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遊固執地抱著我,不論我怎麽掙紮都不看放手。他抱著我走上北上莊園的n條走廊,n扇門,n盞燈,n層階梯——以及無數大大小小的掛畫和擺飾——


    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滴落,滑過他高挺的鼻梁和淡色的唇,他因為走的太遠太累而粗重喘息,可他還在朝前走,一直走。


    當他終於停住腳步,已經抱著我繞過後院,站在被蔓藤植物纏繞住的大門前——


    綠色的葉子與攀爬的藤蔓間開滿了白色的小花,像無數的星星懸掛在上麵。而門把手上那厚厚的灰塵顯示——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到訪過了。


    “這裏是——”我驚訝地睜大了眼,胸口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北上遊的氣息近在咫尺:“恩——還記得這裏嗎?


    我怎麽會不記得——


    剛進入北上莊園,我就被蘇舒調教成一隻木偶,後來是我在琴房遇見了遊,他將我解救出去,讓我度過了童年時代最美好的時光。我們一起玩耍,一起遊戲,一起開心,一起趕跑外來者北上冰——


    我以為這種時光會一直持續,沒想到,北先生病逝以後,整個北上集團都由蘇舒掌權,她成了北上莊園的主人。


    遊當然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處處反抗,蘇舒知道我是遊唯一重視的人,於是把我當成要挾和控製遊的砝碼。


    我再度被當成玩偶對待,當蘇舒在家的時候,根本不允許我和遊見麵,那時她將我鎖在這個房子裏麵,注入長睡的針劑躺在玩偶盒裏。很長的時間我才會從睡夢中醒來,每次睜開眼,看到四周黑暗的空間,我都會忍不住害怕地哭泣。


    那是永遠的噩夢——


    為什麽,遊現在要帶我回到這裏來?


    我疑惑的看著他,他把我放到地上,淡淡地說:”心結在什麽地方,就要從什麽地方打開。黎裏你的噩夢根源在這裏,我們就要回到這裏消除它們——“


    他拿出一把銀色的大鑰匙,花了很長時間才把那生鏽的鎖打開。推了幾下,們卻沒有開——它們已經被藤蔓植物纏得太緊了。


    北上遊從褲袋裏掏出一把早已準備好的匕首。”你要幹什麽?“”不割斷這些藤蔓,我們怎麽進去?“


    “我們可以從窗戶那邊進去啊。”我笑著說,“我記得你以前很熱衷爬窗戶的呀!”


    記憶忍不住被拋回以前,在那個夢境中醒來的漆黑世界,我放肆的大哭,哭著哭著,一束光芒從角落裏亮起——坐在房間角落裏的北上遊,一隻手揉著惺忪的眼,另一隻手摯著跳躍明亮光芒的打火機。


    小字


    “幹嘛又哭啊?”


    “我——怕黑”


    “不是答應過你,你醒來的時候我都會在你身邊嗎?”


    “可是我剛剛叫了你半天,你都沒有答應我!”


    “我——等了你太久,以為你今天不會醒,就忍不住睡著了。”


    “嗚嗚嗚嗚——我以為遊不在,所以怕啊!為什麽這裏沒有燈——真的——好恐怖啊——”


    “那我下次盡量不睡著好了。”


    小字結束


    想著以前的回憶,又看著撬開窗戶正在熟練翻身進去的北上遊,我的眼眶不自覺濕潤了。


    我怎麽忘了,在我睡著的那無限而又漫長的時光裏,對我而言不過是一場短暫的夢,而對於等待的遊,卻是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分的煎熬。


    小時候的我總是想著自己有多傷心難過,卻從來沒有想過,看著我哭泣的遊,他其實比我更傷心難過。


    恍神間,一隻戴著白色手套的手遞到我麵前。


    我赫然抬頭,看到已經鑽到房子裏麵,半個身子探出窗戶的北上遊:“在想什麽?進來,我拉你。”


