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寧之依偎在方氏懷裏,“母親,我還小呢,您也想得太遠了。”


    “不遠,這幾年光陰彈指而過,今日你三嬸娘還同我說幫秀兒相看了一戶人家呢!秀兒可比你還小上兩歲。”方氏輕輕拍著她的身體,像兒時哄她睡覺時的樣子。


    秦寧之享受地眯上了眼睛,喃喃道:“母親與三嬸娘和好了嗎?”


    “寧之覺得呢?母親要不要原諒你三嬸娘?母親是覺得,她也是可憐之人。”方氏的同情心一向很泛濫。


    秦寧之對元氏並無感,隻道:“母親願意就好,三嬸娘也不是壞心眼的人,隻是別太交心,省得被利用了。”


    “母親知道,經過了你大伯母和二姐姐的事,母親哪裏還敢輕信別人。”方氏想到了都覺得心有餘悸。


    “嗯。”秦寧之輕輕哼了一聲,今日她在太子府和晉國公府周旋了一圈,已然是累極,此刻窩在方氏懷裏,心緒是前所未有的寧靜,不一會兒,竟然睡了過去。


    秦寅和文哥兒練武練得滿頭大汗地進了屋,正待說話,方氏輕輕“噓”了一聲,指了指懷裏睡著了的秦寧之。


    秦寅點點頭,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我抱她回屋裏去睡,你叫丫鬟準備晚膳,給寧之留點,免得她醒來要餓。”


    “誒,老爺當心點,我瞧著這丫頭近來累壞了,讓她好好睡吧!”方氏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發。


    “姐姐睡得真像一隻豬。”文哥兒捂著嘴偷笑。


    方氏瞪了他一眼。


    文哥兒吐了吐舌頭,躲得遠了點。


    秦寅將秦寧之抱到懷裏,因為這動靜,秦寧之皺了皺眉頭,不過卻沒醒,隻是換了個姿勢,整個人像隻小貓兒似的蜷縮到了秦寅懷裏,然後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秦寅和方氏相視一笑,隻覺得如今的日子再也沒什麽好煩憂的了。


    秦寧之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


    青瑤值夜,怕她醒來會餓,一直不敢入睡,聽到動靜後忙提著琉璃燈盞進了屋子,“姑娘可是醒了?餓不餓?奴婢爐子上一直給您溫著羊奶羹呢!”


    秦寧之睡得糊裏糊塗的,揉了揉惺忪睡眼,呢喃道:“青瑤,什麽時辰了?”


    “回姑娘,已經醜時了。”青瑤提著琉璃燈上前。


    “哦。”秦寧之點點頭,摸了摸身畔,道:“二少爺還沒回來嗎?”


    青瑤正把琉璃燈放在一旁,聞言一愣,忙去看秦寧之,見她一副糊裏糊塗的樣子,驚道:“什麽二少爺?俊少爺住在三太太的雪鬆閣呀!”


    秦寧之也是一驚,然後迅速清醒了過來。


    她又夢到上一世了,上一世和顧景元還算溫情甜蜜的那段日子。


    新婚燕爾,耳鬢廝磨,他公務繁忙,她總要等他回來才肯入睡,有時候強撐不住睡著了,也往往會夜半驚醒尋找他的身影。


    那時候父親和母親剛剛亡故,他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姑娘,您沒事吧?”青芽見她臉色不太好,忙傾身上前去探了探她的額頭,擔憂道:“莫不是著了涼?”


    秦寧之笑了笑,拉開她的手,“隻是做了個夢,夢到俊哥兒被母親抱回來養了。”


    青瑤失笑,“您這做的什麽夢?三老爺和三太太好好的,俊少爺怎麽會被太太抱回來養!”


    “亂七八糟的夢。”秦寧之笑著掩飾了過去,隻撒嬌道:“青瑤我餓了,你將羊奶羹端過來吧!”


