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塵轉著筆,有些拿捏不定地揣測道:“我穿越的劇本是大女主奮鬥文還是披著修仙皮的戀愛劇呢?真煩惱啊。”


    想不通就不想, 易塵站起身來伸伸懶腰做個眼保健操, 晃蕩著腳丫子開始思考自己未來的人生規劃。


    易塵穿越的時候是十六歲, 屬於思想觀念都尚未成型的年紀, 因為父母的耳熏目染,對修仙問道很是憧憬。


    雖然一場車禍奪走了易塵的父母,但親身經曆了穿越一事的易塵也很快地調整好了心態, 安慰自己爸媽估計也穿越到了這個世界,畢竟在易塵的心目中,自己的爸媽就是仙人本仙, 凡塵俗世是絕對養不出那樣風華氣度的人的。


    易塵目前沒有太過長遠的目標, 主要就是好好修煉找到爸媽, 如果可以就拐個自己喜歡的小哥哥回家。


    易塵和弑九星在邊城居住了三天, 之後界門一開,弑九星便帶著易塵來到了魔界。


    易塵隨遇而安慣了,也沒覺得魔界與仙界有什麽不同,隻是食物的口味比較重,人文情懷也有所不同,但總體來說,魔界並沒有外人想象的那般秩序混亂,也沒有弱肉強食唯我獨尊的極端思想,即便是平民百姓也能生活,易塵還是適應良好的。


    “外麵那些人就喜歡胡亂揣測,覺得魔界裏盡是長相奇異的牛鬼蛇神。”


    弑九星想起這些就來氣,都說魔道是旁門左道,怎就不見人批判一下正道的人搞道途歧視呢?


    “本尊先跟你說好,我們老大可不是那種無惡不作的卑劣小人,那種一言不合就殺人、沒事就把人扒皮抽骨的混賬,在魔界也是千人唾萬人罵的。就算是壞人,我們也要講究格調,你可以壞,可以橫,可以蠻,但你要是人不當非要當畜生,那就別怪他人隨時拿你開刀了。”


    以魔尊的話來說,沒有理智無法控製欲念的是畜生,既然是畜生,那就能宰能殺,何必把不想當人的它們當人呢?


    這話細聽起來當真是傲慢非常,但是考慮到說話之人的身份,易塵又覺得理所當然了。


    弑九星收了徒弟,還是唯一的親傳弟子,說出去臉麵挺大,但實際想要見朽寂魔尊還是要等對方“宣召”,如今天地大劫在即,朽寂魔尊連弑九星都沒心情理會,更別提去見弑九星從正道那邊拐過來的徒弟了。


    因此,弑九星也隻敢遞上拜帖,督促徒弟修煉,也不敢強求其他。


    “爭取在老大見你之前突破金丹境吧。”弑九星拍拍易塵的肩膀,大手一揮,“魔劍宗內的一切資源,予取予求,去吧。”


    易塵剛入魔界的第一天,就被自己的師父以養寵物一樣的心態給放生了,但是相處了將近十年,易塵也很清楚自己的師父就是這麽一個小事上不靠譜的德行。她也不惱,優哉遊哉地在魔劍宗內逛了一圈,然後就回自己的房間裏思考人生了。


    ……嗯,怎麽說呢?魔劍宗的環境對易塵來說並不難以適應,因為……這個地方完全就是複製了天劍宗的一草一木的。


    弑九星,本名“石嬌嬌”,正所謂人如其名,嬌爺又傲又嬌,一邊對天劍宗各種挑刺各種看不順眼,一邊又暗搓搓地在背地裏搗鼓出一個盜版的天劍宗來。不管是建築風格還是門派製服,每個細節都能看出天劍宗的痕跡,顯然是又愛又恨,難以忘懷了。


    易塵麵上淡定,心裏卻忍不住思考天劍宗的那位劍宗閣下到底是怎樣的一位美人?居然能讓穿上女裝之後同樣是絕世美人的災厄魔尊如此惦念,想必除了如花嬌顏玉琢風骨,其人自身更有令人心生欽慕的秉性品格吧。


