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一點,木雕對陸書燕來說是最有意義和紀念價值的。它是傅翰文也就是曾經的周園親手刻的。


    這個推測對不對,稍加驗證就知道了。


    至於怎麽驗證,趙航叫邵其峰查了一下陸書燕當年入獄之後隨身攜帶的物品。


    邵其峰很快查了出來:“一身衣服、一個紮頭發的頭飾、一雙鞋襪、一個紅色的手繩。”


    顧修然看了一眼電腦屏幕上的照片,轉頭對趙航說道:“盡快用合法手段把陸書燕的頭飾拿到手。”


    趙航看了看,照片裏的頭飾他見過,是陸書燕每天都戴著的。


    頭飾看起來是手工縫製的,兔子造型,兔子的臉是圓形的,硬幣大小,裏麵極有可能就是一枚圖章。


    邵其峰:“我還是有一點不明白,在陸書燕眼裏,周園是已經死了的,她沒必要把當年他送給她的東西這樣小心翼翼地藏起來啊。”


    趙航:“陸書燕或許根本沒想要藏起來。這樣縫進發飾裏,一方麵,方便攜帶和保管,就算她當年進了監獄,也會有警察幫忙看著,怎麽都不會丟。另一方麵,外麵那層布料可以起到保護作用,不會磨損圖章。”


    負責取證的人很快回來了,從物證袋裏拿出陸書燕的發飾。


    物證人員戴著手套,一邊準備將縫製兔子裝飾的布料拆開,一邊講解道:“這種紡織技術,加上磨損程度上看,確實是十幾年前的。”


    蔣星星圍在邊上,看得心髒砰砰直跳,他看見物證動了動剪刀,小心翼翼地拆開了一條小口子。


    第79章


    布料拆開, 裏麵露出了一枚木質圖章, 眾人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圖章上刻的不是浴火的鳳凰, 是一片生機勃勃的草地, 中間開著一朵雛菊花。


    邵其峰問道:“這枚跟鳳凰圖章不一樣,那些雕刻專家能鑒定出來這枚跟凶手留下的那些圖章出自同一個人之手嗎?”


    顧修然拿起來看了看:“我們應該慶幸, 這片草地跟火焰的形態是一樣的。”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不幸的是,雕刻鑒定不同於筆跡鑒定, 目前大多數的鑒定機構很難得到司法承認。”


    趙航拉了張椅子坐下來:“難是難了點,可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請德高望重的雕刻家來鑒定, 出具一份鑒定證明。再把陸書燕和趙清的口供拿到手,證明傅翰文就是當年送雛菊圖章給陸書燕的周園。”


    趙航從椅子上站起來:“宋嵐, 帶人去政法大學把陸書燕帶到市局接受調查,一定要當著傅翰文的麵把人帶走,記清楚了嗎?”


    宋嵐:“是, 趙隊。”說完,帶人出去了。


    趙航轉頭對邵其峰說道:“查一下國內比較有名的雕刻鑒定機構和木雕雕刻家。”


    邵其峰在電腦上操作了一下,抬起頭來說道:“查到一位叫孫宣的雕刻家, 他同時是一家雕刻鑒定機構的負責人,這家機構出過不少鑒定報告,其中就有用在司法途徑上的。”


    趙航點了下頭:“就這個人了,聯係一下, 把人請過來幫忙。”


    邵其峰接通電話, 是秘書接的, 說孫先生最近行程很緊張, 要陪女兒。


    他的寶貝女兒曾因為男友劈腿她的閨蜜而失戀,她試圖割腕自殺。雖然已經走出了失戀的陰影,家裏人還是很擔心,平時一有時間就陪著她,全家人寶貝得不行。


    趙航抓了抓頭,急得在辦公室走來走去:“明天我親自去請。”


    邵其峰欲言又止道:“孫先生的秘書說,先生拒絕見客。”


    趙航:“。……”


    顧修然拍了下趙航的肩膀:“會有辦法的。”