    我的手不由自主的伸過去,放在了他的手裏。他笑著將我往窗戶裏拉,忽然手腕響起“哢”的一聲,他的笑容僵住——


    下一秒,失去重心的我和他一起跌進屋裏,無數的灰塵粒子在月光下彌漫飛舞。”咳咳咳“我揮舞著麵前的灰塵,迅速怕站起來,”遊,你的手——“


    "沒什麽問題,隻是一時得意忘形,忘記它已經不是原來的那隻手了。”北上遊拍拍身上的灰塵站起來,打燃打火機,“站在這裏,別動。”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走進了黑暗裏,動作熟練的點燃一根又一根的蠟燭。


    瞬時,原本黑暗的世界逐漸明亮,到最後整個房間都是閃耀著的蠟燭,照得這裏一片光明。


    我的胸口裏湧出的不知是什麽情緒。


    我朝前走動了幾步,忽然“哢”的一聲,我的腳下踩到了什麽,撿起來,是一隻沒有雙手的人偶。


    待在裝滿回憶的地方,深埋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像被一隻手攪亂了,潮水般的浮動:


    小字部分


    “遊,這是我送你的娃娃,我親手做的哦。”


    “娃娃?”遊上下打量著,“怎麽沒腿啊。”


    “因為——她叫孤獨娃娃。”


    “孤獨娃娃?”


    我神色黯淡地說:“是啊。就像黎裏一樣,被困在這裏,永遠都走不出去,沒有自由沒有快樂——孤零零的——所以,她叫孤獨娃娃。”


    ——


    幾天後,遊把一隻沒有雙手的人偶塞到我手裏:“送你”


    “你做的嗎?”我驚喜,緊接著疑惑道,“可是,怎麽沒有手啊?”


    “他叫寂寞娃娃。”


    “為什麽啊?”


    “他有腿,可沒手牽住孤獨娃娃,帶她離開這裏,也相當於失去了自由和快樂——”他的嘴角泛起一絲頑皮的笑意,“所以他叫寂寞娃娃!跟孤獨娃娃很配吧?”


    小字結束


    手中的寂寞娃娃忽然被一隻手拿了過去,我抬首,看到北上遊在燭光中明滅閃耀的臉,他的眼中一片深邃的溫柔:“懷念嗎?”


    我的呻吟哽住,隻能點頭。點了一下又覺得不夠,又連連點頭。


    北上遊笑著將寂寞娃娃放在桌上坐著的孤獨娃娃旁邊,指著在燭光中清晰了輪廓的各種家具擺設:“我很懷念這裏的一切。”


    “我也是。”


    他的手拉住我的手,將我帶到他麵前:“這裏,自從你離開以後,我再也沒打開過那扇門。”


    “我知道。”


    “缺了你,這裏便不完整。”他意有所指的摁住了自己的胸口,氣息彌漫在我的鼻尖,“這裏雖有我們的噩夢,卻又是最值得懷念的地方。現在我們回來了,我是北上莊園的主人,我們可以改寫這裏的一切——”


    “恩!”


    我們回來了。


    繞著地球一大圈,我們走散了,走得越來越遠,以為再也不會相遇,誰知道我們又轉回了原點。隻是這一次,我們之間多了第3個人,多了一個叫易麟朔的少年。


    那晚,我坐在院子裏的藤蔓秋千上,被北上遊一次有一次地推到高點,又掛著風聲落下。頭上的花環被風帶飛,而那長長的婚紗裙擺,在空中漲成一條美麗的飄帶。


    玩累的我們,最後躺在密茵草地上看天。


    星光布滿夜空,無數的銀色像無數顆散落的鑽石,閃閃發亮。


    我們看著星星,笑鬧著,好像真的回到兒時的時光,好像身邊的一切從未改變過——


    我慢慢合上眼,困倦之間,感覺到北上遊的指觸到我的眼角,一片濕意。


    我的身體瞬間一僵。


    他的聲音低低的:“為什麽?’”我——是因為高興啊——“眼淚怎麽也止不住,”我說,是因為太高興了。“


    撒謊——如果是高興,為什麽胸口堵得這麽難受。為什麽隻要閉上眼,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都是另一個人的身影?!易麟朔那麽難過呀,易麟朔——他也流淚了——


    不行,我不能再想他!


