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歇息了一會兒就想著要不要撐著這身子去趙氏那裏說說話,趁自己還在病中先熟悉熟悉兩人相處的方式,同時求她讓她趕緊帶自己回顧家之時,趙氏就先過來她房中探望她來了。


    趙氏的丈夫,也就是“顧晚”的父親顧大將軍十幾年前就戰死沙場。


    在阿晚還是趙雲晚時,趙氏無子無女,就對娘家侄女阿晚十分疼愛,其實說起來趙老夫人那時也十分疼愛阿晚,她們都是當真當她是趙家女疼愛的。據說阿晚生母雲氏未嫁時定國公就喜歡過她,所以那時不知趙老夫人和趙氏,甚至國公府其他人是不是都以為阿晚根本就是定國公的私生女......


    其實阿晚自己以前也曾懷疑過的。


    隻不過後來她母親雲氏親口否認了罷了。


    “晚晚?”


    趙氏伸手摸了摸阿晚的額頭,溫柔中帶了點擔心道,“晚晚,是不是還有些不舒服,要不要先去躺回兒?本來這天氣就寒冷,你才剛剛醒來沒幾日,還是臥床多休息幾日為好。”


    阿晚醒過神來,剛剛和趙氏說話時她竟然又走神了,她搖了搖頭,把頭靠到了趙氏胳膊上。


    趙氏此刻說話的語氣讓她想起了她的生母。


    她低聲道:“沒事阿娘,隻是有些事情,我想跟阿娘說。”


    趙氏摸著她頭發的手頓了頓,這幾日女兒心事重重,神情恍惚憂鬱,她如何能不知道,遂聲音更是放柔了一些,道:“何事?晚晚,阿娘是你的母親,無論有什麽事,你都可以跟阿娘說,阿娘定會為你做主的。”


    阿晚的鼻子一酸,她忍了眼中的淚意,吸了吸鼻子,道:“阿娘,我想回家。”


    趙氏一怔,女兒一向是把國公府更當作她的家的。


    竟然說要回顧家?


    她神色嚴肅了些,伸手扶起阿晚,對上她的眼睛,看著她道:“晚晚,是不是發生了什麽?阿娘本就覺得你這場病來的蹊蹺,你醒過來之後又一直神思不屬,憂思過盛的,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阿晚的心裏“咯噔”一聲,她咬了咬牙,想到趙媛的那些話,正好借了來用,便垂了眼道:“阿娘......我自幼就有些體寒,此次生病,更是可能落了病根,我怕,怕於子嗣上會有些艱難,我想回家,尋個大夫好好看看。”


    說到後麵,聲音已漸低。


    趙氏的麵色已經沉了下來,她仔細看了看阿晚,道:“晚晚,可是有人在你麵前說了些什麽?”


    阿晚點頭,她回頭看了一眼隨侍在一旁的綠枝,道:“綠枝,你來跟阿娘說吧。”


    她不是真的“顧晚”,是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的顧忌的。


    綠枝很有些惶恐,她不敢做任何修飾,就將先前趙媛過來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跟趙氏複述了一遍。


    阿晚看著聽言麵沉如水的趙氏,低聲道:“阿娘,我並不怪別人的閑言碎語,雖然那些婆子說那樣的話著實可惡,但其實說的也未嚐不是事實。其實我想回家就是想回去之後母親您能不能幫我找大夫好好調理調理身體,在這國公府,若是大陣仗的請醫,總是多有不便,也更容易惹人閑話。”


    趙氏看著阿晚淚盈於睫的模樣,很是心疼,她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握了握阿晚的手,道:“你說的的確有些道理,現在這樣,的確還是回家去住上一段日子要更好一些,況且你和你表哥明年就要成親了,再總住在國公府也是不像話。不過你外祖母一向疼愛你,她怕是不會同意的。”


    阿晚聽到這個“明年就要成親”的話題就頭疼,她靠在趙氏身邊,道:“母親,您都說了,我和表哥明年就要成親了,那您就跟外祖母說,其實我也該跟著母親學些管家理事才好,否則將來,將來要如何做這國公府的媳婦?而且外祖母年紀大了,將來定會想要把這國公府的中饋交給我,我又如何能勝任?”


