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聞言反射性的警惕四顧卻一無所獲,便都茫然問道:“怎麽了殿下?”


    一幫廢物,連人悄無聲息的沒了都不知道。哈德握緊手中還在滴血的刀,繃緊了神經。


    此時跟著他的,還有五十餘人。


    哈德已經發現不對,這個時候隻能動手了。


    席香朝穆瑛等人點了點頭,眾人會意,同時自隱蔽處魚貫而出,二話不說抽刀砍離自己最近的人。


    穆瑛等人這一出攻其不備,轉瞬間,又有四五人喪命倒下。


    西戎士兵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拔刀反擊。


    十餘個侍衛們則迅速朝哈德靠攏,以哈德為中心進行防守。


    哈德見跳出來的穆瑛等人,僅十餘個,擔心還有埋伏,防備的盯了好一會兒,發覺四周沒什麽動靜,這才放下心來,命令侍衛們一同上前殺敵。


    他自己也欲上前,不料一直潛伏沒出來的席香,終於等到他落單的這個機會,自哈德身後躍出,手中橫刀毫不留情地朝哈德大腿刺去。


    她勢如破竹,哈德饒是再警惕,也來不及閃開,生生挨下這一刀,但他到底反應極快,眼看席香第二刀接憧而至,他側身一避,躲開了。


    席香卻未停手,第三刀依舊快且狠,卻因哈德的兩個侍衛同時夾擊攻過來,落不到哈德身上,她閃躲後退了幾步。


    哈德這時才看清了她的臉,既驚且怒地,:“又是你!”


    擄走他愛妾的舊賬還沒算,又添了筆新仇。好,很好。哈德顧不得腿上的傷,揮刀指向席香,咬牙切齒道:“誰活捉了她,賞黃金百兩!”


    西戎士兵侍衛們聞言,士氣頓時大漲。除卻與穆瑛等人糾纏脫不開身的士兵,其餘人紛紛轉而攻向席香。


    四麵八方都有來敵,席香伸手再利落敏捷,也免不了挨幾刀,身上血跡紅了一片,臉上亦濺了不少。


    穆瑛暼見這一幕,怒從心生,大喝一聲:“你們竟敢傷我阿姐?!”


    她再不顧及自己,拚著一股勁,隻管一路朝席香方向殺去,誰來殺誰,身上挨了刀子也無動於衷。


    好不容易到了席香身邊,冷不防原本揮刀砍向席香的哈德忽然轉身,攻向了她。


    穆瑛躲也來不及了,卻絲毫不露懼色,正麵迎上去,眼看哈德的刀落到肩上,席香卻側身一擋,硬生生替穆瑛擋了這一刀。


    這一刀,哈德用勁極狠,席香後背瞬間多了條皮開肉綻的傷口。而她挨刀的同時,也反手送出一刀,哈德不防她還有此一手,避之不及,腹部吃了席香這同樣力道不小的一刀。


    這一來一往,兩人瞬間又纏鬥到了一起。


    “阿姐!”穆瑛盯著席香背後的傷,雙目赤紅,提刀便朝哈德衝去。


    原本攻向席香的侍衛們見狀,紛紛轉而攻向穆瑛,穆瑛此時被怒意衝昏頭,已全無章法,到底寡不敵眾,身上腿上同時挨了刀,痛楚瞬間蔓延,刀頓時從她手中脫落,掉到地上。


    沒了兵器,她愈發陷入劣勢,卻還強撐著不退一步,徒手對刀刃。


    “瑛子!”穆康見她如此拚命,心下焦急,也豁出性命不管不顧去護著她,替她擋刀。


    這邊極其慘烈,那邊瘦子等人也殺紅了眼,身上全都掛了彩,但死在他們刀下的西戎人也不少。


    席香則專注與哈德相鬥。哈德腿上腹部都受了傷,行動已經變得遲緩,而席香雖也周身是傷,卻仿若沒知覺一般,一招一式,不見頹勢,皆是快狠絕,但都沒有刺向要害。


    她要活捉哈德。


    哈德看出了他的目的,神經頓時一鬆,心知不管如何,自己性命都不會再受威脅。隻要不落入她手裏,他就有機會逃走。


    為存體力,哈德專攻為守,隻求避開席香攻擊,不被她擒住。但他一退再退,席香攻勢卻愈發凶猛,眼看就要近身,侍衛們見狀,隻得放棄了穆瑛與穆康,又紛紛轉向攻擊席香,席香往後退了退幾步。哈德得以脫身,再不猶豫,轉身便逃。