    我用力搖著頭,想要把易麟朔從我腦海中揮趕走,可是那晚,我還是夢見他了,我夢見易麟朔小時候的樣子——


    他穿著被色的t恤,因為太過寬大而顯得袖口和衣身都空蕩蕩的。他坐在黑暗的角落裏,兩隻瘦長的胳膊抱著一把小提琴。那是一把破舊的小提琴,深紅色,色澤暗淡——他把小提琴緊緊地摟在懷裏,睫毛纖長,嘴唇抿緊。忽然他抬起他瘦削的下巴看我,白淅的臉上赫然顯目血紅的割痕——


    他的眉目神情那麽眼熟,跟記憶中一張孩子的臉重疊。


    那不是北上冰嗎?


    “我討厭你們。”他神色倔強的說,“討厭你們這樣對待我。”


    “北上冰——”


    “我不叫北上冰!”


    “那你叫——”


    “我叫什麽,你不配知道。”


    第二天早晨醒來,我發現自己躺在屋裏的大床上。


    而那扇被藤蔓攀爬的大門終於打開了,陽光從門口和窗口一起泄進,照得整個房間一片明亮。


    我坐起來,呼了口氣,隱約覺得我昨晚夢見了易麟朔,可是具體夢到了什麽,又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不要去想了,我不能再想他了。


    我搖搖頭,趕走那個夢。


    洗漱完畢,剛走到屋外就看到石凳上鋪了紅白格子相間的餐布,上麵擺放著西式的餐點和錚亮的餐具。


    遊呢?他怎麽起這麽早!


    我左右張望著,靠近那個石凳,打量著那些美味的糕點。


    就在這時一雙手從後麵環住我的腰,我下意識回頭,額頭撞到遊尖翹的下巴上:“早安”


    “哇呀——”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哪一瞬間我做出了驚悚的表情,而且以奇大無比的力量推開了北上遊,自己居然跳到了石凳上。


    北上遊身上係著圍裙,臉上沾了一點麵粉,兩隻手還保持著剛剛環住我腰的姿勢,一臉驚訝地看著我。


    我也知道我反應過激了。


    怎麽會這樣?!


    我尷尬的咳嗽一聲,跳下石凳解釋道:“你——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太嚇人了!你應該先叫我一聲,這樣我才不會被嚇到!”


    “很嚇人嗎?”北上遊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走到我身後的石凳錢坐下“試試看,這都是你最喜歡吃的甜點。”


    我剛坐下,北上遊就把一份盛好的水果米西路放在我麵前,還親自替我係上了餐布。


    他的身體前傾過來的時候,一小孚劉海掉下來,毛絨絨的,戳著我的額頭。


    “謝謝。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我聞著他身上散發出的淡雅香氣,突然間變得很局促。


    北上遊坐回去,深邃的眼神望了我一眼:“不用這麽客氣,你是我的妻子,應該的。”


    妻子——


    “嗬嗬——”我更局促了,僵硬地笑了一下,舀起一口米西路放進嘴裏,點頭,”恩恩,味道很可口哦!“”試試這個教堂牛奶布丁,還有這個巧克力凍糕——“”我可以自己來的!“”我說過了,不用跟我客氣。“


    我感覺自己束手束腳,好像被麻神縛住了身體,根本不敢鬆懈情緒。氣氛在我的僵持下變得凝重,北上遊看我的眼神也越來越怪。”凍糕都遲到嘴巴邊上了。“忽然他拿起一張紙巾湊到我嘴邊,還沒等他給我擦拭,我動作迅速地按住了他的手,拿過紙巾。


