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藍淺淺在阿妁的房中待了很久都沒有出來,過了用午膳的時間還是一直都不曾出來過,雙玉本是想著要不要進去提醒提醒以免一個精貴的娘娘和一個病號的姑姑餓著肚子,可當她湊近了房門還沒來得及抬手敲門的時候,就聽到了裏麵隱隱約約傳來爭執聲,時斷時續,她便猶豫了不知該不該進去。


    藍淺淺一直在裏麵待了三個多時辰才推門出來,出來的時候,雙玉第一之間便敏銳地察覺到了貴妃娘娘似乎心情非常不好,秀麗的柳眉緊緊鎖在一起,麵色異常凝重,很不好看。


    雙玉想大概是方才在裏麵的時候和阿妁姑姑鬧了什麽不愉快吧……


    藍淺淺粉唇緊抿,一言不發地快步回了自己的寢殿,而後衝回床邊,將原本攤在床上還沒來得及歸攏起來的東西全都歸攏道包袱裏,動作利索地整理完畢後給包袱牢牢地打了結。


    雙玉一直在一旁看著,這時她再也忍不住了,覷了覷藍淺淺的臉色後小心翼翼的問道:“娘娘……阿妁姑姑不是已經回來了嗎?娘娘這是……還要回去嗎?”


    藍淺淺正在整理之前從深海導出來各種瓶瓶罐罐,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隻輕輕回了一個“嗯”字便不再開口,麵色凝重地抿緊嘴唇,將手上的瓶子分門別類後,起身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匣子仔仔細細地碼放整齊。


    雙玉不敢再多問,她看著身邊女子依舊是美得顛倒眾生的側顏,到現在為止,雙玉還會偶爾望著貴妃的臉發呆失神。


    看著藍淺淺整整齊齊地將丁零當啷的瓶罐一個一個地轉進木匣之中,動作上甚至還有微微一絲的孩子氣,雙玉在心中無奈地歎了口氣,也是在為這位傾城絕色的貴妃娘娘抱不平,她想,方才貴妃和阿妁姑姑起爭執必定是有近些時日以來甚囂塵上的“誅妖妃”的傳言的緣故吧,娘娘看著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心中想必也是不好受的……


    雙玉都替自家娘娘感到委屈不平,這位貴妃娘娘她不是人是沒錯,但也絕對不會是魅君禍國的妖姬,就這位平日裏那副天真不知世事嘻嘻哈哈的模樣,最大煩惱莫 過於挨罰練功、以及晚膳吃什麽的人來說,她怎麽可能會有天大的本事去壞國運惹天怒?!


    她家娘娘是長得異於常人的絕色容顏沒錯,但美貌絕對不是別人攻伐她的理由,如今這般局麵,娘娘心中定是十分的委屈不好受的,希望陛下不會聽信那些讒言真要把貴妃處置了……娘娘這莫不會是就是在為提前逃走做打算吧?


    這會兒藍淺淺自是沒空去了解雙玉心裏在想些什麽,她將一大匣子的瓶瓶罐罐都整理好以後,捧著整個匣子深吸一口氣便起身往外走,邊走邊對雙玉道:“走吧,咱們去一趟太極宮。”


    雙玉雖是有些錯愕,但也不敢多說什麽,跟在藍淺淺身後便一道去了太極宮。


    此時已經接近傍晚,連著幾日的寒雨不停,天一直都是灰蒙蒙的,冬日裏日頭偏短,這會天色也已經開始漸漸暗下來。


    太極宮已經都點上起了燭火,上上下下俱是一片燈火通明,藍淺淺在太極宮一向都是來去自如,也省了讓小黃門通傳的工夫,當藍淺淺主仆倆走近書房的時候,便聽見了裏頭低沉沙啞的熟悉聲音在隱隱約約地與人說話。