    易塵覺得自己身為一名從天而降的關係戶,魔劍宗內應該有很多弟子心有不服,畢竟魔界的風氣就是強者為尊。


    但讓易塵感到意外的是,魔劍宗內居然一點反對的聲浪都沒有,所有人見到她都客客氣氣的,有點身份地位的甚至還會尊她一聲“小宗主”,而那些身份地位不夠的甚至都不敢抬頭看她,往往是低頭下拜,等到易塵走過去後才敢直起身來。


    這哪裏是弟子,分明是下屬。易塵逛了一圈之後就鬱悶了。


    在易塵看來,魔劍宗完全就是弑九星自己拉起來的戲班子,拿自己收下的得力大將笑麵虎令狐長明摁在首席大弟子的位置上,剩下的長老、內外門弟子、執事弟子什麽的,全部都是弑九星自己的下屬陪著太子爺讀書的呢。


    而且因為弑九星自身也有一大片領土要管理,這些長老弟子們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事沒事就往外跑,人都不一定見得到。


    宗門內的資源是不少,但那就跟土匪搶回來的鏢物沒啥兩樣,亂七八糟地堆在倉庫裏,連弑九星都懶得去看。


    易塵逛了一圈之後就放棄了,這個宗門比天劍宗還沒前途呢,連看門的小哥哥都翹著二郎腿睡懶覺。


    “不過魔界的陽光挺好啊。”易塵在小哥哥身邊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懶洋洋地攤成了一團,“風隨啊,你來這不靠譜的門派幾年了?我覺得你深諳摸魚的精髓啊,不怕嬌……不怕魔尊大人他揍你嗎?”


    易塵旁邊的草地上躺著一個衣衫落拓的青年,他沒有穿著魔劍宗的服飾,腰間也沒有佩劍,嘴上叼著草葉子,披頭散發既不束冠也不挽發,看上去比易塵還要懶散。隻是對方即便不修邊幅,那一身氣質也如無拘無束的風一般瀟灑,看著就令人心生好感。


    易塵也是這兩天才跟著名叫“風隨”的青年認識的。


    她剛來第一天費盡心力用腳丈量了整個魔劍宗之後就坐在宗門的台階上唉聲歎氣,覺得自己待的兩個門派都遲早要完。


    恰好這名叫風隨的青年估計是出去外麵摸魚完後剛回來,看見她小小一隻蹲在門口鬱悶,就隨手把自己買來的麥芽糖塞給易塵了。


    風隨是個相處起來讓人覺得很舒心的人,他話不多,態度也懶懶散散,但是一雙琥珀色的眼眸裏仿佛流淌著陽光。


    比起修仙界中皮相美麗的修道者,風隨的容貌隻能算是端正而已,但是他那一身落拓瀟灑的氣質,人如其名般意態閑懶,仿佛泰山崩於麵前也不過是雲淡風輕的小事,易塵不知不覺間就放鬆了警惕,隨意地跟對方聊起了家常。


    “喜怒隨心,善惡隨心,世人都願意隨心,我為何不能隨心所欲地……嗯,摸魚。”風隨學了易塵口中的新鮮詞匯,他看著頭頂的藍天白雲,像極了武俠小說中女人永遠抓不住的浪子,“陽光這麽好,不睡一覺多可惜。”


    易塵覺得對方說得太他娘的有道理了。


    紅塵苦難多,何不當鹹魚?


    “沒前途啊沒前途。”易塵“大”字形地躺在有些微微刺人的草坪上,嘴裏嘀咕不停,“天劍宗這麽多美人加起來居然不如一個男扮女裝的二五仔有女人味,魔劍宗是個草台戲班子,就連萬道之宗的上清問道門都有些靠不住啊……”


    易塵習慣性的嘟囔,卻不知道自己話語中的那一句打動了風隨,對方居然多問了一句:“嗯?怎麽說?”


    易塵來了這裏三天了,連個能說話聊天的人都沒有,眼看著風隨願意當樹洞,當即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的經曆當苦水一樣吐了。


    易塵並不覺得自己的身世淒慘,但是她對自己的人生是真的茫然,嘴上說要修道,但實際上連個靠得住的正統門派都沒有。


    “道骨墮魔啊。”風隨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背對著易塵,“聽說很疼的,你能忍得住嗎?”