    這些都是正理。


    不過聽阿晚說到這個,再聯係那些婆子的閑言碎語,趙媛的“好意傳話”,趙氏想得還要更深了些。


    這些年國公府沒有一個當家夫人,她母親年紀越來越大,國公府管得也越來越鬆,裏外事情多是交給幾個得力的仆婦來打理,還要趙媛的生父生母,也幫著管著國公府的一些產業,如今女兒要嫁入國公府,自然可能就會動了別人手上的利益,她還聽說,府上可是有不少得力的管事心心念念就想把女兒送到侄子房裏去呢。


    趙媛有私心,但她傳的那些話也未必是假的。


    還沒等她女兒嫁進這國公府,就已經有人想拿捏她了呢。


    這些事情好不得要好好料理一下,可別讓那些心大的動了歹心的害了女兒。


    她思定此事,緩緩點了點頭,又伸手拍了拍阿晚,道:“這些倒是正理,回頭我便跟你外祖母提上一提吧。”


    又笑著摸了摸雲晚的腦袋,道,“我們家阿晚也越發的懂事了。”


    原先她還擔心她被養得太嬌了,將來管不住這偌大的國公府。


    ***


    翌日,趙老夫人的壽安堂。


    阿晚醒來之後已歇息了好幾日,這日感覺身體已無大礙,又急著落定回顧家一事,便一早隨了母親趙氏到壽安堂給趙老夫人請安。


    她們去時老夫人正坐在羅漢榻上喝茶,下麵是趙媛坐在杌子上陪著她說話。


    老夫人已近花甲之年,她這生隻有一子一女,長子常年駐守邊疆,女兒嫁出去不過才幾年女婿便戰死沙場,孫輩也唯有世子趙恩鋌和外孫女顧晚兩個,趙恩鋌自長成,亦是在戰場居多,所以她雖身在富貴,養尊處優,但不順心之處卻也多,此時已是滿頭的銀發。


    她看到趙氏和阿晚進來,就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也沒理會女兒趙氏,就先喚了阿晚上到近前,摟著她坐在了羅漢榻上好一陣“心肝肉”的心疼,道:“我的晚姐兒,不是叫你不用過來請安了嗎?這才病好些,怎麽就過來了,還是得將養著些日子才好。”


    這模樣竟是比前世還要疼愛她。


    也是,前世阿晚隻是繼室夫人帶過來的繼女,而現在,她卻是“嫡親”的外孫女。


    這幾日阿晚瞅著,不管是趙老夫人還是趙氏對她的態度,還是國公府眾人,都是儼然她是趙氏親生女兒一般的模樣,絕無是抱養的嫌疑,這並沒有安慰到阿晚,反是令她更是心驚。


    還莫名地覺得害怕。


    若“顧晚”真是她母親趙氏親生的,那就是說真的從來也沒有趙雲晚這個人,也沒有趙雲晚的母親雲氏這個人,這個認知讓她無比惶恐。


    不過前世老夫人就很疼她,她對她也是真有祖孫之情的,此刻老夫人這般,她心裏五味雜陳,神情上露出來便是傷感之色,帶了些哽咽之聲道:“外祖母,是阿晚想外祖母了,想過來給外祖母請安。”


    這話說的老夫人更是摟著她一陣心疼,看得下麵的趙媛一陣的牙酸,麵上也有些不自在的神色一閃而過。


    趙氏掃了趙媛一眼,心中冷哼,不過她並沒將趙媛看在眼裏,不過是掃了她一眼之後目光就又放回了自己母親和女兒身上,見阿晚如此這般就是歎氣,心道,這孩子,都要走了,還這樣招老夫人做什麽?


    趙氏是個利落的性子,而且已經是年底,她也不便久住在娘家,遂說了一會兒話就把想要將阿晚接回顧家一事提了出來。


    一直坐在下麵的趙媛聽言目光就閃了閃。


    老夫人一聽這話麵色卻是立即就沉了下來,不高興道:“茜娘,晚姐兒這才剛剛病好,如何就突然提出要回顧家去?聽說昨日顧家派了人過來,是不是那顧老婆子又說了什麽?你不必理會她,若是她要人,就讓她到我麵前來要好了。”


    趙氏很無奈,她道:“母親,您想到哪裏去了?隻是女兒想著阿晚也大了,離她和恩鋌的婚期也就不到一年的時間,也該學學管家理事了,還有她的嫁妝,女兒也都替她準備的七七八八了,想著年底的時候那些莊子鋪子上的管事都會過來匯報,女兒也想讓她一起聽聽,將來也好方便她接手打理,不然到時候突然接手,豈不是一團亂。”