    書房裏,趙元衡剛和幾個大臣商議完,大臣們都已經告退了,殿裏隻有趙元衡和侍候在旁的劉順二人。


    趙元衡端起茶盞吹口熱氣,抿了一口熱茶到嘴裏,茶味的清香和回味的微苦澀在口腔裏蔓延開來,趙元衡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窩進椅子裏,一直緊繃的神情總算是微微放鬆了下來。


    一旁的劉順見此,以他在趙元衡身邊多年的經驗,知道此時皇帝的心情還算不錯,至少在這些是日動不動就龍顏大怒的情況來看算是不錯的了。


    於是他也總算敢開口搭幾句腔了,“陛下,如今西南的情況也被魏大人給控製住了,想來那裏也不會再出什麽大亂子了,陛下也總算是能放下一副擔子了,陛下也有個把月都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了,不若……不若今晚陛下便暫且將政事放一邊,去朝陽宮走走散散心,娘娘和小殿下們都好久未曾見到陛下了……”


    趙元衡微微一愣,在聽到說起藍淺淺時,他像是又想起來一般,嘴角忽然就揚起了一個淺淺的微笑,一個人牽著微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自言自語,“說來也是,如今西南的局勢得到控製,西北暴雪馮程,和狄人的仗一下子也打不起來,眼下最需要著重處理的便是江南的情況,一樣一樣地解決吧……過後我便可以寫了聖旨,淺淺便可名正言順了……”


    劉順其實並沒有怎麽聽清楚皇帝在說些什麽,但著一點都不妨礙人精接話茬,“是呀,陛下總不必太過憂心,陛下是真命天子,眼下的這些難題總是會慢慢過去的,陛下最重要的還是保重龍體!”


    想著心中所想,趙元衡的心情也變得好了不少,繼續立著思路作何接下來的規劃打算,“江南現缺水缺糧,最需要的是糧而並非金銀錢財,國庫裏已經不多了,滿朝的家夥個個都是肥頭大耳,吃得油光水滑的,我再想些法子也能從這些家夥身上刮一層油水下來……而在後宮之中,便也以淺淺的名義起頭,所見一些後宮的開支用度,這樣一來,淺淺的賢名便也能傳出去,封後時也能更加順利些……劉順,你且再去取一張空白的聖旨來,朕可得先提前預備著……”


    “預備什麽?”


    藍淺淺就在此時跨步進屋,正好聽見了男人最後那一句話,於是她順口就問了一句。


    趙元衡見藍淺淺進來,急急忙忙地從禦案後頭繞下來,順手結果藍淺淺手中的木盒後便拉起藍淺淺往禦案後的寬大龍椅上坐去。


    劉順知道此刻自己已經是多餘的了,於是立即便悄無聲息地退下了,將獨處的空間留給帝妃二人。


    此時藍淺淺的麵色已經沒有在朝陽宮時那般凝重難看了,隻是嚴肅著臉,看著被男人隨手擱在書案上的匣子,她眸色又深了幾分,張張嘴——


    “阿執我有話想對你說。”


    “淺淺我正想去找你與你說些事。”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的,趙元衡一愣之後,便失笑了,撫摸幾下藍淺淺鬢邊的微軟,沒克製住最後還是靠近藍淺淺,在他額上落下輕輕一吻,溫柔笑道:“那淺淺你先說吧!”


    藍淺淺一頓,沉默了好久,見男人一直都是一臉期待、帶著溫和笑意的神情望著她,藍淺淺深吸一口氣,才輕聲說道:“阿執……深海出事了,阿娘和深深她們都出事了,我得回去幫他們!”


    第97章 分離在即


    藍淺淺的聲音不大, 但在空曠安靜的的殿中卻還是很清楚的, 她說, “阿執我得走了,水族出了一些萬分棘手大事, 阿娘和深深都受了傷,就連剛回來的阿妁也受了很重的傷, 我必須得回去,得回去幫他們……時間緊迫, 今晚就走。”


    趙元衡臉上的笑容一頓, 漸漸淡了幾分,他忽然便覺得自己有些手足無措,“要回去啊……今晚就要走?這麽急,都不能等到明天嗎?什麽時候回來?”