    “這種事情無所謂啦。”易塵悶悶地道,“隻要對我的道途有好處,再疼也得忍著,但是我這不魔不道的修的是個啥子喲。”


    “樹影雙生,晝夜交替,我倒是覺得不錯。”風隨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沒等易塵細品,他就半夢半醒地呢喃道,“哈,好困……”


    易塵翻身坐起,撥了撥自己頭上的草葉子,伸了個懶腰:“那你慢慢睡,我回去自己琢磨琢磨。”


    “哦。”聽說易塵要走,風隨迷迷瞪瞪地掙紮著爬了起來,從懷裏摸出一本破破爛爛的書籍遞給易塵,“給你。”


    “是什麽?”易塵接過那本破破爛爛的書冊,看著殘破封麵上的油漬,忍不住抽了抽眼角,“我說小哥,你該不會是去擼串的時候被人騙著買了本墊桌腳的話本吧?你難道這麽有童心,相信從街頭淘來的破爛能讓你白日飛升嗎?”


    “自己看。”風隨說著就要睡過去了,像孩童一般在草坪上滾了滾,打發道,“弄丟了我就不給你糖吃了。”


    易塵聽著就樂了,道:“不給就不給,我自己做,過幾天我做一個叫做布丁的點心給你試試,比麥芽糖好吃百倍呐!”


    風隨沒有說話,易塵也不廢話,抱著那本髒兮兮的書冊就離開了。


    日落月升,風隨一覺睡到天黑,四下寂靜無聲,他才從徹底失去溫度的草坪上爬了起來,容色淡淡地摘掉身上的草葉。


    風隨看了一眼易塵離開的方向,衣袖輕振,人便淩空而起,宛如月下真仙,身披清輝,氣質自華。


    風隨淩虛禦空來到了魔劍宗百裏之外的小鎮上,他如飛鳥一般落在鐵杉鬆柏的枝椏上,攏袖,指尖輕彈,一縷無形的劍氣便破空而去。


    劍破虛空,似九星高照,不一會兒,便有身穿黑白陰陽道袍的道士禦劍而來,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鬆柏樹下。


    冷月如霜,那道士抬頭,分明就是易塵前不久剛見過的久溪的模樣。


    久溪落地收劍,朝著風隨攏袖一禮,語氣恭敬地道:“風隨師叔。”


    “嗯。”眉眼端正的青年應了一聲,神情淡淡地道,“魔劍宗裏的‘小宗主’是怎麽一回事?”


    身為遊曆在外的浪子,道主門下的三名入世弟子之一,風隨對於白日裏的見聞很是不滿。


    到底是哪個憨批居然放著天生道骨不收徒還讓自己的命定之徒變成一個正魔兩道反複橫跳的彈塗魚的?


    找出來打死算了。


    第121章 仙與凡


    易塵回去翻看了風隨贈予的秘籍之後, 第二天就一臉糾結地抱著秘籍找到了風隨。


    “唉。”易塵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地上,將秘籍放在麵前, 小心翼翼地推給了風隨, “我身邊的人怎麽都這麽呆啊, 真是讓人操碎了心。”


    真操心了心風隨真人:“……”


    行的叭,你開心就好。就算你成了彈塗魚, 我還不是要像爹爹一樣地把你原諒?


    “我回去看了看,這本秘籍寫得有點真。”易塵想伸手去摸摸風隨的腦袋, 但終究沒這麽做, 隻是宛如長輩般語重心長地道,“修仙問道,很多東西都是身外之物, 你有這種心性是好事, 但是也不能對外人不設防啊,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沒聽說過嗎?”


    風隨翻了個身繼續睡, 懶得理她。


    易塵要把秘籍還回去, 但風隨不收, 被吵得煩了就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摸出一根麥芽糖來,試圖糊住易塵的嘴。


    “回去好好看,能修就修, 不懂的就來問我。”風隨伸出一根手指, 點了點易塵的眉心, “不要讓你師父知曉。”


    風隨走過五湖四海, 踏遍三山五嶽, 他看人的眼光極毒,即便和易塵相處不到三天,他也知道麵前的這個少女是個不在乎正魔之分的人,這樣的心性說不上好或者不好,但是卻是最容易走出自己的道。因為這樣的人,不會被他人乃至是這個世界大部分人的思想而牽絆。


    易塵的心性太淡,說得好聽點叫隨遇而安,說得難聽點叫寡情漠然,但是中二尚未痊愈的人就是這樣以自我為中心,除非狠狠地打碎她內心的堅持,否則這種人不會隨著時間以及外界的因素而改變。


