,處處都透著古怪:“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索多瑪……他們都叫我索多瑪……”小男孩抽噎著穿著衣服,寧可口齒不清都要把那東西護在口中,仿佛生怕任何人把它搶走了去。


    “不……這不應該是你的名字,”列奧納多隻感覺這個稱呼太過刺耳,他深呼吸著輕撫孩子的頭發,再次安撫道:“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怔了一下,仿佛又一次遇到救贖一般,眼眶很快就紅了起來。


    “巴齊,”他喃喃道:“我應該叫巴齊。”


    他戰戰兢兢地張開嘴巴,伸手把那刮破他口腔數次的戒指拿了出來。


    “先生……先生……您能帶我去熱那亞嗎,”男孩哀求道:“我需要把這枚戒指帶給一位將軍,求求您了。”


    列奧納多在看清楚那戒指的時候,隻感覺身體仿佛被雷電擊中了一般。


    那銀戒上鑲嵌著珠寶綴成的白薔薇,內側的縮寫都是他親手鐫刻上去的。


    海德維希……他的愛人……


    “這是從哪裏來的?!”他說話的時候,隻感覺全身的血液在沸騰燃燒,連心髒都在不受控製的狂跳:“——你見到她了?”


    “你——”男孩懵了幾秒鍾。


    “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列奧納多·迪·皮耶羅·達·芬奇,”男人幾乎是咬著牙在忍著淚意:“她現在在哪裏?她還好嗎?”


    男孩木木的打量了他一下,又問了一聲道:“你真的是他?”


    列奧納多直接雙手握緊了他的肩,凝視著他道:“你看到了她,對嗎?黑色頭發,藍色眼睛,而且很美,對嗎?”


    “對,我見到了,”男孩訥訥道:“她快死了,叫我來找你。”


    這句話一出來,後麵幾個副官都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列奧納多露出空洞又絕望的眼神,用盡全力控製情緒道:“她在哪裏?”


    “在一艘打撈梭魚的船上,那艘船已經開走了。”男孩低下頭,把手心裏攥著的鐲子也拿出來給他看:“應該是去羅馬的。”


    這原本是那位夫人送給他的東西,可他想這位先生此刻更需要他。


    “她……在生病嗎……”列奧納多喃喃道。


    “是的,船上還來了醫生和好多人,”男孩笨拙道:“她沒辦法下床,被抬到了甲板上吹風,說話的聲音都很小。”


    列奧納多的眼淚忽然就流了下來。


    他童年時哪怕被父母遺棄,都不曾流著淚哀求過任何人。


    可哪怕隻是想象這個場景,哪怕意識她極有可能永遠都會離開他,他的心都在不斷地絞痛著,整個人都猶如快要窒息的溺水之人。


    他深呼吸著擦幹自己的臉龐,在轉身看向軍士時又恢複到堅毅而鎮定的模樣。


    “我們去找她,繼續去羅馬。”


    哪怕隻有一具屍首,他也要把她找回來。


    所有與這件事的人都要為此付出代價。


    如果羅馬教廷真的殺了她,他會直接毀掉所有的教堂,然後抱著她的屍首沉入深海。


    這一路上,他們都加快著腳步,仿佛在與死神賽跑。


    列奧納多吩咐幾個下屬去佛羅倫薩取青黴素和其他藥物,自己則帶著人提前抵達了羅馬。


    他們扮作波斯商人,給予了城門守衛足夠豐厚的賄賂,後者眉開眼笑的告訴他們,最近的車隊們都去了哪裏。


    教皇的庭院猶如野兔的洞窟一般,一個個盤查過去都要不少時間。


    可也在探聽消息的時候,有手下匆忙回來稟報,說波吉亞家族要舉行一場婚禮,在大肆的采辦綢緞和美酒。


    等他曆經種種曲折,扮作侍女終於混進那裏,又終於接近她所在的禁閉室時,已經距離新婚前夜過了整整五十天。


    這五十天裏,他日漸消瘦而又臉色蒼白,連聲音都有些嘶啞。


    可那熟悉的身影就在不遠處,日複一日的望著窗外,同樣憔悴而又疲憊。


    ——她沒有死。


    她還好端端的活著,而且沒有被折磨和虐待。


    在親眼看到她的那一刻,列奧納多突然又開始相信上帝的存在。


    如果——如果他們能成功的逃過這一劫,他會去教堂裏為上帝用所有的才華與恩賜繪製聖畫,以感激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恩賜。


    這是他第一次祈求神靈的眷顧,也是最後一次。


    -2-


    “所以,你做了幾乎一個禮拜的女仆,一直在踩點和安排這場逃亡?”