    藍淺淺低頭沉默了好久,久到讓趙元衡心頭的不安越來越濃, 她才再次開口, “很緊急, 實在不能在耽擱下去了,所以決定今晚便走,等我……”


    藍淺淺一頓,眸色深深, 又認真地想了好與會兒才繼續道:“……等我忙完了便會回來的。”


    趙元衡嘴角的笑意徹底消失了,眸中的神采也漸漸暗淡下去直至熄滅, 心頭如被針猛地紮了一下, 狠狠一抽, 在藍淺淺看不到的地方,隱在袖管中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骨節青白,他勉強試著扯了扯嘴角,“怎會這麽突然,是發生了什麽事嗎?真的……真的就非要……走嗎?”


    藍淺淺抬起頭一瞬不瞬地看著男人,認真道:“我阿爹埋骨的龍塚之地上,鎮海龍眼的封印已經裂出了一個大口,裏頭被封印的邪靈們趁機逃出來作亂,還有一些了上萬年的邪靈正奮力想要衝破阿爹當年設下的最後一道封印禁製逃出來,那些……和都是與阿黑差不多形態的,卻是要比阿黑厲害上千萬倍,如今深海已經亂做一團,阿娘和長老們想追回邪靈修補封印,快要耗盡了心血,很多水將都犧牲了,深深為了在追捕誅殺邪靈的時候還受了重傷,現在還在昏迷著……阿執,我必須回去!”


    今日在阿妁的房中,藍淺淺便是為了回與不回而和阿妁起了爭執。


    當初海後從京都會深海後便突然驚覺,鎮海龍眼的封印竟早已在越半年前不知不覺中裂開了一道縫,已經有不少處於反應邊緣的邪靈從中逃脫出來的痕跡,阿黑便是在那時候逃出封印躲進了九溪山的。


    龍宮當即派出了打量人手進行圍剿追捕,然而令他們沒預料的是,封印裏剩下的那些高修為的邪靈們在魔尊誅神劍威力之下,趁著這次機會,居然瘋了一般向鎮海龍眼的反應發起了衝擊。


    封印裏有好些邪靈都是當年魔尊梟焱消逝後隨著誅神劍的強大怨念邪氣幻化滋生而誕生的,都是有萬年的極高修為,這麽多年過去了,雖然海後時常在加固修繕封印,但海神藍羿所留下的神力印記終歸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消淡下去了一些,這些高修為的邪靈們是鐵了心要趁這次封印開裂的機會衝破封印,衝毀整個鎮海龍眼……


    鎮海龍眼自初生之起便一直是由龍族在鎮守,海後和水族諸長老雖也都是萬年的高修為,但終究不是海神,這世間也終歸是遺憾再無任何一龍族,大家雖都是耗盡了所有的心血,卻依舊是無法阻止封印被越扯越大的趨勢。


    一旦封印被破,不但會有怨念深重到窮凶極惡的邪靈們跑出來作亂為禍人間,封印與鎮海龍眼相接,鎮海龍眼可是四海的中心支撐的,一旦封印被毀,鎮海龍眼便也會隨之崩塌,屆時龍眼之下的烈火岩漿將會翻滾上來,海底震蕩,四海顛覆,六界將傾。


    諸神之戰後,靈法式微,便是末法時代,現在的六界已經沒了當初能力挽狂瀾穩定龍眼的人物,即便是海後麵對崩塌的龍眼也終將是無能為力……


    所以鎮海龍眼的封印決不能破!