    風隨堅持,易塵也沒有辦法,最終還是將風隨給的秘籍帶了回去,好好研讀了一番,將問題整理好後便拿來詢問。


    易塵詢問的問題都非常一針見血,角度刁鑽,還有點唯心。


    知道的是明白她在問問題,但不知道的幾乎要懷疑這人是不是來踢館砸場子的。


    雖然易塵不好糊弄,但風隨也是見慣了大世麵的人,在他的耐心講解下,易塵也很快摸索出了一條明晰的道途,然後就開始作妖了。


    “如果這樣修,再這樣修,就是太上無情道。”易塵拿著自己連夜整理出來的資料攤在風隨的麵前,比劃道,“如果這樣修,道義的核心就會跟魔道中的殺戮道有些相似,但是細節調整一下,就會是天劍宗的殺破道。還有這樣,這樣,以及這個,都是不同的道途。”


    易塵合上書,歎了口氣:“真是一本玄妙的秘籍呢。”


    風隨:“……”不,能看出這些來的你也挺玄妙的。


    風隨收回目光,極目遠眺,對於自家門派的心法玄妙多變這件事情並不多言,上清問道門被譽為“萬道之宗”,內門心法都敢隨便拿去給外門弟子傳閱,除了心法本身晦澀難懂,想要修行必須全靠悟性以外,不同的人能從中領悟出不同的道,也是宗門如此坦然的底氣之一。


    但是風隨是真的沒見過能從心法中悟出不同道途的問道者,除了親自編寫這本心法的師父。


    風隨也算是天縱奇才,道主就曾經說過他心性超凡脫俗,他也是少數能從上清問道門的心法中領悟出不同道義的問道者之一,但是他能感悟出紅塵萬載的風雲變幻,卻不能像易塵這般,從書中領悟出陰陽兩極,正魔兩道。


    他本質上還是一位根正苗紅的正道修士的。


    拿到上清問道門的心法,又慘遭自己師父放生的易塵開始自暴自棄地修習起了自己所知的所有心法。


    風隨耐心地教導了易塵一段時間,發現這個少女相當上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簡直,太特麽的不像一位問道者了!


    “人,就是要吃飯睡覺,過 好自己的每一天。”易塵認真地揮出自己手中的劍,“隻有這樣,才能算是‘活著’。”


    修道修仙,求的無非是長生逍遙,但是在漫長無限的生命中卻丟失了自己生命的意義,那反而不如凡人短暫的百年光陰來得精彩。


    風隨教了易塵一段時間,突然開始懷疑起自己,難道那個拋棄命定之徒還害得天生道骨變成彈塗魚的憨批就是自己?


    要知道他在上清問道門裏已經算是非常離經叛道的弟子了,但在這個少女的身上,某種令他眼熟的特質幾乎被發揮到了極致。


    ——那是紅塵煙火的溫暖。


    風隨去找了一路追尋易塵的蹤跡來到魔界的久溪,問起易塵的往事,卻隻得道師侄無奈的苦笑。


    天劍宗將人藏得太好,甚至都不曾將人收為弟子——畢竟七道仙門往來頻繁,圈子就那麽點大,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多出一位弟子都顯眼得不行。天劍宗之所以這麽做為的就是先斬後奏將人養熟了,即便將來上清問道門來索要,也必須顧及弟子的意願,不好迫人易門改道。


    或許,在其他門派的人看來,不過是一名尚未入道的女弟子罷了,有必要耍這樣的心眼嗎?


    這就不得不提及上清問道門的特殊性了。


    上清問道門貴為萬道之宗,天下熙攘,看似天地間所有的鍾靈毓秀都傾注在上清山,但是實際上,這個門派的內門弟子相當稀少。


    一個門派,唯有內門弟子才是它們傳承於世的香火。


    因為稀少,所以珍貴。


    對於上清問道門來說,每一個弟子都是無價之寶,他們身上往往背負著一條道途,甚至承載著一個完整的道統。


    打個比方,琴棋書畫詩酒花茶,華國的傳統文化少掉哪一條傳承,都是令人痛心疾首的。上清問道門的弟子在七道仙門中不一定是修為最高、心性最好的,但一定是道途最為特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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