    麵對他炯炯發亮的眼神,我感覺一陣心虛:”遊,你不必特意這樣照顧我,我真的可以自己來——“


    北上遊沒有堅持,放開手開始吃著碗裏的食物,聲音涼涼的問:”你後悔了?“”什麽?“”跟我結婚。“”沒有沒有,你怎麽會這麽問!“我下意識地辯駁,”我隻是——忽然間該怎麽麵對你了。我第一次結婚,第一次做別人的妻子,我不知道我該怎麽做。“


    北上遊啞然失笑:“笨蛋,我也一樣是第一次。”


    “可是你不會覺得無所適從嗎?”


    “無所適從?”


    "結婚後,我們的相處模式是怎樣的——是不是我就要在家洗衣做飯,你在外麵賺錢工作?我們平時要幹什麽——情侶間約會時為了見麵,增加感情,可是我們天天住在一起,天天在見麵,沒有理由約會了,那我們應該——“”笨蛋,何必拘泥於形式。“北上遊屈起食指,”咚“地一下敲了敲我的腦袋,”我們可以向婚前那樣生活,隻要你喜歡,我們可以天天約會。而我們相處的方式仍然可以像以前一樣——“說著,他的手輕輕拊開我額前被吹亂的發。


    我卻在他的手捧過來的一瞬間脖子哽住,整個腦袋都不由自主向後移動了幾厘米。


    北上遊眼中的光芒一黯。


    我的心發緊:”為什麽——我怎麽也做不到像從前那樣——“


    北上遊驀然,以紙巾擦拭了嘴巴,站起來說”吃飽了嗎?“”恩。“


    “準備一下,我們去約會。””啊?“


    沒等我反應過來,北上遊留給我的隻有越走越遠的背影,以及他最後拋來的一句話:”和以前一樣,我在會客廳等你。“


    坐在石桌前,看著眼前北上遊精心製作的糕點,花樣繁複,應該花了他許多時間做成的。他肯定很早就醒來,精心準備了這一餐,可惜全被我破壞了——


    放在膝上的雙手不自覺握成了拳,我用力地想——為什麽我會突然變得這麽在意,我害怕他靠近我,害怕他觸碰我,害怕突然間會發生什麽事情——


    我到底在害怕什麽呢?!


    我居然很排斥跟他單獨相處的時光!


    車子發動之前,北上遊溫柔滴側過臉來詢問:”想好了要去哪裏約會沒有?“


    我想也不想地說:”當然是遊樂場!“


    遊樂場人多,自然就會避免尷尬嘛。


    誰知道剛到入口就被保安人員攔住——”親愛的小姐,先生,你們是情侶吧?“”恩,是啊!“”今天是11月11號,光棍節!本遊樂場於今日隻接待單身男女!


    啥米啊,居然還有這種節日!那我們——


    我看看北上遊,北上遊看看我,我們大眼瞪小眼,我一臉沮喪地胯下肩膀:“怎麽辦?”


    “再想想,有沒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去海邊吧!”


    海邊也挺熱鬧的,而且海邊有我們共同擁有的許多美好回憶。可是,也不知道今天倒了什麽黴,我和北上遊剛下車走到海灘上,晴朗的天空就翻滾起濃厚的烏雲。


    “馬上就要下雨了!”在海邊巡邏的護衛隊拿著擴音喇叭大叫,“所有在海邊遊玩的旅客速速離開!”


    “怎麽可能,剛剛還出那麽大的太陽!”


    我氣得嘴巴都鼓成了一個球,簡直想一拳打破海麵上彌漫的烏雲。


    北上遊好整以暇地靠在車陂上,飄逸的劉海被海風吹得廢棄:“你再想想,還有沒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馬上要下雨啊,室外玩樂的地方一定不行了。”


    “恩。”


    “那我們隻好去電影院了。”


    電影院雖然昏暗,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嘿嘿。


    我們在電影院門口興致勃勃地買好爆米花,可樂。本以為電影院裏應該人頭攢動,可當我們買票入場後,卻發現整個諾大的電影院空蕩蕩的——隻有我和北上遊。


    “怎——怎麽回事?!”我站在電影院入口,看著滿堂的空位,下巴差點要掉到地上,“人呢?”