    故此,深海一下子便是臨了打大敵,大批水將都被派遣了出去,海後既要追捕那些從封印裏逃出來的高修為邪靈,又要維持鎮海龍眼的平衡不崩塌,還要想法子修複封印,整日都守在龍眼封印處,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


    而藍深深又在與逃脫的邪靈力戰之時不慎受了重傷,一直都在昏迷之中,長老們都出去了,流光暫時代為處理龍宮的事務,他既要處理已經亂套的龍宮各項事務,又要照顧昏迷不醒的藍深深,實是分身乏術,故此忙亂之中才沒注意到藍淺淺從回來的一隻又一隻的傳信水魚。


    阿妁回到深海的時候便是這麽一副複雜紛亂的場景,她先是幫著收拾了又一批從封印裏逃出來的邪靈,在與一隻高階修為的邪靈作戰鬥法時不慎受了傷,也因此壓根就沒去看到藍淺淺的傳訊,後來,和海後、流光等幾人商量後,海後要求阿妁在回到京都去,任務便是在京都的皇宮裏護好藍淺淺母子五人。


    海後是不想然藍淺淺在這個檔口回深海的……


    阿妁聽令而依言行事,帶著一身一直未愈的傷,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皇宮,可即便如此,也還是耽誤了約有半月的工夫才匆匆趕回了宮。


    方才在阿妁房間,藍淺淺與她爭執的便是這些原因——阿妁實話實說,想要藍淺淺老老實實、平平安安地在皇宮裏帶著哪也別去,但藍淺淺在了解現在深海的情況後堅持要回去,兩人怎麽都無法說服對方,最後藍淺淺打算強硬行事,這深海她必須得回!


    趙元衡緊皺著眉頭默默地聽著,精明嘴唇一言不發,隻是伸出一隻溫暖幹燥的大手,將藍淺淺的手緊緊包裹在裏麵。


    藍淺淺深深歎出一口氣,將自己的手從男人的手裏掙脫出來,俯身伸手,輕輕打開了方才她帶來擱在案桌上的那股木雕匣子,裏頭是她已經碼放整齊的瓶瓶罐罐。


    藍淺淺手指著這些瓶罐對趙元衡一一指點道:“白色玉瓶裏的是現在我手上所有深海凝露,青花瓶裏的則是之前從白洛那裏順來的一些藥丸,還有這幾個大點的瓶子,是之前藍深深他們在的時候我讓流光幫我精煉過後的蛇膽酒……這些你都拿著,以後萬一有什麽棘手的情況發生或許可以就得性命,對你的身體也有好處……”


    “淺淺……”


    趙元衡的手死死握緊,還是忍不住出聲打斷了正在絮絮叨叨交代事情的藍淺淺。


    藍淺淺抬起頭,兩人目光便對在了一起。


    藍淺淺深深地吸足了一口氣,而後揚起一個微笑,用從未有過的端莊鄭重的眼神看著趙元衡,“阿執……對不起,我……必須走!我的父親是藍羿,我身上承襲了我父親的血脈和神龍之力,這是我無法逃避的責任!”


    “我自出生起便是體弱差點便活不下來,可是海神繼傳的神龍之力卻偏偏是在我身上,年幼時長輩們怕我控製不好這強大的力量,便合理將其封印起來,在深海所有人都在寵著我讓著我,就連藍深深,她從小就比我懂事很多,很小的時候便開始刻苦修煉,便是為了能獨自承擔起將來整個水族的重擔,而我,在她嚴厲而又沉悶的修煉時過著自由散漫、無憂無慮的兒時生活……但是,這也是我血脈之中便不可推卻的責任,現在她快撐不住了,整個深海都快撐不住了,我不能再任性有著自己玩鬧了,必須替她繼續撐起來!至少我不能如此自私地一個人躲起來……”


