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膝下的孩子不多,從前更是疼愛母親。”


    楚南音綢緞纏目,儀態挺拔地端坐著。


    “他是一時受了蠱惑,且說海域上,他並未傷害過我們,隻是想保下葉楚月罷了。”


    “這隻能說明,外公是一個好外公。”


    “我原就想苦讀醫書,成為一名煉藥師,治好外公的病。”


    “如今失了雙眼,隻得勞煩兄長為我誦讀醫書了。”


    話至最後,楚南音的語氣裏頗為歉意,連帶著高傲的頭顱也低下去了些許,看在兄長的眼裏是難以按捺的心疼。


    南音,雖是自小就清高,但也一向乖巧懂事。


    尤其是看到了一身反骨的壞種過後,更加覺得南音是如此的好了。


    “南音,你放心,眼睛的事等回到了大楚哥哥幾個都會想辦法治好。”


    “無妨,我從前讀過一句話,至今頗有啟發。”


    “是什麽話?”


    “心靈足夠幹淨的話,不需要眼睛,也能看清諸天萬道的雪和風。”


    “……”


    楚南音所說的話,深深地震撼著幾位兄長。


    “外公的病痛,隻怕會因為此次諸神之日的傳承而加重,不論明月和我們的恩怨如何,她理應孝敬老人,出一份力才是。”


    楚南音柔嫩淺紅的指腹,輕緩地摩挲著掌中玉佩。


    “她哪懂得孝敬老人。”


    楚雲城和父親楚祥推門而入,聞言嗤之以鼻。


    想到葉楚月這個人,心中總會生出許多的煩悶,在胸腔裏揮之不去。


    有恨、怒、惱,還有一絲作為父親的複雜和無奈。


    楚老爺子蒼老的麵龐戴有遮住“蠢貨”二字的麵具,手裏拿著常用的煙袋,在楚南音提及葉楚月這個名字的時候,陰惻惻的眸裏,閃過無盡的殺氣,如火山無端爆發,刹那間就想毀天滅地。


    “說起來,爺爺的身子也不大好。”楚南音道:“爺爺,我會治好你的。”


    “都是老毛病了,也伴隨很多年,不必了。”


    楚老爺子拿過旁側的大氅披在了楚南音的身上。


    “南音啊,是我做爺爺的對不住你,讓你由得那下等人傷害。”


    “是做爺爺的不好,沒能保護好你,也沒能管好你的母親,險些釀成大禍。”


    楚老爺子混濁的眼睛微微發紅,極其難受地望著失去了雙眼的唯一孫女。


    她本該是至高無上的神,這些年來任勞任怨。


    熬過了多少個酷夏和寒冬。


    距離破曉的黎明就隻剩下一步之遙,卻被葉楚月全給毀了。


    青蓮女尊的稱號沒了。


    金瞳被挖。


    曾經清麗脫俗的容顏,被刻上了醒目的蠢貨字眼。


    一時間,從高高在上的大楚公主,淪為了兩界的笑談。


    盡管如此,她依舊不怨不恨。


    “爺爺,你已經很好了,大楚都是你撐起來的,若不是你,大楚怎能有這些年的輝煌。”楚南音雙手胡亂的動,語氣很是焦急,在握住爺爺爬滿褶皺的手時,穩穩用力地抓住,人也平靜了許多。


    “爺爺,大楚的今日雖不如往昔,但你放心,南音定會好好用功修煉的,還有哥哥們。”


    “哥哥們都是人中龍鳳,在不久的將來後,我們定能讓大楚再創輝煌的。”


    “爺爺,雖然都是老毛病,但疼起來也要人命,我一定會想辦法根治的。”


    這一番話下來,兄長們心情舒暢,隻覺得沒白疼這個妹妹九萬年之久。


    楚老爺子眼睛濕潤,“你啊,自己都這個樣子了,還關心爺爺。”


    “爺爺是世上最累的人,也是大楚最英勇的戰士,莫說失去一雙眼睛,就算失去這四肢百骸,五髒六腑,哪怕隻成為遊蕩的孤魂,我也要關心爺爺,關心父親和哥哥們。”


    楚南音勾著唇角,不像是跌落低穀的人,渾身反而充斥著希望光火般的明媚與澄澈,讓大楚的家人們無不是動容。


    “若明月有你半分的懂事,事情也不至於發展到如今模樣,我們大楚的皇室也不會四分五裂了。”


    楚雲城不知想起什麽,輕歎了口氣。


    屋子裏楚家人的心情都很凝重。


    流動的空氣,不再是冷冽的風。


    凝聚著濃厚的愁雲,彌漫在楚家人的眉宇之間。


    這會兒,門外邊來的隨從打破了這份嚴肅還有點悲傷的氛圍。


    “怎麽樣?”楚老爺子問。


    “回楚老的話,我們按例把大楚靈草送給本源老族長的時候,被星雲宗的人給攔住了……”


    隨從低著頭弱弱地說。


    楚老爺子瞪圓了赤紅的雙目。


    “放肆!”


    楚老爺子把手上的煙袋丟到了大楚隨從的臉上。


    隨從屈膝跪在地麵,壓低了頭,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一個海神中界的宗門,豈敢對我大楚無禮。”


    “放肆!放肆!”


    楚老爺子怒吼出聲。


    年紀一把的他,吼到麵紅耳赤,脖頸、額頭青筋暴起,太陽穴突突跳動的幅度和頻率緊緊相連起伏的胸口。


    這件事,對於上界任何一個勢力來說,都是刻在骨頭上的奇恥大辱。


    更別提像楚老爺子這般野心勃勃,雖已年邁卻還有雄心大誌,無所不用其極的想使大楚更上一層樓引得世人敬重的了。


    氣血攻心,複又怒衝天靈蓋,直接就是頭暈目眩,身體搖晃。


    “爺爺……”


    孫子們蜂擁上前,將祖父團團圍住。


    楚雲城忙不迭將氣力輸送給了楚老爺子。


    楚老爺子這才緩了過來,指著隨從問道:“龍宗瀚呢,龍珩呢,龍遙呢,這些人都死了嗎,任由一個破宗門來羞辱我大楚的人。”


    太虛靈草,生長在大楚精心嗬護的聖地。


    雖算不上是最頂尖的藥草,卻也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且因大楚獨有。


    故而,大楚整體沒落的時候,光是靠販賣太虛靈草,都能有不少錢。


    隻是……這太虛靈草的純度一年不如一年了……


    這也是讓大楚頭疼的事。


    而大楚每個月,都會送一株太虛靈草給本源老族長。


    今日,又是一月一次的日子,既然按照慣例,也是想修補下二族的關係。


    隨從咽了咽口水,看了看楚老爺子,又看看楚雲城,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得楚世訣險些動手。


    “你倒是說啊!”楚世訣急赤白臉地大喝。


    “老族長的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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