    “會不會我們入場的太早?”


    “怎麽可能!電影都已經開播了——”


    “那不是很好,整個電影院都是我們的,沒有人打擾。”北上遊不以為意的握住我的受,找到最前排的位置坐下。


    接下來我簡直是如坐針氈——


    電影屏幕裏女主角拉著行李箱要走,男主角突然衝上來,一把奪過她的行李箱扔得很遠。女主角淚水連連地喊:“你放開我,你讓我走!”


    男主角一把將女主角抱在懷裏,惡狠狠地說:“休想,你是我的,這輩子都別想我放開你!”


    “為什麽——”電影屏幕裏,女主角雙眼流著淚水,無助地嘶喊。


    男主角不由分說地將她摁在牆壁上,強吻她——


    我的臉紅的像個大番茄,不好意思的別開臉看北上遊,發現他居然專心致誌地看著!


    我悲哀的發現,提議來看電影絕對是我人生中最差勁的舉動!


    “遊!我肚子疼!”我再也忍受不了地站起來,“我去趟廁所。”


    北上遊的目光望著大熒屏,眼睛一眨不眨,嘴角卻忽然慢慢翹起:“不是要逃跑吧?”


    我心驚肉跳:“你——你說什麽?!”


    他慢悠悠地把臉側過來:“你的表情和動作,都告訴我你要逃跑。”


    3.最後一次縱容你


    “我隻是覺得有點尷尬。”


    麵對北上遊犀利的,目光,良久,我開口道:“你怎麽會認為我想逃跑!我隻是……不習慣跟你一起看這種電影!”


    “曾經,我不是也陪你看任何你喜歡的電影嗎?”


    “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我們都心知肚明有什麽不一樣。


    立場的不一樣,身份的不一樣,心境的不一樣。


    可是我不能那麽說,我垂下眼瞼:“那時候我們還小……”


    北上遊翹起的嘴角斂去,眼中忽然閃過一道可怕的光芒:“北黎裏,沒有什麽跟以前不一樣,不一樣的是你!”


    “我哪有什麽不一樣?”


    “因為你還沒有忘記易麟朔,你還想著他……或者你在希望有奇跡發生,他會來把你帶走。”


    他說著站起來,捏碎了手中的爆米花。


    “我沒有!”我喊出了,卻是一陣底氣不足。我的內心真的這樣的希望嗎?我不知道。


    “你清醒吧,既然嫁給了我,就是我北上遊的妻子。”他的眼底像有火在燃燒,翻湧著駭人的光芒,“我已經極盡所能地在溫柔對待你、尊重你、順從你。你應該知道……榮譽感我想讓你怎麽樣,你都拒絕不了。”


    我的眼睛睜大了,一陣驚恐地看著北上遊。


    “你……在說什麽啊。”我別開目光,“我談論的是不想跟你一起看電影,我覺得尷尬,就像你現在發脾氣,我還是這樣覺得!”


    “逃避問題就是你的解決方式?”


    “我沒有逃避……”


    “夠了!”北上遊將爆米花盒摔在地上,一句話沒說,他踩著一地散開的爆米花離開影院,留下我一個人在原地呆若木雞。


    怎麽會變成這樣……我呆坐回憶起,看著依然在晃動著畫麵的電影大屏幕,腦子放空。


    黎裏,你在想什麽,你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我困擾第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想要搞清楚自己的心意。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在耳邊:“黎裏小姐,時間不早了,如果您不喜歡看電影的話話……”


    我抬頭一看,是北上遊的男助理,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嗯?”我恍然起身,“要回去了嗎?”


