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靜的愛了她多年,最終也站在了她的身側。


    皮耶羅先生在婚禮舉行之前,都保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


    ——這個孩子能出人頭地,他確實高興的能多喝幾杯麥酒,但這孩子三十多了還沒有結婚,真的不是某方麵有問題?真的不用去官方妓院裏試一下?


    結果他最操心的這個孩子,直接一躍變為當今的親王,不僅擁有顯赫的聲望,而且還與女王結為夫婦,成為人人稱道的伉儷。


    海蒂找了一個時間,和列奧單獨談了談這件事。


    “我應該陪你單獨去拜會你的父母。”


    “包括我母親?”他挑起眉頭,卻沒有鬆開她的手。


    “包括你的母親。”海蒂放平了聲音,盡量讓他感覺到安穩與平和。


    正如當初她目睹血案之後,他對她做的事情一樣。


    給予對方足夠的安全感,以及帶對方回家。


    “列奧,有很多事情是無法改變的。”她低聲道:“不光你無法改變,他們在麵對選擇的時候,也未必能做對。”


    接受的世俗教育不夠,又或者是苦於生活壓力,人們其實很難得到他們真正想要的生活。


    “他們是獨立的個體,做的選擇也隻是他們個人想法,並不是真的不需要你。”她握緊了他的手,讓十指交錯相纏,傳遞著更多的溫暖:“列奧,我們應該寬恕的是自己。”


    “去見見他們,好不好?”


    “……好。”他點了點頭,凝視著她的眼睛:“我相信你。”


    皮耶羅先生就住在佛羅倫薩城裏,最近幾年的日子都過得頗為快活。


    他在十年前就擔任了一個頗為不錯的公證員職位,後來接著兒子入駐杜卡萊王宮的東風,又一路水漲船高的升職加薪,現在已經定居在這裏了。


    在海蒂和列奧一起出現的時候,他漲紅了臉連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笨拙又慌亂的行了一個大禮,神情頗有些狼狽。


    海蒂隻笑著與他寒暄了幾句,解釋說是婚後過來同他坐坐。


    皮耶羅幾乎把凳子擦了又擦,才讓他們兩人坐下來。


    達芬奇這些年已經很少與他交流,此刻反而有些不習慣。


    他們一起喝了幾杯麥酒,漸漸老頭兒也有些醉了,開始袒露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列奧 啊,是我最不放心的一個孩子。”


    “剛開始看見你在他院子裏的時候,我就在想,”老皮耶羅重重地拍了一下膝蓋:“這孩子終於有人照顧了——起碼不會餓著自己!”


    列奧納多愣了一下,有些訝異的問道:“您是這樣想的嗎?”


    “不然我為什麽催你結婚?就為了躲開那些街坊的議論?”皮耶羅又握拳敲了敲桌子:“你這個孩子,一工作起來就什麽都不顧,偏偏畫畫又不專心,早些時候連顏料都賒賬。”


    “你這樣子要是過一輩子,一年能吃飽睡好幾次啊?”


    列奧納多的神情變得有些複雜,他給父親續了一杯酒,低著頭喃喃道:“那您當初把我扔到莊園裏的時候,就不在意這些嗎?”


    “莊園?”老頭兒打了個酒嗝,反問道:“你爺爺會餓著你?我要是不去努力幹活,哪裏有錢資助你去讀書識字?”


    海蒂笑著起身,留他們父子兩多聊一會兒。


    等到了下午,列奧納多是紅著眼睛走出來的。


    皮耶羅還是那副老樣子——頑固,呆板,而且喜歡訓人。


    可他對父親的認知,已經改變了許多。


    他終究是愛著他的。


    在第二天,他們一起坐車去了芬奇鎮。


    列奧的母親卡泰麗那如今仍是一位農婦,甚至都不知道兒子如今的情況。


    當初她匆匆地嫁給了一位農夫,然後為了他生了好幾個孩子,如今也忙碌又疲憊,頭發早已變得花白。


    這些年裏,列奧納多會固定地給她寄些錢物,但兩三年才可能回去探視她一次。


    他和她根本無話可聊,而且與那幾個同父異母的家人也如同路人。


    女王和親王的列隊頗為宏大,以至於當他們到來的時候,幾乎整個芬奇鎮的人都跑出來看熱鬧,爭搶著想要一睹貴族的真容。


    卡泰麗娜根本不知道這兩位是她的兒子和兒媳,也跟著兒子們在人群中看著熱鬧。


    當列奧納多翻身下馬,緩步走向她的時候,老婦人露出了幾分呆滯和怔然。


    旁邊沉不住氣的小夥子直接尖叫起來,更多的人開始紛紛行禮致意,不敢有有絲毫的怠慢。


    “母親,”他看著老婦人道:“我回來了。”