    趙氏是國公府嫡女,也是唯一的嫡女,當年下嫁顧家,嫁妝是十分豐厚的,不說良田,就是鋪子莊子都有十幾個,再加上她善於經營,這麽些年下來,手上的財產已經十分驚人。


    她無子,又隻有阿晚一個女兒,要嫁的還是自己娘家侄子國公府的世子,她給阿晚準備的嫁妝比她自己當年出嫁也隻多不少了。


    這也是她和她婆母顧老太太主要的矛盾之處,這且是後話。


    趙老夫人聽了這話也沉默了下來,這話的確是正理,她雖疼愛阿晚,卻也不是個糊塗的,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將來阿晚是要嫁到國公府的,這些東西總是都要學著的,但她自己卻是沒精力教她太多了,況且阿晚還是孫子的未婚妻,尚未過門,現在就讓她打理國公府的中饋總有些不妥。


    她想了想,歎了口氣,終究是同意了下來,不過她握了握阿晚的手,還是對趙氏道:“你明日就要回去,晚姐兒這病都還沒好利索,是萬萬不能即刻就隨你回去的,若是累著了,或再受了寒如何是好?我看就先還是在我們府上住著,待到恩鋌回來,讓恩鋌送她回去也不遲。”


    這話說得阿晚臉都白了。


    她祈求的看向趙氏,趙氏看女兒這個樣子,想到那些閑言碎語,心裏就是一疼。


    她陪了笑臉,小心的又勸了自己母親好一會兒,才讓趙老夫人鬆了口,同意她提前些接走阿晚,但那也得是十日後,且還要看屆時阿晚的身體狀況雲雲。


    阿晚總算是鬆了口氣,隻要能在趙恩鋌回來之前離開就好。


    趙恩鋌還要近一個月才回來,十日還是安全的,隻要他未回來,自己留在國公府再摸一摸情況也好,畢竟這裏曾是她前世的家,以後很有可能她再也不會回這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晚,你可醒醒吧,不要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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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不過阿晚雖然得了趙老夫人的話定下了心來,但老夫人卻還附加了條件,說得要看她那時的身體狀況才決定給不給她離開,所以接下來的日子阿晚自然不敢出任何紕漏,每日裏都很認真地吃藥,吃飯,按時定點精神飽滿地去給老夫人請安,順便再小心地熟悉著國公府上的眾人,看現在這些人的性情行事和前世有何不同。


    她前世十四歲之後就已經跟著母親雲氏學習管家,對國公府上下,裏外的管家仆婦,甚至外麵一些產業的管事都還是了解一些的。


    她知道,有時候完全不記得不一定可怕,反而是似是而非的記憶誤導才是最可怕的。


    這之後趙媛又來尋她說過幾次話,其實趙媛很會看人臉色,也很會說話,她哄起人來很容易讓人對她產生好感,和她親近,不過阿晚現在對她防備很深,“疑心生暗鬼”,便就從她滿是關心體貼的話中聽出了許多彎彎繞出來。


    例如趙媛跟她說,“晚妹妹,還好平日裏你很少跟人出去玩,也從不參加什麽宴會,你知道大哥年紀輕輕就戰功赫赫,這京中不少貴女都對大哥仰慕得很,甚至連宮裏的端慧公主都對大哥情根深種,還有南安侯府原家的大姑娘,原本和大哥還是有婚約的,因為晚妹妹你是大哥的未婚妻,她們不少人都對晚妹妹你有很深的敵意,上次你不過就是去天源寺上了個香,回來之後就昏迷了數日,病成了那樣,也難怪平日大哥都拘著你不讓你出門的。你回家之後若是悶了就派人過來跟我說,我便去顧家看你,以後千萬不要再自個兒隨意出門了。”


    這話信息很豐富,她告訴了阿晚幾件事,一是趙恩鋌平日裏拘著她不讓她出門,二是趙媛也在恐嚇她希望她不要出門,三是她在暗示自己這次病倒是人為而不是意外。


    “端慧公主?”阿晚麵上做出驚訝又惶恐的表情,道,“她,她如何會喜歡表哥,姐姐你又如何知道?若是陛下強行賜婚......”