    走出電影院,看到並沒有離開的北上遊靠在車身上等待著,嘴唇輕抿,臉色有負氣的神色。


    還沒等我走出去,他徑自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助理為我拉開門,接下的一路上,他都抓著報紙在看,一言不發。


    我把頭貼在車窗上,外麵雨已經停了,經過步行街的時候看到一家安德魯森蛋糕店,這才想起玩了大半天都還沒有吃什麽東西。


    安德魯森裏的丹麥香芋和馬來椰子塔都是我的最愛,一想到那香甜的味道我就……


    唉,我這個笨蛋,眼瞎正在跟北上流冷戰,想什麽吃的嘛!


    正在開車的助理忽然發出聲音:“步行街那裏有個美食城,現在正好是午飯時間,少爺小姐如果餓了的話,需不需要擇近就餐。”


    也好,吃飽了才有力氣思考。


    “我……”


    “我不餓。”北上流冷冰冰的聲音打斷我。


    我剛張開的嘴隻好合上。


    北上遊百無聊賴第翻了一頁報紙,又說:“半小時後再停車場入口碰麵。”


    咦?


    半小時後,喂飽了肚子的我和助理從美食城的法國料理店走出來。


    我想起那家安德魯森蛋糕店,因為丹麥香芋和買來椰子塔是我的最愛,所以也成了北上遊的最愛……


    他怎麽可以不吃東西!


    “我去馬路對麵買點東西,你就在這邊等我吧。”


    “好的,小姐。”


    就用糕點向他道歉吧,向他說“我沒有在等易麟朔的任何想法,隻是突然對新婚生活感到彷徨和局促而已……”


    忽然高跟鞋發出“哢”的一聲後……斷了。


    我的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向一旁倒去,一隻手很快拽住我的胳膊,將我拉起來。我倉皇抬頭,看到北上遊的臉後一怔。


    北上遊帶我站穩後,觸電般放開手,臉色冷冷的,轉身朝前走。我清楚地看到他手裏提著的視屏帶,有安德魯森的醒目標誌。


    原來他自己去買了啊……


    我還想借此機會討好他,讓我們冰釋前嫌呢。


    我一跛一跛第跟在他身後走。幾次想要說點什麽緩和氣氛的話,可是嘴巴張開了,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麽。


    忽然一隻帶著手套的手攤開在我麵前。


    我奇怪地抬頭,北上遊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我發證,他的手就要抽回去,我及時伸手抓住:“對不起。”


    這句話一說出來,我自己都在心裏鬆了口氣。終於說出來了……


    北上遊的眉頭一動,臉色沒那麽難看了。牽著我的手,為了迎合我而讓腳速變慢。


    我沉默地走著,注意力忍不住放在他牽著我的那隻手上——幼時就比我有力量的大掌,總是在我跌倒的任何時候第一時間拉我起來。現在,他那有力量的手已經被機械取而代之,白色手套裏包裹著永遠冰冷的溫度。“對不起……”很小的聲音從我的嘴裏衝出來,“時光回不去了。”


    北上遊握著我的手一僵。


    “其實我為了討好你,本來是想告訴你:我沒有在等易麟朔,沒有後悔跟你結婚……但是我知道,這是騙人的,你不會相信,因為就連我……都感到這話毫無可信度。”


    北上遊的手更用力地握緊,手背上青筋四起。


    我鼓起勇氣,繼續說道:“可是不管我有多後悔,既然我選擇了你,我就要擔當責任。遊,我覺得我需要的是時間。”頓了頓,“你……願意給我整理的時間嗎?”


    北上遊聲音低沉:“多久?”


    “我不知道。”


    “……”


    “我隻知道,逃避不能解決問題,我不想易麟朔一直橫旦在我們之間。既然他是問題的所在,那不如攤出來說。”


    北上遊終於停下步子,側過臉來看著我。


    他的眼神很亮,很認真,像兩個大燈泡一樣照得我無所遁形:“你的意思是?”