    有侍衛掩護,席香第一時間追不過去,便已錯失了機會,隻能眼睜睜看著哈德轉瞬間便逃得沒影。


    而侍衛們也邊打邊退,縱使席香對他們沒有手下留情,可顧忌著已沒了兵器在手的穆瑛,最終也還是讓他們逃了幾個走。


    而瘦子那邊,也已結束了戰局。


    西戎士兵的屍體躺了滿地,站起來的清風寨眾人俱成了血人,都傷得不輕。


    胖子喘著粗氣,朝席香道:“嘿,老大,咱們賺了。”說完,他便倒了。


    “胖子!”瘦子離他最近,伸手想拉他,哪知胖子太重,人沒拉住,反而連帶他也跟著摔在了地上。


    第040章


    胖子倒地的瞬間,席香嚇得心跳都停了。


    她快步走過去,“穆齊?”


    好在胖子隻是倒在地,眼還是睜著的,朝她道:“老大,我隻是沒力氣了。”


    席香仔細檢查了一下他身上傷口,都沒傷在要害,她這才放下心。


    眾人互相攙扶著回到了雍州南城門,卻隱約聽見西城門那邊戰鼓聲還未停。


    守城士兵開了城門,讓他們進來時,麵帶喜悅和她道:“席姑娘,西城門那邊西戎退兵了,援兵已經到了,是鎮國大將軍親自率兵從汴梁趕來支援的,現下正在西城門那邊集合呢。”


    席香聞言,心中一定,士兵看她與其他人跟個血人似的,忙道:“席姑娘,你先回後勤處理一下傷口吧。”


    回到後勤處,在後勤幫忙的穆一賈與謝禮謙見了他們,雙雙驚得打翻了手裏的東西,手忙腳亂的又是喊軍醫又是拉著他們進屋裏通鋪上躺著,替他們檢查傷口。


    “你們這是怎麽回事啊,不是說隻是去守城牆嗎?怎麽傷成這樣啊?”穆一賈念念叨叨,眉頭緊鎖,活像個看著自家孩子犯熊闖禍,可礙於這一個兩個的都是一身傷,又忍不下心揍一頓的家長,隻能在嘴上不停的說教。


    席香等人都一聲不吭地垂下腦袋任憑他口沫橫飛。


    謝禮謙很快把軍醫請了過來。


    好在大家身上傷口雖多,但都是些皮外傷沒動到筋骨,養幾日傷口痊愈就好。


    傷得比較嚴重的,隻有席香。


    她替穆瑛擋下的那一道刀傷,自後背肩頭劃到了腰際,傷口皮開肉綻,軍中的小醫女替她上藥時都覺得心驚膽戰,麵色有些發白地對她道:“姑娘,你忍著點,可能會有些痛,實在忍不住,你就和我說一聲。”


    席香趴在裏屋的榻上,閉著眼睛,“嗯”了一聲。


    醫女直到上完藥,也沒聽到席香吭一聲。上完藥,她收拾好醫藥,卻見席香已經披好衣服起來了。


    醫女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姑娘,你不痛嗎?”


    席香抿著嘴,伸手抹了抹額頭冒出來的細汗,一臉認真的道:“痛的,你看,痛得汗都出來了。”


    那是怎麽忍得住一聲不吭不喊痛的……醫女吞了吞口水,一臉敬佩地道:“你也太能忍了。”


    席香道:“比這更痛的都忍過來了。”


    醫女一時怔住,半晌才道:“你後背這個傷口,切忌不可碰水,傷口太深了痊愈有可能會留疤。”


    席香點點頭,道了謝,便出去看其他人的情況。


    醫女看著她即便受傷也依舊挺拔的背影,喃喃道了句:“這姑娘也太能忍了些。”


    走到外間,眾人身上傷口也都處理好了。穆一賈還在念念叨叨個不停。


    穆瑛已經一臉痛苦地捂著耳朵,躲到了穆康身後。


    席香看著這一屋子的傷員,滿腔愧疚地垂下頭,朝眾人道了句:“對不起。”


    眾人被她這忽如其來的道歉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出聲。


    連穆一賈都停了嘴。


    席香道:“我不該帶你們出城追人,若不是我衝動,你們不會傷成這樣。”


    大家的任務,本來隻是守住城牆,不讓西戎進城。


    卻因她私心想活捉哈德和雷虎,而累得眾人個個重傷,幸好失去了性命,那她這輩子都要活在愧疚之中。


    “我還以為是什麽事呢。”穆康一臉輕鬆,他傷得也不輕,可完全沒放心上,隻道:“老大,咱們上陣殺敵,天經地義,你有什麽好對不起我們的?”