    卡泰麗娜根本無法把這孩子和過去的記憶比對起來。


    他長高了太多,而且氣質也完全如同蛻變成了另一個人。


    三年前見他的時候,他還如同那些城裏的畫家一般,如今卻變得堅毅沉著,成熟到讓人覺得值得信賴。


    這場會麵簡短而又足夠溫情。


    老婦人拒絕了所有的饋贈,隻願意住在老房子裏繼續種地喂豬。


    他們並不能聊什麽話題,列奧已經對種地這件事一竅不通,而他的母親顯然也並不關心海岸線的國防布置。


    可當他們返程離開的時候,列奧握著海蒂的手,看著一路消逝的風景道:“我原諒她了。”


    也原諒我自己了。


    這些年裏,他一直有許多隱秘的痛苦。


    這種痛苦來源於很多事情,但主要還是與童年有關。


    母親寧可生四個孩子都對他不聞不問,父親遙不可及又冷淡疏遠,他一度認為他並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也並不值得任何人的愛——也許他的出生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童年時的許多渴望、痛苦、執念,在成長的過程中被壓抑埋葬,卻又在不斷侵蝕著他的內心。


    可事到如今,好像一切都可以放下了。


    海蒂靠著他的肩頭,聽著渺遠的馬蹄聲,開口道:“想通了什麽?”


    “當我還是個小孩的時候,我總覺得,他們是無所不能的。”列奧輕撫著她的長發,聲音微沉:“我總覺得,他們是有能力來照顧好我,也本應給予我足夠的愛。”


    可如今他見到他們蒼老又疲倦的模樣,忽然懂了許多。


    父母其實與世間的任何人,都並無區別。


    他們都會有懦弱或矛盾的一麵,會因為生計兩手都是厚繭,也會對許多事情感到茫然和無助。


    他所遇到的那些對待,並不是因為他在還是個孩童的時候做錯了什麽。


    ——而是他們原本就無力給予他更多。


    這種無力感打破了父母這兩個標簽的光環,卻也讓他真的能夠認清楚許多事情。


    “……你是值得被愛的。”她輕聲道:“你是最好的列奧納多。”


    他笑了起來,俯身親吻她溫熱的唇。


    “而你是我的救贖,海蒂。”


    你讓我逃離了許多事情……也最終寬恕了自己。


    -2-


    佛羅倫薩學院如今已經擴大過兩次規模。


    第一次是在海蒂加入學者行列時,洛倫佐追加了一筆巨額的讚助,讓學院得以擴大數倍的規模 ,可以在今後容納更多的學生。


    第二次則是在海蒂重返佛羅倫薩的那一次。


    她臨走前把西城的那片豌豆田給了他們,並且教他們如何進行觀察和記錄。


    海蒂在那一年也資助了佛羅倫薩學院,以至於歐洲的許多學者都開始聞風向那邊攏聚,其中甚至還有好些位女性。


    她們可能是想要避難的女傭,也有沉迷於自然研究的女貴族。


    這個學院因為綜合因素變得更開明和多元化,如今儼然是這個半島裏文化和科學的中心。


    微生物相關的論著已經刊載發表了許多,他們甚至創辦了學術性的報紙,開設專欄讓不同派別的學生們激烈爭辯。


    發酵和醫療方麵的技術一直在蒸蒸日上,幾乎每一年都有好些個令人稱奇的新發現。


    而當領主把電這個東西扔給他們的時候,原本自信滿滿的學者們又陷入了懷疑人生的狀態裏——


    這是什麽?


    這又是什麽??


    為什麽然後又為什麽??


    雖然電池的配比在不斷改良,但睿智的研究者們在開會許久以後得出結論,頗為惶恐的把報告遞交給了女王。


    “——大人,現在我們僅有的認知水平,還不夠幫您製備出您所要的東西。這個學科浩瀚廣闊猶如天河一般,我們已經在竭盡全力的進行探索了。”


    然而女王並沒有生氣。


    她要的就是一個足夠穩定的電池,以及電力的輸出和接受設備。


    這聽起來很粗糙——隻有這些似乎什麽都做不了,連小片區的供電照明都沒法實現。


    在這個過程中,列奧納多接受了聖母百花大教堂的委托,也一如他在救出海蒂時對上帝的允諾一樣,開始繪製《最後的晚餐》。


    寬大的牆壁被均勻地塗上一層灰泥,輕薄的透明油彩開始不斷的被鋪設。


    整幅畫需要極長的時間才能完成——每一次上色和塗抹的時間可能隻需要一上午,等它們完全幹透卻可能得花費四五天。


    碰上陰雨天氣,等上十天也不怎麽稀奇。


    達芬奇習慣了上午畫畫,下午去佛羅倫薩輔助電力的研究。


    當電池和相關內容足夠穩定的時候,海蒂終於抽空過來了。


    “這還遠遠不夠,”列奧納多顯然有些自責:“它隻能說,是被我們捕捉的一種存在,但還不足以成為你所說的‘能源’。”


    “夠了。”她笑吟吟道。


    “什麽?”他訝異的抬起頭來,有些沒跟上思路:“為什麽?”


    “它已經可以用來進行通信了。”


    “這不可能,”列奧納多下意識地反駁道:“現在隻能說我們建立了一個開關,但是它……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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