    “我想徹底解決我和易麟朔之間的事。”我說,“直到現在,我都會對易麟朔有所牽掛和期待,是因為……我知道他還沒有放棄我,他還在等我,我無法放下傷心難過的他,去心安理得地和你幸福。我做不到。”


    “然後呢?”


    “我要跟他見麵,讓他對我死心。”


    北上遊不懂聲色,隻是用那雙很亮的眼睛看著我。


    我著急地說:“如果你不信任我,到時候,你可以一起在場的。”


    我隻是不想再讓易麟朔這樣空等下去了……我給不了他幸福,就應該早點跟他說清楚,讓他放手,這樣他才能盡快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啊。


    北上流把安德魯森的食品袋勾到我的手腕上:“好,最後一次縱容你。”


    4.放他回歸自由


    我選擇了那一天作為結束——平安夜。


    還沒入夜天空就下起了軟綿的白雪。天空像一個巨大的漏鬥,雪花紛飛,從落地窗向外看去,在萬家燈火中閃耀的雪花有一種淒迷的色澤。


    侍女正在把一件兔毛大衣往我身上套,我皺眉不願穿,爭執間,房門被推開了,穿著米色大衣的北上遊走進來,看到爭執的我和傭人們,了然道:“黎裏小姐不喜歡太臃腫的穿著,外麵不是很冷,呢子大衣就可以了。


    “是,少爺。”


    北上遊頓了頓:“盡量把她打扮得漂亮點、精神點。”


    我詫異地看著北上遊,他高深莫測第說:“不是為了吸引他,二十為了讓他知道,你離開他以後有多幸福。”


    我了然地點點頭,他退出去,關上房門。


    易麟朔今晚會在名叫“seventhirty”(7:30)的pup出現——這是遊通過他的人脈幫我打聽到的。


    我和遊約定,我會在今天,把我所珍藏的那些紀念品都還給易麟朔,跟他徹底了斷。


    七點半左右,跑車在“seventhirty”pub門口停下,北上遊為我拉開車門:“一小時後我來接你。”


    我一怔:“怎麽,你不要一起去嗎?”


    “我想再信你一次。”北上遊將我額前的一綹發勾在耳後,緩慢地說,“就當做對你的一次試煉。我的黎裏,肯定能獨當一麵,將今晚的表演演到最精彩。”


    我的嘴唇動了動,一股情緒用到喉嚨,我用力地抓緊了手中的禮品袋,擠出一絲笑容:“當然沒有問題,我可是為了演好這個惡毒的角色,排練了那麽久!”


    北上遊攏了攏我大衣的領口,把我的帽子擺正,這才關上車門:“那一小時後,這裏見。”


    “恩,一小時後這裏見。”


    “seventhirty”是個地下pup,大大的招牌燈紅酒綠,扭曲第寫著“seventhirty”幾個英文字母。湧進去的人流好多,我被擠來擠去,有打扮成小惡魔、小骷髏、小騎士造型的侍應生候在門口,我剛過期,就被發了幾根熒光棒還有個孔雀的麵具。


    mub裏的布局是鵝蛋形,座位的拜訪是呈橢圓的形狀一圈一圈的,很多帶著麵具的麵孔四處張望著涉獵,不過也有很多人沒有戴。


    我在橢圓形的間隙中行走,一路之中許多好奇的目光在打量我……


    我捏緊了拳頭,在眾多陌生人的麵孔中尋找易麟朔,手心裏沁出一層冷汗,心裏的緊張越擴越大。


    可以嗎,我一個人,真的可以麵對易麟朔嗎?真的能對他說出那麽殘忍的話嗎……


    為什麽,腦子突然變得空白,事先想好的台詞都跑掉了!