    “誒。”青瑤見她沒事,便也放了心,摸出火折子將桌子上的彩繪鴻雁銜魚銅燈點亮,又提著琉璃燈盞出了屋子。


    屋子裏頓時亮堂了起來。


    秦寧之望著不遠處跳躍的燭光,擁著被子怔怔地坐在床上。


    她怎麽會夢到這些?


    是今日他的笑容勾起了她內心深處這些旖旎美好的回憶嗎?


    其實他們也曾算是很要好過的吧?


    如果不是她知道了父親身死的真相,說不定,就和他這麽稀裏糊塗地過下去了。


    如果沒有父親的事,他確實,也算對得起她了。


    畢竟,心心念念要嫁給他,連名聲都不顧,死活都要倒貼的,是她啊!


    秦寧之閉了閉眼,驅散了胸中的一口濁氣,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無論他再怎麽美好,他都是天上高不可攀的明月,與她,再不會有任何關係,她要認清自己,千萬不能再重蹈覆轍。


    至於她今日被他勾起的那些癡心妄想的情愫,就隨著這夢醒,一並忘了吧!


    青瑤端來了羊奶羹,秦寧之就著芙蓉糕,喝下了滿滿一大碗,然後去院子裏打了一套拳,消了食,便又躺在床上睡下了。


    此後一夜無夢。


    第二日,她在墨香居用過早膳,便與方氏說了此後每天要去晉國公府陪讀的事情。


    方氏欣然應允,還說要找個日子上門拜訪,被秦寧之急忙阻攔住了,隻道近日晉國公府要準備老夫人壽宴,忙得不可開交,千萬不要去打擾。


    方氏深以為然,便不再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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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奇怪的二少爺


    四千字的大章哦!


    秦寧之又與秦寅說了昨日在太子府的事,憂慮道:“女兒冷眼瞧著,隻覺得這太子府是龍潭虎穴,太子也絕非善類,父親在朝中也千萬注意些,不要牽涉到皇黨之爭中去了。”


    秦寅哈哈大笑,摸著她的頭發道:“你這小腦袋瓜整天在想些什麽?皇上正值壯年,太子儲位穩固,哪來的皇黨之爭?你父親我行得端坐得正,隻效忠於皇上,從來不怕別人找茬!”


    “父親注意些就是。”秦寧之有些話也不好明說,隻提醒,“女兒聽說,铖王對皇位,一直虎視眈眈呢!”


    “姑娘家家的,休要胡言亂語。”秦寅瞪了她一眼。


    秦寧之見他如此忌諱,也不好再說。


    她記得上一世她去找錦衣衛指揮使呂大人,想問一問父親當年被派去北地攻打倭寇的內幕,卻被人告知呂大人貪贓枉法,畏罪潛逃了,現在的錦衣衛指揮使早就換了人。


    她從前沒有深想過,直到昨日在太子府見到了一些事,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一個可能――父親當年的死,或許與皇黨之爭有關。


    父親戰死,呂大人叛逃,或許,是有人想要掌握錦衣衛一脈的勢力。


    可是,到底是誰呢?


    太子?铖王?她沒有任何證據。


    隻能慢慢查了。


    秦寧之暫時揭過此事,叫上青瑤前往晉國公府。


    今日顧長寧知道她要來,早早派人候在門口,等她到了,小丫鬟忙迎了上來,“秦四姑娘,我家郡主一直在楚小少爺那兒等您呢!”


    果不其然,她被丫鬟領著抵達了楚子恒的院子,顧長寧便笑著撲了過來,“寧之,你今日總算是準時來了!”


    秦寧之環顧了下四周,揶揄地推了推她,“孫家兩位小姐呢?沒跟著你來?”


    顧長寧挽住她的胳膊往屋子裏走,聞言,擺擺手道:“早把她們甩下了,我隻說我要去大嫂那兒讀書,我大嫂見不得生人,她們便沒跟來自討沒趣。”


    秦寧之笑著和她邁進屋子,道:“知你不耐煩她們看管著你,可她們畢竟是國公夫人請來的,又是名門閨秀,你總要給她們留幾分麵子。”


    “知道了知道了,你又在說教了。”顧長寧鼓著一張包子臉,“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溜出來的,一會兒就要回去了呢!”


