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淩目光緊盯著乾陽道法盤裏幼年的葉無邪,呼吸微微一窒,心口割裂般的疼痛,卻又釋然般的苦笑。


    道法盤內,等到慕傾凰和葉天帝走後,葉無邪獨自一人托腮坐在門檻處。


    隱隱間有些像粉雕玉琢的小寶模樣。


    葉無邪發了好久的呆。


    目光深遠。


    好似透過眼前的景致,望向了遙遠的以後。


    “不怕哦。”


    “人間不好,但哥哥會保護好你的。”


    他自言自語,說到了最後,眉角眼梢浮現出極盡溫柔的笑意。


    黝黑純粹的眼睛,好似泛著一層瀲灩的水光,比打磨過後的寶石還要鋥亮。


    楚月瞧見此處,唇角上揚,眼底裏的柔意宛若秋水微漾。


    無極老祖背著陪伴許久的劍,捋著發白的胡須若有所思,眯起眼睛盯著道法盤上,與眾人解釋道:“這位無邪,恐怕就是葉楚帝的兄長。”


    四方天地,上界之尊,竟無一人理會無極老祖。


    “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


    一位上界之尊說道:“難怪葉楚月對大楚的兄長絲毫不在乎,原來是早就有了自己的哥哥,”


    楚世訣聽得此話,心底裏泛著酸味,渾身哪哪都不痛快,隻得懊惱地蹙緊了一雙凜冽鋒利的劍眉。


    “什麽兄長?”楚時修冷嗤,“一個下陸的廢物,隻會躲在女人背後沒用的東西罷了。”


    他可未曾聽說過有哪一個天才是叫做葉無邪的。


    這位葉無邪,如今隻怕還龜縮在下陸,任由明月保護著。


    顯然是個軟弱無能的窩囊廢,也就明月會把他當個寶。


    “為人兄者,自當守護著妹妹才是,而非是讓女人保護。”


    楚世訣悶哼了聲。


    話雖說如此說著,但常年保護楚南音的他們,還從未感受過被妹妹護著的滋味。


    於是還沒見到那個叫做葉無邪的男子,就已經嫉恨到靈魂都多了一絲獰意了。


    道法盤裏已經沒了葉無邪的身影。


    畫麵回到了數年前。


    正是葉楚月幾步一叩首從神玄學院跪到了長安的城門外。


    四周圍觀的百姓聲音,充入了上界之尊的耳中。


    “丹田破碎,武根毀壞,葉家這小姐,怕是廢了。”


    聽到諸如此類的話語聲,圍聚在流光海域四方的人,無不是目瞪口呆,震驚到咂舌。


    藍雪姬眉頭緊皺,鋒利淡漠的眸光暗藏著一絲訝然,垂下眼睫便沉聲自語:“這件事發生在三年前,三年前的她,若是失去了武根和丹田的話,如今的這一切又是從何而來?”


    未婚夫立在藍雪姬的身旁,抬起的眼簾,遠遠地望著道法盤,驟然便湧現了萬分的震驚。


    “什麽?”


    蒼老臉頰刻有蠢貨二字的楚老爺子,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爬滿血絲的雙眼,且是目不轉睛,死死地瞪著道法盤上,腦子裏甚至還在懷疑道法盤的真實性,猛地滾動了幾下喉結。


    似是想到了什麽,骨子深處,血液流動時,陡然凝結了陣陣冰冷的寒霜,欲要凝固住他的思想,隻餘下驚愕的呆訥。


    “三年前,她竟是這個樣子?”


    楚雲城的呼吸瞬間就變得急驟。


    不僅如此,這漫天上下,四處都是倒抽冷氣之聲,無不是錯愕驚詫!


    “難道說——”


    赤羽宗主驚道:“她葉楚月從無到有,用的不是九萬年,而是……短短的三年?這……可能嗎?”


    “準確說來,是兩年零九個月。”靈仙劍宗之主盯著道法盤傳遞出的信息,驚豔地歎聲道:“這葉楚月,當真是個奇女子。”


    在此之前,都以為她用了九萬年才有今天的成就,已算是非常的優秀了。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她所用的時間,連三年都沒有。


    周雲鬆鬆垮垮地靠在了椅上,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


    渾身上下,透著股懶勁兒。


    他饒有興味且懶洋洋地掃視了眼四方。


    末了,眸掃夜墨寒,眉梢輕挑起。


    這位殿下,當真是用心良苦,


    不僅請他出山,來流光海域例行執法抽查,還特地提醒他要帶上乾陽道法盤,目的就是為了幫這個叫做葉楚月的女人出一口狠狠地惡氣吧?


    先前他見上界的貴女們被夜尊殿下拒之門外,又見這夜尊時常與自己來往,還以為這廝有什麽龍陽之好,沒想到是用心良苦,潛藏的愛意都在細水流長裏。


    周雲恣睢地勾起了唇角。


    “三年不到?”


    楚南音聽到婢女的講解,手中茶杯“砰”的一下就掉到了地上去。


    杯盞碎裂,茶水四溢。


    “她隻用了三年不到的時間,就有了今日成就?”


    楚南音呼吸急驟。


    她不相信!


    父親說過。


    焚世天罡魔體,乃是天生的壞種。


    永生永世都會被晦氣給不死不休地糾纏。


    日日夜夜倒大黴。


    若真是如此的話,葉楚月怎麽可能隻用了兩年多的時間,就從薄弱的下陸文明裏脫穎而出,在海神中界的海域留下了足以載入史冊而濃墨重彩的一筆?


    楚南音牙關咬緊。


    眼睛處的兩個血色大窟窿,空洞地望著前方。


    雖然沒了眼球,卻給人一種詭異的注視感。


    婢女緊緊地壓低著頭,都不敢去看楚南音的血窟窿,纏著聲說:“公主,道法盤上是這樣說明的。”‘


    道法盤,做不得假。


    楚南音無禮地癱坐在了椅上。


    失去光明和顏彩的她,世界隻剩下了沒有焦距的黑。


    胡思亂想之際,腦子裏忽而捕捉到了即將消失的想法。


    莫不成……


    大楚的壞種壓根就不是楚明月。


    而是她?


    有了這個念頭的瞬間,楚南音騰地一下就從椅上站起來,身上的血液冰冷到近乎凝固,蒼白的嘴唇微微張大,呼吸加深時胸腔也隨著上下起伏,顫顫巍巍的一雙手直接攥緊成拳,任由尖銳的指甲鑲嵌進了嬌嫩的掌心皮肉,指縫便被自己的鮮血給填滿。


    “南音。”楚時修沙啞的嗓音響起。


    楚南音嚇得激靈了一下。


    “你怎麽了?”楚時修問。


    “沒,沒怎麽……”


    楚南音驚出了滿背的冷汗。


    這一刻,她的靈魂都在顫抖。


    她害怕不為人知的事實,會和她所設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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