    趙媛伸手安撫地拍了拍阿晚,道:“端慧公主是聖上的妹妹,驕橫跋扈,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都擺在臉上,她喜歡大哥一事並不是什麽秘事,京中許多人都知道。不過晚妹妹也不必太過擔心,你和大哥已經定親,就算是天家也不能強行賜婚的,隻是那些貴女心思多,手段狠,就怕有人動了歹心,若是妹妹有個什麽萬一,自然大哥身邊的位置就空出來了。但妹妹你隻要平日裏都是呆在家中,那些人就算想算計你也算計不到,所以也不必太過擔心了。”


    阿晚怎能不“擔心”?她“擔心”得臉都“白”了。


    那之後趙媛再來尋阿晚的時候就發現阿晚的狀態很不對,在老太太麵前倒還好,私底下她見她之時卻都是神情抑鬱,神思恍惚,越發地病弱了,對她也冷淡下來,每次她過去雲意居之時她便不是在“小憩”就是在發呆或抄書,趙媛以為是自己那些話奏效了,之後倒是也來得少了。


    在趙媛眼裏,顧晚不過就是個被嬌寵過度,心思很淺的小丫頭,又善良易欺,並沒想過她會跟自己耍什麽心眼。


    阿晚:......顧晚,你披著跟我一樣的皮囊,到底是怎麽活得如此窩囊的?


    ***


    阿晚懶得再理會趙媛,一來她將自己能從她那裏得來的信息已摸得七七八八,二來她也是真的很忙。


    既然已經決定了要離開,而且還是不打算再回來的,她這幾日一直都在清點自己的財物家當,收拾箱籠,要帶走的,和要留下的都收拾了一遍,也在從“顧晚”的物品中慢慢研讀著她過去的生活。


    她院子裏的管事嬤嬤曹嬤嬤是顧家的人,自“顧晚”幼時就服侍她的,而兩個大丫鬟,綠枝和秋紅,卻都是國公府撥給“顧晚”的人,這兩人前世也是跟在趙雲晚身邊的,阿晚跟綠枝打探過,原先“顧晚”身邊還有一個大丫鬟倒是顧家的人,不過年紀大了已經出府嫁人了。


    曹嬤嬤管著她屋裏的大小事,但她的私己財物卻都是綠枝和秋紅管著的,阿晚找了兩人要了自己庫房和銀箱的鑰匙,又讓兩人把這些年來自己的賬本和庫房冊錄都拿了來給她。


    她原本以為“顧晚”不再是國公府的大小姐,沒有了母親雲氏和繼父定國公送給她的那些東西,她庫房裏的珠寶財物很可能會比前世的趙雲晚遜色很多,但當她打開“顧晚”的各色箱籠和首飾箱子之後,卻是真真嚇了一跳。


    前世的時候她已經有很多好東西,卻沒想到“顧晚”的首飾珠寶比她前世還要多,或者說,多很多,堪稱驚人了。


    好在她向來心細,前世的時候所有貴重的東西出處都在庫房錄冊上有詳細的記錄,而她翻了“顧晚”的賬冊和庫房冊錄,就發現這個習慣“顧晚”也是有的,所以她也不必再尋綠枝或秋紅去試探,隻拿了庫房錄冊一一對過,便也就將那些珠寶首飾的來龍去脈都查核清楚了。


    不過不查核則罷,結果一查核,阿晚簡直又是一頭的冷汗。


    那些珠寶,一筆筆的,凡是眼生的,除了一些是母親趙氏送的,外祖母賞賜的,絕大多數都是她的繼兄趙恩鋌所送。


    她不是沒有見識的,那些東西,很多都是市麵上都買不到的好東西,且有許多好像還是異域番邦的宮廷之物。


    她倒是記得有些東西她前世也有,但以前那也都是趙恩鋌把那些東西給了趙老夫人,而趙老夫人就她一個孫女,看見適合她的,就都挑了送給她的,而現在,一筆筆的,卻全是趙恩鋌直接送她之物,每次他出遠門,回來之時都會成箱成箱的送禮物給她,就跟不要錢似的。


    阿晚竟然不合時宜地想到,難怪趙媛成功成了這國公府的養女之後還要暗戳戳地嫉恨“顧晚”,看看這些東西,以她那個繼兄的性情,都不必問,趙媛必是半分也不會有的。


    這仇恨拉的。


    看著這些東西,阿晚終於確認,她這個繼兄應該是真的在意“顧晚”。


    這讓她心裏更似壓了大石般,重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蓋上了冊錄本,再看看那些東西,簡直覺得如芒在背,如坐針氈。


    她要帶走這些東西嗎?


    不,她不能帶走這些東西,這些都是她繼兄送給“顧晚”的,但很顯然她也不能退還給他,那就封了箱,重新做了登記冊錄,放在這裏好了。將來退了婚,再給了他這些冊錄,把鑰匙還給他就是了。


    但看著這些東西,她開始十分擔心退婚的可行性,以及越發地憂慮自己現在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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