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被明月給嚇到了?”


    楚時修將披風蓋在了楚南音的身上,握住了楚南音冰冷的手掌,將自己的氣力渡送了過去,企圖驅散楚南音的涼意,用溫暖去裹著她一生之久。


    “她一直都在野蠻之地長大,自是哪哪都比不上你的,粗鄙之人,好生生的一個女子,硬是活成了莽夫樣,隻會讓人心生厭惡罷了。”


    “好在,她不用出現在上界,等過了諸神之日,以後再也不會來惹你的不快了。”


    楚時修的聲音溫和了幾分。


    他重新接來了一杯新的茶,放在了楚南音的掌心,“喝喝看,是你最愛的寒酥茶,七分熱,味道正好,莫要想煩心事。左右一雙眼睛,日後阿兄會給你尋來世上最好看的眼睛,讓你能夠重見光明。”


    楚南音看不見。


    楚時修雖在這般說著,眼角餘光卻是一直瞥著葉楚月在的方向。


    一想到葉無邪和明月之間的兄妹情深,他便是心裏癢癢,來為南音添茶加衣方才能夠抵消掉那一份不適感。


    楚南音動了動嘴角,很快就把適才那荒唐的想法給拋諸腦後。


    就算道法盤顯示出了葉楚月的才能,阿兄們,不還是會在她的身邊……


    “阿兄。”


    楚南音輕抿了一口寒酥茶。


    “謝謝你。”


    她微笑著說。


    楚時修撫了撫她的發絲,“既是阿兄,何來的謝呢?生疏了。”


    “明月……”楚南音張了張口。


    “別提這個晦氣之人。”


    楚時修沉聲道。


    楚南音欲言又止,終是默然。


    無人發現。


    她微垂的頭下,是上揚的唇角。


    道法盤緩緩地閉合。


    周雲笑望了過去,“葉楚月,流光海域太小,這戰場不夠你施展拳腳的,本隊長等你來到上界一鳴驚人的那日,到時候定要請你來好好的喝上一杯。”


    海神中界的修行者並不知情,但上界之尊俱是在麵麵相覷。


    須知——


    執法隊長裏,這周雲是獨樹一幟的難搞。


    說他秉公執法吧,卻又總是鬧出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來。


    因是背靠大樹,對誰都是不可一世的張揚,鮮少有人能入他的法眼。


    這葉楚月……


    倒是成了稀罕的之一。


    “借周隊長吉言。”


    楚月作揖道。


    “周隊長。”燕白楊陰陽怪氣地道:“凡人道者登天梯,可是罕見之事。”


    “燕隊長,知道陳老隊長為何有那麽長的壽命活到今天嗎?”


    周雲隊長不疾不徐地扯開了一個話題。


    燕白楊頗為迷茫地看了過去。


    有些不明白周雲的言下之意。


    卻見周雲薄唇輕掀,含著嘲弄譏諷的笑意,緩聲開口:“因為,陳老隊長,一向話少。”


    燕白楊的麵色驟然一沉,黑得尤其難看。


    周雲如個桀驁不馴的二世祖般攤開了手坐在椅上,漫不經心地掃向了楚南音,頓起好奇之色,“大楚公主的眼睛這是怎麽了?”


    “周隊長,南音的眼睛被那狠心的婦人奪了去。”


    楚世訣抬起手來,指向楚月,眼睛裏的怒火似要焚燒掉葉楚月的身軀。


    周雲當即來了興趣,而當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後,盯著大楚的眾人看了許久,方才道了一聲:“貴國真亂”。


    楚世訣麵龐呆滯,憤懣都藏在心底裏,認為周雲也不是如傳說中那般的公道之人。


    “楚家公子。”周雲隊長輕抬眸,懶散道:“等你被挖眼睛還能感恩戴德的時候,才有資格和立場去指責一個隻想討回自己公道的人。不說其他,就憑今日一戰,爾等大楚後輩,沐澤上界文明,是快馬加鞭都追不上你口中狠心的婦人。”


    “當年聽聞大楚沒落之說,原還有些奇怪,如今見這蛇鼠一窩,狼心狗肺,倒也是不奇怪了。”


    周雲笑著開口,語氣爽朗,略帶幾分獨屬於第七執法隊長的威嚴。


    這一番看似雲淡風輕的話,不亞於是指著楚世訣的鼻子罵得狗血淋頭。


    這一刻的大楚,在樁樁件件的事下,在無數道目光的交匯中,與那斷脊之犬,並無太大的區別。


    周雲修長如玉的雙手,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襟,而後看向楚月。


    女子立在夜空之上,手中兩把刀,身後一墓碑,明明該是極盡荒蕪和孤獨的人,卻燦爛若豔陽。


    周雲看得出,天罡刀裏的故人氣息薄弱如遊絲。


    楚月提著刀的手,在竭力遏製著顫抖和冰冷,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


    她低垂下眼睫,眸底是隱忍的沉痛。


    她不曾想。


    她拿到天罡刀的那日,便是失去天罡刀的時候。


    前仆後繼的故人向死而去,用血肉鑄造出她的兜鍪鎧甲。


    水墨色的刀,溢出了血色的煙霧。


    那是器靈消散於世間的跡象。


    趙天罡被華山老君害得與鬣狗契約,強行扯破契約枷鎖,便要承受著魂魄俱散的代價。


    “天罡……”大長老眼睛通紅,老淚縱橫,一大把年紀竟是全然失控,趙天罡這個名字終究是他心底裏最深的苦痛。


    段清歡等人眸光顫動,低聲喃喃“趙師兄”。


    星雲宗的弟子們,原先肅然的神色被悲痛的氛圍給籠罩。


    血霧暈染在長夜。


    星月不見半點光芒。


    隨著猩紅的霧色從刀中消散。


    這把刀,就愈發有著死氣沉沉的陳舊感,好似破銅爛鐵般的不值錢。


    霧色沿海而去。


    楚月踏步跟上。


    星雲宗上下行走海麵,像是在送別趙天罡。


    然——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


    半空中,趙天罡的器靈血霧,徹底成了空。


    而這時,天穹下了一場聖潔的雨,雨水落下,卻不入地,似若雲煙,又有光的璀璨。


    此乃……


    神泣!


    唯有踏入諸天萬道有著神之造化的修行者,在死亡的那一刻,才會有一場震撼世人的神泣


    趙天罡生前卻隻有無上宗師境,雖在海神界是佼佼者,但縱觀上界和諸天萬道卻算不得什麽,卻引起了一場神泣,再一次的震撼了無數的人。


    三清道長凝眸許久,呼吸微促,拂塵一握,忙道:


    “趙天罡雖隻有無上宗師境,但畢生所行之正道,如同神的造化點撥。常言舉頭三尺有神明,人活一世,所行所言,難逃神明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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