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落下,不遠處湖水蕩漾,映著兩岸青山,山體雄偉險峻,沿著官道向北騎行,可見水道棧橋的兩側高高的蘆葦,隨湖風輕輕搖晃身軀,


    歐陽詔嗅到一絲危險的味道。


    他望著蘆葦隨風擺動,露出空曠的營地,心情沉到了穀底。


    他雖知道此行艱險,可無論如何也沒料想到會出現麵前的局麵。


    整個海防大營空無一人!


    身後白馬眾騎無不麵露驚異之色,卻無慌亂,白羽軍個個沙場征戰多年浴血廝殺,早就養成了胸有驚雷而麵如平湖的本事。


    副將樊登策馬環顧了四周,皺眉道:“這裏好像廢棄已久……”


    “水師私自改變布防,乃是重罪啊!” 王河臉色蒼白,隱隱感到一絲不安,顫聲道:“歐陽將軍,現在怎麽辦?要不要回城……”


    歐陽詔清秀的臉龐驀然散發出一股寒意,冷冷道:“不可,先讓弟兄們進營地找找,看看有沒有能用的船隻。”


    話罷,幾十騎策馬入海防大營滄北營,在偌大空曠無垠,灌滿湖風的水上營寨搜尋開來,結果自是大失所望,這裏空無一人,空無一船,沒有一絲生火做飯,軍人駐紮過的印跡。


    王河巡視一周來到歐陽詔身邊,一一複述稟告,問道:“北瘦羊水師不止這一處營地,興許這裏發生過什麽?被迫緊急遷移了?將軍,我們不如轉行水龍營……”


    歐陽詔眼皮低斂,搖頭道,“水龍營離此上百裏,我們帶著糧食貿然前往風險太大,滄北營尚且如此,誰知其他營地會不會也空了?況且時間不在我們這邊,吩咐下去,伐木造船,連夜渡海。”


    “是。” 副將王河幹淨利落應答道。


    ……


    ……


    白羽中軍幾十騎白馬精銳皆是全能殺伐之人才,造船不在話下,不出半日便造聲勢浩然之大船,眾人搬糧入船,推船入海,驚起壯觀波瀾。


    海麵上一片碧藍,水麵晶瑩,忽得一陣大霧,影影綽綽中,落日的餘暉在霧氣的間隙裏拉出四道人影。


    濃霧稍散,有長相怪異的四人矗立在營地大船麵前,就像是忽然閃現的神明。


    或慵懶,或威嚴,或慈悲,或神秘,這四人無不虎視眈眈地盯著騎兵隊,眼神凶惡如同豹子鎖定了羚羊群。


    “海盜?”


    一眾白羽軍精銳騎兵麵生異色。


    江南一帶及滄州境內海盜早已泛濫成災,朝廷令水師剿匪多年,皆無成效。但此處還是軍方的水上營地,公然在此劫道,未免也太過猖狂了。


    副將攀登冷漠地看了一眼,說道:“不知死活!去給我刮了!”


    白馬騎兵抽出長刀,駕起手弩,幾名騎兵下馬向前探步。


    歐陽詔皺了皺眉毛,心裏湧出不好的預感,待霧氣退去,他瞳孔一縮,大喊一聲:“回來!”


    已經遲了,那前麵下馬探路的白羽軍士兵忽然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緊接著一瞬間就傳來一陣慘呼。


    霧氣裏一把大刀乍現,刀光一閃,人頭落地,身軀化作軟泥落地,墜入海水。


    歐陽詔麵露慍色,望著那四人,咬牙道:“”西域五鬼!”


    一高大的刀客,率先大步往前走去,此人麵色黝黑,身長八尺,身如門板,腰大十圍,豹子頭黑熊身,露出半個肩膀,生得極為狂野殘暴。


    此人乃西域五鬼之一,人稱黑閻羅。


    先前那刀便是他揮出的,能一瞬間就取走了兩名白羽軍精銳的人頭,此人實力至少已在三品之上,然而出現的這四人,他是最弱的一個。


    黑閻羅橫刀指著騎馬領頭的歐陽大將,暴喝一聲:“下馬!”


    “笑話!”


    歐陽詔抽出腰間龍淵劍,劍意暴漲,厲聲道:“殺我兄弟,以命相抵。”


    身後幾十騎紛紛握緊手中的銀馬刀,重複道:“殺我兄弟,以命相抵。”


    黑閻羅再次暴怒,將刀搭在頭上,怒嘯一聲,聲如猛熊咆哮,驚得湖麵水鳥騰飛。


    “下馬!!!”