    秦寧之失笑著搖了搖頭。


    楚子恒今日的狀態比昨日還要好一些,看到她來了,彎了彎唇角,“姐姐今日還算守時。”


    秦寧之看得出來他很高興,隻是這孩子一向喜怒不形於色,方才能笑一下,已然是難能可貴了。


    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想笑就笑,養傷的時候任性肆意一下,沒有人會怪你的。”


    楚子恒揮開了她的手,臉頰有些泛紅,板著臉道:“男女授受不親,姐姐要注意些。”


    秦寧之被逗樂了,打趣道:“一會兒姐姐還要扒了你的衣服檢查傷勢呢,怎麽辦?”


    顧長寧也哈哈大笑,手撐在床沿上,身子則越過去,看著他道:“恒兒,以後不要再跟你二舅舅待在一起了,你看他都把你教成什麽樣了,像個迂腐的小老頭兒似的!”


    楚子恒臉色更紅了,不過這回是氣的,“不準你說子儀舅舅的壞話!”


    “小孩子還知道偏袒人了。”顧長寧收回了身子,對秦寧之道:“將來這又是一個我二哥,我二哥小時候也不愛笑,都說外甥肖舅,看來果然不假。”


    秦寧之聽她這麽一說,放在楚子恒身上的手就像是被燙了一下,連忙縮了回來。


    “哼,將來我就要像舅舅一樣厲害。”楚子恒終於被顧長寧激發出了一點孩子的任性,瞪了她一眼道:“才不要像十三姨一樣愚蠢。”


    顧長寧瞬間被氣了個仰倒。


    “好了好了,別鬧了。”秦寧之鎮定下來,揮手推開顧長寧,開始替楚子恒檢查傷勢。


    到底還隻是個孩子,大人哄一哄,氣便也消了,隻是仍然不肯跟顧長寧說話。


    秦寧之替他檢查完傷勢,換了傷藥,又喂他吃了一碗湯藥,楚子恒已經有點昏昏欲睡。


    “睡吧,沒事的。”秦寧之看他強撐著不肯入睡,輕輕拍了拍他的身體。


    楚子恒終於忍不住睡了過去。


    “小孩子家家的,說起話來要氣死人了,肯定是陸岑教的。”顧長寧手撐在床沿,氣呼呼道。


    “好了,你跟個孩子計較什麽,他可是你嫡親的外甥,將來說不定,你還要靠他幫襯呢!”秦寧之將她拉了起來,道:“咱們出去吧,別打擾他休息。”


    “啊?你要回府了嗎?”顧長寧忙拉過她的手,可憐兮兮道:“我又要回去麵對孫家兩姐妹了嗎?”


    “要不……”秦寧之朝她眨了眨眼睛,“咱們去顧大少奶奶那兒吧,如今春暖花開,她院子裏的那些花一定開得格外漂亮!”


    “去大嫂那兒?”顧長寧想了想,便點頭道:“也好,我好久沒喝過大嫂親手煮的花茶了!”


    秦寧之最喜歡的便是顧長寧這爽快的性子,省了她好多心思。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此時已是萬物複蘇的時節,楊氏院子裏栽種的桃樹開得越發繁茂旺盛,從遠處看去,猶如雲錦漫天,彩霞遮日,叫人以為置身桃林仙境。


    “大少奶奶可真是個雅致的妙人。”秦寧之忍不住感慨。


    師父上一世就是,縱然身處黑暗的密室,仍然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從來不見狼狽姿態。


    她很佩服師父無論身處何境都保持優雅、從容不迫的性子。


    她若是有師父的萬分之一,上一世也不至於落到那種境地。


    便是這一世,也不過是學了個皮毛而已。


    顧長寧聞言,也猛點了點頭,可轉瞬,卻又落寞道:“隻也是可憐之人。”


    “你說什麽?”秦寧之沒有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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