    趙航苦笑了一下:“顧教授是在安慰我嗎。”


    顧修然:“陶教授是個好人,好人會有好報。”


    趙航:“顧教授這碗心靈雞湯真是太敷衍了。”


    顧修然笑了一下沒說話。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我去看看陶教授。”


    比起趙航的火急火燎,陶正則本人則冷靜得多。


    無論什麽時候,無論警方拿出再多的證據,他也依然是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兒子。


    顧修然坐在陶正則對麵,跟他說了一些陶維維的事,因為周圍大人的善意隱瞞,陶維維看起來沒受到太大的影響。


    但事態正一點點發酵,陶正則又遲遲被關在市局出不來,陶維維遲早會察覺。


    陶正則問顧修然要了根煙,顧修然遞了過去,笑了一下說道:“我本來以為陶教授是不抽煙的。”


    陶正則點頭:“我妻子說抽煙有害健康,不讓我碰。”


    顧修然起身幫陶正則點了根煙,男人對煙草似乎都是無師自通的,陶正則很快適應了尼古丁的味道,他低聲說道:“就這一根。”


    這顯然不是對顧修然說的,是對他妻子說的。


    顧修然看著桌子對麵的男人,他臉色沒什麽不好,人卻瘦了很多:“你不用擔心維維,宋柔她很會照顧人。”


    陶正則道了謝:“麻煩你們了。”


    陶正則的父親因為出軌女學生,父子已經斷絕來往了,他母親跟著父親一起生活,這些年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沒法承擔照顧小孫子的責任了。


    陶維維隻好暫時放在宋柔和顧修然家養著。


    陶正則抬眸問道:“維維的心理狀況怎麽樣?”


    上次宋嵐把陶維維從魏連虎手上解救出來,經曆了一些可怕的事,陶維維患上了創傷後應激精神障礙,選擇性地將那段記憶忘掉了。


    現在,陶正則又出了這樣的事,他怕兒子覺察出來,承受不了,舊傷新傷一同爆發。


    顧修然答道:“必要的時候我會請林教授過去。”


    林教授是專攻兒童心理健康的專家。


    顧修然遞給陶正則一封信,寫信的是陶正則以前幫助過的學生,他們感謝這位優秀的心理學教授幫助他們走出人生最痛苦的階段,他們相信他的清白,他們在等他重新返回課堂。


    陶正則看完信,很久沒有說話。


    他以前問過宋柔,他的心理谘詢工作室免費對政法大學的學生開放是不是一件錯誤的事,他就是因此被凶手也被警方盯上的。


    他其實從來不需要別人的回答,就算所有人都對他說,你做的這件事是錯的,你看,因為這個,你被抓了。他也依然會堅持當時的選擇。


    他唯一後悔的就是對陶維維,他都還沒來得及對這個可憐的孩子好一些,代替他的妻子撫養他長大。


    他在意識到身邊出現各種巧合和怪異的事情之後就該提高警惕的。


    顧修然說道:“您沒有做錯任何事,還好人公道,將壞人繩之以法是警察的職責。”


    陶正則看了一眼頭頂的白熾燈管,第一次露出了疲憊的神情:“如果我出不去了,能不能麻煩你和宋柔多照看一下維維。”


    顧修然抬眸看著陶正則:“誰的兒子誰負責,所以很抱歉,維維需要您親自照看。”


    陶正則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小學放學時間快到了。”


    半個小時後,小學校門口,顧修然和宋柔站在一群家長裏麵,等著陶維維放學。


    陶維維很快背著書包出來了,老師再三確認了顧修然和宋柔的身份,才把陶維維交了過去。


    陶維維拉著宋柔的手,抬頭看著她:“姐姐,今天能帶我去看爸爸嗎?”