    遊,這個時候,為什麽你要丟下我一個人……


    “親愛的小姐們、先生們……”突然一個擴大的聲音突兀響起,音樂減小,跳舞的人們都停了下來,“在平安夜這個浪漫的日子裏,一定有許多情侶出沒本‘seventhirty’俱樂部!那麽,送心愛的女友一束花,似乎是再浪漫不過的事情了。大家請看我身邊這位小姐,她手裏捧著的‘藍色妖姬’可是連夜從國外空運而來的……”


    聚光燈下,一個穿著紅色晚禮服的女人手捧一大束藍色玫瑰,正在全方位地向大家展示。


    “現在,你們在場的每個人都有機會把它抱回去送給你們心愛的老婆、女朋友、情人抑或是想要追求的女孩子!”主持人聲音加大,充滿蠱惑力地說道,“我們給出它的低價是2980元!你們每一個想得到它的人,都可以進行叫價!不過大家注意力,你們每叫價一次,隻能以1000元為單位替增,比如3980、4980、5980……我們將選取叫價最高的那一位先生得到這束‘藍色妖姬’。”


    台下立即響起哄笑聲,氣氛在瞬間被拋向高xdx潮。


    “有沒有搞錯,不就一束花,這麽貴!”


    “要是誰送我這束花,我就做誰的女朋友!”


    “太浪漫了,不知道花落誰家……”


    ……


    “安靜,請大家安靜!”主持人維持著場麵,繼續說道,“現在拍賣開始,叫價的請高舉你的手就可以了。2980元,有沒有第一個叫價的?”


    “有!”一隻手從人群中高高地舉起來,“3980。”


    “4980。”很快又有一隻手從另一角舉起。


    “5980……”


    “6980……”


    難以置信,一束普通的藍色玫瑰,居然以很快的速度就身價突破一萬,兩萬,三萬……當它被叫到51980的時候,整個場內都安靜了。


    一束明亮的光圈朝那人打過去,所有視線都望著那個說出如此高價的人——海天皓月的眼,冷傲的神情,黑色泛亮的短發……


    我的心髒在這一刻被揪起,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這不是幻覺,也不是夢,我看到了他……


    在聚集著千萬人頭的大廳內,易麟朔淡漠地坐在光圈中心,他穿著棕色的線衣,白色襯衣領從領口中翻出來,手邊搭著件黑色的短西裝。


    在他旁邊坐著一圈人,有男有女,其中當然包括昂流。


    主持人似乎也激動了:“51980?!有沒有出價更高的!”


    “61980。”一個淡淡的聲音在安靜的會場裏響起,又一束聚光燈,打向另一個男人的側臉。


    人們再次喧鬧起來,整個室內像被煮沸的開水一樣沸騰。而易麟朔和那個男人,各自頂著一束聚光燈,成為所有人的視線焦點。


    我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易麟朔,目光怔怔的。


    一直以為去另一個地方,就是跟易麟朔永遠分開了。然而現實卻告訴我:我錯了,他從未從我的心裏離開過。


    在國外的那五年,閑下來時我總喜歡打開體育頻道,觀看各種拳擊比賽,或買有關拳擊賽事的報紙,我的電腦google一欄裏,曆史記錄隨便點開都是“易麟朔


    xxx”的字眼——唯有通過這些途徑我才能知道,離開我後他過得好不好。


    意料之外的,易麟朔沒有頹廢、自暴自棄,他給我看到的是一個努力生活,生活勃發的自己。每一場他參加的拳擊賽事都未曾有失敗過。他站在聚光燈下,站在所有觀眾熱切的視線焦點和澎湃掌聲中,他的眼神驕傲清冷,但我卻看得到他內心的孤獨。


    他在努力證明自己,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可這樣的他一點也不快樂,也絲毫沒有幸福可言。


    他應該是一隻驕傲的鷹,自由翱翔在藍天之上,傲睨萬物,不該被束縛。


    我不自覺攥緊了手裏的禮品袋,裏麵裝著易麟朔送我的戒指,易麟朔送我的手模型,易麟朔的手工藝陶瓷,畫著易麟朔的油畫……


    那些過往的回憶,密密匝匝地組成一張大網,縛住了他的雙翅。


    現在,就讓我親手把它們剪開,放他回歸自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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