    霧氣裏走出一名瘦高的白臉劍客對著騎兵隊啞然失笑道:“姓歐陽的,你還是趕緊下馬吧,這殺豬的瘋癲起來,你這幾個兵可不夠他胃口的。”


    聞此言,白羽軍的將士們怒氣也到達了頂點,數十名將士動作整齊劃一,拔劍,縱馬,跳躍,水寨一陣劇烈的搖晃,白羽鐵騎如風掠過蘆葦,殺進霧中。


    軍馬衝陣,騎兵衝鋒,雖不是在平原山地,卻有狂風激蕩落葉之氣勢。


    麵對如此攻勢,那海盜兩人也不敢托大,兩人一齊出手,黑刀攻勢凶猛,猛然如洪雷,白劍攻勢連綿,柔和如江水,二者互補而動,兩人刀劍合力,不過數個回合就將這些個軍中精銳就擊落馬下。


    歐陽詔飛步出劍,龍淵劍鏗鏘而刺。


    見歐陽出劍,那黑閻羅眸子裏閃過狂熱之色,如同鯊魚見到鮮血,大刀連劈落周身敵手,再掀起數道氣浪朝歐陽攻去。


    白臉劍客也同時出劍,他以詭異的步伐試圖繞背偷襲,他的劍身如軟骨,陰狠難防,劍招更是變化多端,難以預料。


    然而下一刻王河和樊登二將以身相護,擋去了那軟骨白劍的繞背偷襲,瞬間斃命。


    歐陽詔怒了!


    他手中鐵劍本就是看似輕巧實則重達千斤的玄鐵重劍,他又習得以威猛著稱的“八荒吟龍訣”,於狂暴之態發招,威力更甚。


    縱然黑白兩鬼配合無間,龍淵劍上是龍鳴仍是呼嘯百裏,百招千穿,如龍騰如雲,四海歸一。


    數十個回合,三個身影於江麵穿梭糾纏,速度極快,歐陽大將以一敵二,逐漸占了上風。


    利劍相持之間,歐陽改用軍方搏擊術,倒肘提腕,瞬間棄劍肉搏,一招內勁轟在黑閻羅的胸口,黑閻羅兩眼一黑,覺得肋骨外翻而斷,轟隆墜入海底。


    歐陽詔也中了白臉劍鬼軟骨一劍,腹中鮮血大綻,強忍著痛苦力貫雙臂,提劍重劈,白臉劍鬼軟劍不敵,連擋十七劈,長劍脫手,一聲慘呼,一同墜胡。


    此時碼頭之上,白羽軍的將士已然盡數慘死。


    一黝黑皮膚的僧人用海水洗去手上的血,笑麵陰森地望向精疲力盡的歐陽。


    最後那人身材高大,麵戴凶相麵具,一身鎧甲,紅袍披風於風中飄蕩,不出所料那人便是西域五鬼的首領,鬼王雲景天。


    “老五和老四合力都敵不過他?倒是意外。”僧人詭笑道:“要我出手?”


    鬼王麵具之下目光如刀鋒般銳利,卻沒有動手的意思。


    歐陽詔微斂心神,將戰局重新引到碼頭之上,看著慘死的弟兄,心頭不限悲憤。


    他力有不逮,先前一戰他已耗盡了力氣,此刻已是強弩之末。


    麵前這兩名敵人至少是二品的以上的強手,他已沒有了生機,那黑皮膚的鬼僧尚且不論,單是那雲景天更是號稱一品以下無敵。


    但身為南國軍人,沒有投降,隻有戰死!


    就在那名鬼僧欲要動手之時,湖麵水柱衝天,激起數丈水花,先前墜湖那兩人重回碼頭。


    這都沒事?


    歐陽詔心頭微驚。


    兩鬼死死盯住歐陽大將,黑閻羅披頭散發,渾身顫抖著捂住胸口,怒目圓瞪。


    白臉劍客白皙的皮膚上數道血痕,白衣盡裂,狼狽不堪。


    “他的人頭是我的!” 白臉劍鬼扯爛上衣,一個疾行,電光石火之間便將那軟骨劍刺入歐陽的腹部,哪料歐陽早有準備,強忍腹部的巨痛,死死抓住軟骨劍,以頭為錘,重重地撞向白臉劍鬼,一聲異響,那白臉人頭昏眼花,一陣血痛,暈在當場。


    那黑閻羅也欲上前複仇,剛走兩步,便癱軟在地,不省人事。


    鬼僧向前兩步探其鼻息,衝鬼王皺眉道,死了。


    那鬼王雲景天終於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出王霸一拳,這拳好似猛虎下山,重重砸在歐陽本就有傷的腹部,歐陽一陣嗚咽酸痛,再也爬不起來。


    麵具人恐怖的臉上沒有任何變化,他揉了揉手腕,冷傲道:“償命。”


    趴在地上的歐陽大將凜然不懼,冷笑道:“囉嗦什麽,要殺就殺!”


    或許是天意弄人,鬼王拳頭舉起的那一刻,江麵起了大風,霧氣騰騰的江麵在最後一縷天光下映射出一龐然大物。


    ————


    一艘商賈大船乘江河入海,悄然來到水上營地。


    湖風徐徐,濃霧稍退,有幾名少年立於船頭。


    鬼王微微眯眼,站在最前頭的一人令他無比亢奮。


    那人雙膝疊刀,身著白衣,麵容冷峻,身姿如鶴。


    雲景天攥緊虎拳,興奮道:“南宮少卿,你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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