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姐點著頭:“嗯。”


    杜阿福騎上馬去了城牆。在城牆上走了一圈才找到陸璟:“五奶奶,讓我來的。”把陶罐和饅頭舉了起來。


    邊上的馮典史和常千戶都笑了:“我們又要沾老公祖的光。”


    “是瓦剌人的光,不然我也吃不到。”陸璟笑著。


    杜阿福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陸璟接過,抽出一看,一張紙對折著。打開來,沒有抬頭和落款,就兩個字“放心”。隻看一眼,陸璟就知道是徐惠然寫的。


    她讓他放心,她不會跟前世一樣。


    陸璟唇角翹了起來,從陶罐裏拿出雞腿來:“來,大家一起吃。吃好了,就去打瓦剌人。”


    人圍了過來,雞一會兒就沒了。雞湯很快就你一口我一口喝光了。


    縣衙的後院隻剩下三個女人。


    徐惠然把弓和箭拿出來,拉開弓,對著豎在院子裏的靶子射去。


    羅媽看到嚇了一跳:“五奶奶還會這個?”


    “我也會。”蠶姐自豪地把頭一揚,“跟五奶奶射得一樣好。阿福說我的力氣大,能射得比五奶奶遠。”


    羅媽不敢說話,連五奶奶都拿起弓,福順更跑不了。


    蠶姐看著縮在牆角的羅媽:“五奶奶,是不是真的要出事,瓦剌人會打進來嗎?”


    “不會。就算天大的事,我們也會闖過去的。”徐惠然搭著箭,瞄準箭靶中的圓心,都會過去的。


    徐惠然的箭才要射,趴著的大黃和大黑站了起來,衝著在門那狂吠。


    她轉過了頭,看到沒關的門那站著幾個人,郡主和她的宮女。


    興寧郡主瞪著徐惠然。


    今天外麵亂哄哄的,在王府裏她聽說了皇帝給瓦剌人抓了的消息。懷王嚇壞了,皇帝的任何風吹草動,對於宗室來說,就可能是滅頂之災。


    懷王在府裏忙著,讓收拾東西,好跑路。


    娘娘罵著:“全是那個陸璟引來的瓦剌人。練什麽兵,那些糧食瓦剌人,給就是了。咱們還缺那點糧,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那點麥子看得都跟金子似的。”


    興寧郡主聽到,想到了那三十軍棍,屈辱又升了上來。她要去找陸璟問,明明知道她喜歡他,居然還下得去手。


    城牆那,郡主上不去,所以來了縣衙。


    縣衙差不多已經空了。前麵隻有幾個老吏,還有郭縣丞和胡、塗二位師爺。


    郡主直接衝到了後院,正看到徐惠然拉滿了弓。


    跟在郡主後麵的宮女嚇壞,拉著郡主的袖子:“郡主,我們走吧。這人一看就是個瘋婆娘,可不能去搭理。”


    瘋婆娘,前世郡主和宮女也這麽稱呼她。徐惠然放下了弓,轉過身看著郡主和宮女。


    蠶姐罵了句:“哪個瘋?你才是瘋子吧。”


    宮女鄙夷的“哼”了聲。


    大黃和大黑叫得更厲害,似乎要撲過去。


    宮女們嚇得往後退:“郡主,快走吧。她們會放狗咬你的。”


    “大黃、大黑回來。”徐惠然喊了聲。兩條狗退後了幾步,不再叫,眼睛仍然瞪著郡主。


    郡主往前走了步,眼睛盯在徐惠然身上。麵前的女子麵容嬌好,端莊嫻雅,挑不出什麽讓她嘲諷指責的地方,但這更是令郡主生氣的地方。


    如果徐惠然比她醜,比她矮,比她胖,姿態不好,隻要有任何一樣,郡主都會覺得要比現在舒服。


    之前郡主是想問陸璟,現在郡主卻想問徐惠然:“是不是你逼著他打我的?”


    “跑人家家來問人家丈夫為什麽打自己,真是瘋婆娘。”蠶姐嘀咕了句。再重的話,蠶姐說不出來,眼睛往羅媽看,希望羅媽能幫著吵回來……


    羅媽貼在牆,想著福順呢,沒注意這邊。


    興寧郡主確實像蠶姐說的,比前世的她更像瘋婆娘。徐惠然啞然失笑,往那口井看去。要是瘋子就該跳井,今世是郡主才對。


    “你笑什麽?”郡主氣得吼了句。


    “我笑,我根本不知道你會去,再說我也沒必要逼他打你。”


    “你胡說,我才不信。”


    “不需要你相信。”徐惠然拉起弓,又要射箭。


    郡主站在那裏,看著徐惠然,突然對著徐惠然衝過來:“我恨你,我恨他,我恨你們,你們全不是好東西……”要抓徐惠然的臉。


    蠶姐衝了過去,一把推開了郡主,護住徐惠然:“你幹什麽,真瘋了?”