    海蒂讓偌大的毛絨披肩裹緊他們兩人,躺在他的懷裏打了個寒噤。


    電影裏的情人們在絕境中相見的時候,總是要淚流擁抱長籲短歎。


    可他們久別數日,自高樓上一路逃亡下來,連鑽狗洞的時候都不敢多言語一聲。


    難以想象……


    這樣一位驕傲又在意形象的男人,會為了她假扮成一個女仆。


    而且還把羅馬教廷的許多處庭院和教堂都炸成了餅幹渣。


    根據這位先生的敘述是,‘路上的火藥呆了太多,拿回去的時候並不方便’。


    但從這爆炸的規模和威力來看,這事絕對沒有這麽簡單……


    海蒂隱約感覺到他還陷在不安和焦慮裏,低頭親了一下他的手背,又靠近了一些。


    馬車在黑夜中猶如疾飛的蝙蝠,寒冽的長風裹挾著露水的氣息。


    “海蒂……”他抱緊了她,仿佛還沒有從噩夢中醒過來一般:“海德薇……海德維希……”


    一聲又一聲的呢喃,仿佛像是害怕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幻夢一般。


    她輕歎了一口氣,傾身抱緊了他,讓兩人冰涼的臉頰緊貼著彼此。


    十指緊緊相扣傳遞著溫度,連心跳聲都開始重合。


    “我還活著。”她輕聲道:“也沒有生病受傷。”


    他的眼神終於漸漸有了焦距,又開始不由自主的深呼吸。


    “我這些天一直在想念你。”他喃喃道。


    “我也在想你。”海蒂溫柔的印上一個吻:“我知道你會找到我的。”


    “那個男孩說你快要病死了,”列奧忍住淚意,幾乎想要把她擁抱到骨血之中:“我差點就要瘋了……我真的不知道我是這樣的愛你……”


    “如果你真的離開這個世界,我也無法再呼吸多一秒鍾,海蒂……”


    她的眼眶紅了起來,努力忍住眼淚道:“列奧,你做到了,不是嗎?”


    “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回家吧。”


    “回家……”他再度把她抱緊,身體微微顫抖著:“嫁給我,海蒂,嫁給我吧。”


    “我永遠都會守候在你的身邊,誰都不會再做出這種事情……”


    海蒂伸手輕撫著他的脊背,垂眸笑了起來:“我們不是早就有了婚約嗎。”


    而且還是主教親口證明的。


    在想到洛倫佐的這一刻,她才突然想到了某一件事。


    “佛羅倫薩有間諜,是克希馬做的這些事情——列奧,我們要回一趟佛羅倫薩。”


    “克希馬?洛倫佐的那個侍衛?”列奧納多皺起了眉頭,卻仍然抱緊著她:“不是波奇亞的人把你擄走的嗎?”


    “我們在城堡裏的看守已經很嚴密了,而且背景之前都調查過,不是嗎?”海蒂直起身來,注視著他的眼睛道:“但知道我們婚期的,可以給我們增派援手和侍從的,隻有他——是克希馬做了這些事情。”


    他暗中在熱那亞安插了棋子,利用著他們對美第奇家族的信任和依賴。


    “但克希馬現在就在洛倫佐的身邊——”列奧納多露出警惕的神情:“而且他隨時可以接觸到領主夫人和那些孩子們。”


    “我們要加快速度趕過去。”海蒂急促道:“羅馬這邊生出變故,他可能會對洛倫佐下手。”


    “好,我去吩咐車夫——”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了呼哨的聲音。


    列奧納多抬起頭來,露出詫異的神情。


    這是他和內部官員約定的暗號,三起一落,重複兩遍。


    他抬指吹哨,再次重複著這哨聲。


    遠處的哨聲漸漸靠近,而且越來越清晰。


    一個少年騎著駿馬從灌木叢中一躍而出,騎術好到猶如老練的騎士。


    “——馬基雅維利?!”海蒂根本沒有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你也和他們過來了嗎?!”


    “老天,是領主大人,你居然真的被他們找到了,”尼可羅長籲了一口氣,揚起韁繩讓白馬跟著馬車並肩前行:“我是過來接你們的。”


    “接我們?”列奧納多皺眉道:“我不是吩咐你留在熱那亞好好管理政務的嗎?”


    nb s “你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嗎?”尼可羅豎起眉毛:“我們帶著軍隊殺過來了啊。”


    “軍隊?”海蒂眉毛跳了一下:“哪個國家打起來了?”


    “大人,您應該問是哪幾個國家打起來了。”尼可羅抓著馬鞍道:“現在加上我們,有四個領主和羅馬教廷宣戰,而且羅馬聯合好幾個城邦在激烈的反抗——露裏斯帶著軍隊都已經去東部戰區了。”


    馬車上的兩個人都懵了幾秒。


    他們當中有一個被綁架了幾十天,另一個最近都在專心做女仆,根本沒來得及了解羅馬城外的動靜。


    “準確來說,是洛倫佐先生和我們共同發動的戰爭——我們稱呼為涅槃之戰。”


    在羅馬教廷威脅未果之後,憤怒的教皇直接單方麵宣布剝奪所有美第奇的教籍,而且煽動摩德那和錫耶納公國一前一後發動戰爭。


    在此之前,熱那亞的眾人在商議之後,還是聽從馬基雅維利的戰略,先帶一部分軍隊往南支援列奧納多——這位軍師隱約感覺到不管領主是死是活,戰爭都會無可避免,還不如主動帶人迎過去才好。


    他們的軍隊很快順著修了一半的道路去了佛羅倫薩,又闡明了他們之前做的所有事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真人同人)陪達芬奇超神的日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律並收藏(真人同人)陪達芬奇超神的日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