    宋柔蹲下來:“今天不行啊,明天問問律師。”


    三人往車邊走去,身後突然跟上來一個中年女人,女人手上拎著整整一桶紅色的油漆。


    她提起油漆桶就往陶維維身上潑,顧修然護住宋柔和陶維維。


    油漆潑在了顧修然的胸前,他前麵整件襯衫幾乎都被染紅了。


    宋柔的右手和胳膊也被染紅了,油漆順著她的手指往下流,又沾上了她淺灰色的褲子,像剛從一場血腥的屠殺裏走出來。


    顧修然抓住女人的肩膀,反手把她摁在了地上。


    這女人是苗京的媽媽,她抬著頭,像個瘋子一樣衝陶維維大聲喊道:“你爸爸殺了我女兒,殺人就得償命,就得賠錢,不然我就天天來。”


    宋柔緊緊護住陶維維,抬起手來將他的耳朵捂上。


    顧修然撥了個電話出去,很快警方就會趕來。


    學校裏的保安先衝了出來,將在校門口鬧事的苗京媽媽控製了起來。


    周圍聚集了不少家長,家長們對在小學校門口騷擾傷害學生的行為的容忍度為零。


    “這個人是不是精神有問題,在校門口被潑油漆。”


    “一定要嚴懲,不然太不安全了,校方也要加強安全保護措施。”


    ……


    苗京媽媽被保安拖走了,油漆桶滾在馬路上,在牆邊停了下來,地上被拖了長長一道血紅色的痕跡,牆麵也被濺濕了一片。


    宋柔蹲下來準備仔細檢查了一下陶維維,看他有沒有被潑到或者嚇到。


    陶維維看著地上和牆上,又看了看宋柔滴著紅色油漆的手,突然發出一聲尖叫,捂著耳朵大聲喊道:“不要殺我,不要殺姐姐。”


    顧修然迅速把宋柔擋在身後,隔開陶維維的視線,蹲下來抱著他的肩膀,還沒來得及說話,陶維維就暈倒了。


    去醫院的路上,宋柔擔心道:“維維是受到苗京媽媽的驚嚇嗎?”


    顧修然微微擰了下眉:“恐怕比這還要糟糕。”


    “維維說的是不要殺我,不要殺姐姐。並沒有提到被潑了最多油漆的我。而有維維和你在場的與血腥有關的畫麵,就是魏連虎劫持維維,脅迫了宋嵐那次。”


    宋柔和宋嵐長得一模一樣,陶維維會弄混,一點也不奇怪。


    顧修然看了一眼車座上臉色蒼白的小孩:“他遺失的那段記憶被強製喚醒了。那不是一個小孩子能承受得住的。”


    顧修然曾單獨和宋嵐聊過,魏連虎當著陶維維的麵做了什麽喪心病狂的事,令那孩子患上了創傷後應激精神障礙。


    宋嵐卷起褲腿,指著腿上深深淺淺的疤痕:“魏連虎知道自己打不過我,他用刀對著陶維維的脖子,讓我一刀一刀自殘,不然就殺了陶維維。”


    “魏連虎當時的樣子已經陷入癲狂了,我要是不照做,他真的是會殺了陶維維的。不過老顧你放心,你嵐姐也不是吃素的,我避開了筋骨和主要動脈,隻是看起來血腥殘暴了一些,不會讓自己留下任何後遺症的。一共也就割了十二刀吧,左腿八刀,右腿四刀,魏連虎是滿意了,那孩子卻嚇壞了。”


    顧修然收回思緒,打了個電話給精通兒童心理健康的林教授。


    陶維維在醫院醒來之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顧叔叔,我爸爸是不是殺人了,他是不是像媽媽一樣,再也不回來了?”


    林教授示意顧修然,讓他先出去,她單獨和陶維維聊聊。


    林教授出來之後,對顧修然和宋柔說道:“除了必要的心理疏導,孩子現在最需要的人是陶教授。”


    林教授小聲說道:“學校裏都在傳,說老陶殺了很多人,這不是扯淡嗎。老陶是不可能殺人的啊,更不會殺咱們政法大學的學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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