    “西戎都打到咱們家門口了,不追上去給他們點顏色瞧瞧,還當我們好欺負了!”胖子拉著嗓門兒大聲道:“再說了,我們是在守自己的家,受這點傷算什麽?就是豁出性命,胖爺也死得瞑目!”


    瘦子一巴掌呼到胖子腦門上,鄙夷道:“殺了兩個西戎兵就把你能的,都敢自稱胖爺了。”


    吐槽完胖子,瘦子才道:“老大,康哥和胖子說得對,你要真覺得對不起我們,下次再帶我們多殺幾個西戎人。”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對啊對啊,多殺幾個西戎人,不能讓他們攻進城,不然咱們家裏才養肥的雞鴨就便宜了西戎人。”


    “對,我家裏種的滿園子菜,我都沒吃上幾顆。”


    “你沒吃上幾顆,還不是你摳,連根青菜都舍不得吃!”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的說起吃別的來,個個精神飽滿,完全沒有一點受了傷的虛弱。


    席香心中一暖,知道他們是故意岔開了話題,不讓她在這上麵鑽牛角尖。他們不怪她,她心裏卻不能就此揭過。


    穆一賈撓著腦袋,很是頭疼地看著這一群愣頭青,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為這一顆青菜的事情吵得熱火朝天的。


    但他轉頭看席香仍舊一臉愧疚的樣子,也不由得出聲安慰道:“城已經守住了,你不必自責,大家不怪你。”


    席香抿著嘴,不吭聲。


    在門口將這一幕看見眼裏的莊鴻曦,輕輕“咳”了一聲。


    屋裏卻仿若未聞,依舊熱火朝天的各執一詞,話題已經從舍不得吃一根青菜跳到了連塊瓦都要摳著用上麵來,完全無視了莊鴻曦。


    莊鴻曦又咳了一聲,這回,他還特意提高了聲音。


    眾人聞言,都停下來,齊刷刷地轉頭看向門口,見是一個看著挺精神的老頭,隨口打了一聲招呼,又接著先前的話題繼續吵。


    唯有席香與穆瑛都很驚訝,穆瑛脫口問道:“莊爺爺,您怎麽在這兒?”


    話音剛落,她便想起來守城士兵說鎮國大將軍率兵來支援的事,頓時又改口,“您怎麽來了?”


    莊鴻曦這才進屋,神情和藹道:“聽說了你們的英勇事跡,來看看你們,你們都是好樣的。”


    爾後,他看向席香,板著臉批評道:“但你作為領頭,這次帶人出城追人,確實太衝動,不知對方人數幾何,就這麽貿貿然地追上去,若是中了埋伏,你不僅是對自己不負責,也是對你手底下的人不負責,更是對國家百姓不負責!何況你的任務是守城,擅離職守,這在軍中是大忌,你的行為是要斬立決的。”


    他這麽訓了一通,席香低下了頭。


    “但你既知反省,可見也不算無藥可救。”總歸是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家,莊鴻曦輕咳了一聲,緩了緩語氣道:“日後行事,切記謹慎,思量周全。”


    眾人止了聲,你看我我看你,都對突然跳出來對席香一通訓的莊鴻曦有些不滿,他們家的老大再怎麽不好,也輪不到一個外人當麵指責。


    穆康忍不住問道:“這位老先生,請問您是哪位?”


    穆瑛聽出他語氣裏的針對,伸手擰了下他的腰,道:“莊爺爺就是我和你們提過的鎮國大將軍。”


    穆康頓時沒了聲。


    瘦子向來臉皮厚,發出“哇哦”一聲驚歎,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道:“我也想當大將軍,您能教教我怎麽當大將軍嗎?”


    莊鴻曦笑嗬嗬的道:“行啊,你們都上陣殺敵,殺敵越多,領的官銜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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