    看著女人幽深如藍海的眼眸,趙元衡那句“可不可以不要走”就卡在喉嚨口怎麽都不出來。


    說著說著藍淺淺雙眸之中的幽藍徒然加深,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和凜然:“鎮海龍眼的封印眼看就要被破了,整個鎮海龍即將崩塌,一旦龍眼崩塌,便是四海傾覆,封印被破,天地傾覆顛倒,邪靈作亂,不管是水中還是陸地,都將是異常毀天滅地的浩劫!我原本還不明白為何這段時日這麽多的災禍,又是地動又是大旱,現在明了,鎮海龍眼已經搖搖欲墜了,這些便都是龍眼崩塌的前兆……阿執,你是這陸上萬民的統治者,你熬了一夜又一夜便是想救那些災民於水火,而我流淌的血脈之中便有我的責任,這鎮海龍眼的封印當年是拿我阿爹和整個龍族的血肉神魂、以命為代價才換來的,封印決不能破!”


    說到最後,藍淺淺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燦爛笑容,“阿執放心,回去之後有阿娘和長老都在,我自是不會有事,隻要封印能被修補完整,穩定住龍眼,一切問題便都是迎刃而解,你現在焦頭爛額的這些事也自當會結束,等事情都完結了,我便再會回來的,不必太擔心。”


    趙元衡感覺自己是用盡了畢生的力氣才揚起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聲音已經嘶啞得不像話,似是在說與藍淺聽又是在說與自己聽,“好……我會一直等你回來的……一定會等你回來的,不過是加固一下封印,應是很簡單的事吧,不會又危險的,一定不會又危險的,對不對……”


    藍淺淺將臉埋進男人懷裏,聲音聽著甕聲甕氣的,“嗯!很簡單的,當然不會有危險……”


    兩人就這般緊緊相擁,不知過了多久,藍淺淺才將臉從男人懷裏抬起來,看著他問道:“對了,方才你不是說也有事要同我說,是何事啊?”


    趙元衡身子微微一滯,眸色不易察覺地又暗淡了幾分,他故作輕鬆地牽起嘴角,替藍淺淺將有些歪斜的發簪又插正了回去,“無事,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隻要你回去以後能一直平安,都是不值一提……”


    第98章 自那以後


    不知已經過了多久, 夜漸漸深了, 原本外麵正在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打在窗外的樹葉上沙沙作響, 然而在不知不覺間細細沙沙的雨聲竟漸漸消失,窗外是一片幽靜。


    在壓抑沉悶之中藍淺淺有些受不了了,她想打破這令人煎熬的氣氛,便走到窗邊, 輕輕推開了窗子想呼吸呼吸窗外的新鮮氣兒。


    窗子一推開,頓時一股刺骨的冰寒迎麵撲來, 寒風裏夾雜著雪花吹到藍淺淺的臉上,雪花在接觸藍淺淺連的一瞬間便化作了冰冷的水珠。


    藍淺淺被凍得一個激靈, 抖著身子縮了縮脖子, 而後她一下子反應過來, 便慢慢地將手伸出窗外想去接那在夜空中飛舞旋轉的白色雪花, 睜圓了眼睛看著大片雪花在她指尖融化成晶瑩的水珠喃喃自語道:“……竟是下雪了,下了好大的雪!這應該是今年下的第一場雪吧……”


    趙元衡也在不知不覺間悄悄走到了藍淺淺身後,從身後將她擁進自己的懷裏, 看著不斷飛揚飄落進來的大片雪花,眸色深深, 將臉埋進女人的頸窩裏, 頓了好久才啞然出聲, “今冬冷得特別快也特別冷, 路上定是雪封冰結, 河道裏也是結了厚冰, 這一路回去,路上定是混亂的,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衣裳要多穿點,得穿暖了才是,銀錢盤纏也多帶些,但也別一路亂花買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不論你何時回來……我……我都會一直等你……”


    男人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藍淺淺忽然就覺得心頭澀得難受,她實在不知自己究竟還能不能回來……