    兩條狗也要撲過來。


    嚇得宮女過來圍住郡主,拖到門邊:“郡主,你是金枝玉葉,何必跟這些人計較,殿下和娘娘還等著郡主呢。”


    徐惠然轉過了臉:“那三十軍棍一定讓郡主很傷心,可是我告訴你,你再恨他,他也不會在乎。你對他來說,隻是那個能幫他樹軍威嚴軍紀的人,所以他打你。”


    郡主的臉一下白了。明白了徐惠然的意思,她的癡情正好成了陸璟的墊腳石。那個人可以無情到如此。


    “他也會對你如此嗎?”


    徐惠然沒有回答,蠶姐在邊上說:“告訴你,我們老爺可是為我們奶奶吐過血,差點丟了性命的。”


    郡主發著傻。


    大黃和大黑“汪,汪”吠著。宮女嚇得把郡主拖走。


    “五奶奶沒事吧,這都是什麽人。”蠶姐說著,又往牆根那看去,“羅媽,五奶奶剛才差點給人欺負了,你還發什麽傻。”


    羅媽回過了神:“那個,五奶奶沒事吧?”


    “沒我這護著,差點就給那個瘋子抓破了臉。”蠶姐罵了句。


    徐惠然又往井看了眼,再拉滿弓,把箭射了出去,正中靶心。


    興寧郡主給宮女拉出縣衙,郡馬就找了來:“我正到處找呢。父王和母妃讓我們趕緊到西城門,一起出城去往代王那避避。”


    郡主坐上車,往西城門去。


    到了西城門這,城門緊緊關著。


    守城的官兵說沒有陸璟的手令,不能開城門。


    氣得懷王在那裏罵,讓王府長史趕緊去找陸璟。


    陸璟得了信倒來了。一到就飛身下馬,在街上跪下給懷王行了禮:“不知道殿下也要來守城,要是早知道,下官也好早做準備。現在下官請殿下登城,與吾等一塊守城。”


    長史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懷王是要跑出城,沒看帶著家眷,誰跟你守城。


    懷王在轎子裏聽著真切,急著叫:“我要出城,什麽守城,趕緊開了城門,讓我去代王那。你讓開,我要出城。”懷王著急,瓦剌人連皇帝都捉了,要是打過來,捉了他怎麽辦。


    宗室是什麽,很多時候就是肉票。可懷王估計著沒人會贖他。想想前朝掠去的王室,贖了誰,隻有兩帝和太後。


    “殿下,出不了城。”陸璟趁機站了起來,退到了一邊。


    “為什麽?”


    “外麵全是瓦剌人。殿下要是不信,可以登上城來看看。”陸璟指著城牆。


    懷王往城牆上看,真高,他爬不上去。


    “扶殿下上城牆觀戰。”陸璟喊了聲。


    兩個護兵上來,站在了轎子外。


    懷王在從轎簾裏看到護兵盔甲、靴子上的血正往下滴,嚇了一跳,身體往後一縮:“回王府。”


    轎子抬了起來,掉轉頭往王府去。


    興寧郡主的車掉頭時,簾子的一晃動,郡主看到了陸璟,恨、惱、羞、氣各種湧上來,她要衝出去。


    車已經轉走,郡主喊著“停車”。等車停下來,她跳下車,陸璟已經跑上了城牆。


    郡主跟著跑,裙子一絆摔倒在地上。土揚了起來,沾在臉上。她從淚眼裏,看到陸璟回轉頭,卻不是看她,而是跟別人說話,又走了。


    他視她為塵埃。


    宮女扶起了郡主,上了車。


    陸璟在城牆跟馮典史說:“不能讓懷王出城。”懷王有事,最後可能全是他的事,人活著是麻煩,可至少還是小麻煩。


    給瓦剌人打敗的二十萬大軍中,潰敗下來的,不少往懷來跑。


    “瓦剌人一直在追我們,那些兄弟太慘了。”進城的軍兵搖著頭,歎著氣,“大炮,火器全落在瓦剌人手裏了。他們得了這些就快來攻城了。”


    常千戶看著陸璟,這些軍兵身上的傷,臉上的頹廢,都說明了這仗是敗得多窩火。


    “這樣吧,大家現在好好休息。福順,跟郭縣丞說,趕緊著開火做飯,讓大家吃飽飯好幹活。”


    馮典史的神情凝重:“老公祖,我們能救回來那麽多人嗎?”


    “能救多少是多少。關鍵一點,要把炮和火器搶回來,這個不能落在瓦剌人手裏。”


    常千戶聽著:“老公祖的意思?”


    “我們守城要。”陸璟隻說了這個,別的現在不能想。


    陸璟看了看天色,天還亮著,離夜裏還有時間,回了縣衙後院。


    徐惠然看到陸璟的臉色,就知道要發生什麽,站在那裏沒有動。


    前世,陸璟也曾這樣回來過,親吻她、愛撫她、占有她,像跟她做最後的告別。


    第123章 這麽美


    “娘子。”陸璟喚了聲。


    “吃過飯了嗎?”徐惠然裝著無事般問,臉頰上的梨渦兒若隱若現。


    “吃過了,娘子的雞很好,雞湯也好。他們都誇。”陸璟淡淡地笑。


    徐惠然一時想不到說什麽。


    兩個人對望,眼裏都有笑,都想著該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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