    默然好久,藍淺淺轉過身,摟住男人勁瘦的腰,將被風雪打得有些冰涼的臉貼在他溫熱寬厚的胸膛上,聲音輕輕的,“因為鎮海龍眼搖搖欲墜、封印即將被破,現在整個天下不管是水裏還是凡間都不太平了,深海的龍宮現在也不是什麽富麗繁華的昌盛之地,四隻崽崽就不跟著我回去了,讓他們留在宮中,這宮裏有古老厲害的陣法加持,與你身上的帝王紫氣相輔相呼應,等閑的邪靈或妖魔鬼怪都是進不來的,幾隻崽崽跟著我回去還不如在宮裏安全……”


    “阿執,你且好好看護住他們,在這些事情沒有平息下來之前,就拘著他們在這皇宮裏哪也別讓他們亂跑,阿妁也會留下來,有什麽困難你解決不了找她便可,小崽崽們要是不聽話,也別總是寵著,狠狠地收拾就是!”


    “嗯。”


    男人悶悶應聲。


    “還有,我給你的那些瓶瓶罐罐,都是極好的,勝過太醫院的那些良藥,還有之前的蛇膽酒,你別老是嫌棄,要記得時常拿出來喝一點,對你身體自是有極大好處的。”


    “嗯。”


    男人還是甕聲甕氣地一個字。


    “你要好好保養愛惜自己,別總是這般通宵熬夜地處理政事,對身體不好。”


    “嗯。”


    “也別總是和底下的那些大臣們發火,他們辦不好差事換個人來辦便是,別和自己較勁置氣,生氣更容易變老生病。”


    “嗯。”


    “還有我把趙錚的那枚印章一起放在剛剛那個匣子裏頭了,你若真是人手不夠用的時候,便拿著那印章去找魏靳鋒調度神驍騎。”


    “還有……”藍淺淺抱住男人腰的手臂不自覺收緊幾分,將整張臉都埋進了趙元衡的胸膛,聲音輕不可聞,“還有……若我一直沒有回來,一年、兩年、三年……若是時間太久了的話,你便……你便不要再等了……”


    這次,藍淺淺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那個“嗯”字,男人下了死力緊緊箍住她,卻是一片沉默……


    昭寧五年的寒冬,京都早早地便迎來的第一場大雪,整座繁華的古老都城都籠罩在一片皚皚白雪之中,然而在這般整個大梁都多災多難的寒冬,在不斷湧入各地的難民和不但出現被 凍死的屍骨後,這本該壯闊、優美的全城雪景,也徒然添上了一份淒涼和肅殺。


    國庫裏銀錢倒還有餘,但百姓們最迫切需要的糧食已經所剩不多了……


    江南的災民之亂還在繼續,依舊是高調囂張地打著“清君側,除妖妃”旗號,在已經夠混亂的江南火上澆油,生事鬧亂。


    為此,朝中的一幫人,各處利益相結合,暗藏心思,各懷鬼胎,借此將眼下所有再難的罪名都扣在了貴妃藍氏頭上,這時候基本上已經都是不約而同地給藍淺淺定好了罪,卯足了勁兒給趙元衡奏疏施壓,想要迫使皇帝廢黜並賜死貴妃。


    本來按照皇帝那強硬有主見的做派,這些人都已經做好了和趙元衡死磕一陣的準備,隻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原本之前一直死咬住堅決不肯妥協的皇帝竟然在今冬的第一場大雪過後,居然就像是被大雪給凍清醒了似的,忽然之間就開了竅……


    這場大雪足足下了三日,大雪過後,京都的人們除了聽說哪哪被大雪壓垮、哪哪又凍死了多少人之外,還得到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這個消息猶如一滴水落進了京都這看平靜實則暗流湧動的熱油鍋之中,一下子便炸然——


    陛下下旨稱,貴妃藍氏前日突感惡疾,為防止這惡疾在宮裏感染蔓延,現已將貴妃挪出了宮去外地的某個小寺廟裏清修靜養,在完全康複之前都不得回京。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貴妃她是美人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公子六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公子六月並收藏貴妃她是美人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