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over,一切結束了


    “61980元!那位帥哥,你還要不要出更高的價錢得到這束‘藍色妖姬’?”


    主持人激動萬分,口歲幾乎都要噴到麥克風上了。


    易麟朔聳聳肩,一副“無聊”的表情坐回椅子上,沒有再繼續叫價的意思。


    可是很快,坐在易麟朔身邊的一位穿著中學生製服的小女生,拚命拽著他的衣袖說了什麽。


    主持人用更具誘惑力的聲音說:“想清楚了,帥哥!本店在今晚容納了一萬多對情侶!在這麽多對情侶的見證下,送給你最心愛的女朋友一束最昂貴的‘藍色妖姬’!這代表的不僅僅是花的價值,而是你們愛情的價值!”


    易麟朔微側著頭超那個女生確認了什麽,舉起手。


    “是62980元嗎?”主持人兩眼放光地說,“這位帥哥出價62980元!”


    易麟朔搖頭說了句什麽,很快他周遭的人全都起了哄:


    “嘩——他說的是71980元?!”


    “腦子有病吧!再有錢也不是這麽個花法啊!”


    “他女朋友可真幸福……”


    主持人顯然要抓不穩話筒了,目光望向另一位男士:“請問……”


    那個男人正手持一杯香檳在輕飲,當即擺手表示放棄。


    “71980元叫價第一次,71980叫價第二次,71980叫價第三次——”主持人拉長了聲音,手臂抬起來半響才還不容易落下去,“好,71980元成交!請剛剛拍下這束花的帥哥帶著你的女朋友一起上台來!”


    話音剛落,易麟朔那桌的女生立即跳起來,尖叫:“朔哥哥!我愛死你了!”


    易麟朔起身朝舞台上走去,女生很快跟上來,親熱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一路之中都是愛心桃的光束追隨,他們在大堂一萬多對情侶的注視下走上舞台。


    主持人身邊的小姐雙手把花束交給女生,那女生舉著花朝昂流所在的座位拋了個飛吻。


    昂流笑了,舉起大拇指,隔空幹了一杯香檳。


    主持人獻媚地問:“帥哥,請問你貴姓?”


    “易。”


    “好,易先生,你真是爽快豪氣且又出手闊綽。能成為你女朋友的女人,真是幸福。”拍著馬屁,主持人又把話筒舉到那個女生麵前,“美女,請問你貴姓?”


    “我叫戀惜。”


    “果然人如其名,值得人憐惜啊。”主持人上下打量著戀惜——高高的馬尾,白色的線衣,深色的百褶裙,“你還未成年吧?”


    戀惜把嘴一撇:“小看人哦,我已經年滿18


    咯!”


    “那還是很小啊,跟易帥哥交往有多久了?”


    “我昨天向他表白,我們是昨天開始交往的!”


    “哇!”主持人做了個“好誇張”的表情,“昨天才交往,今天你男朋友就花這麽大的價錢買花送你!現在站在這個舞台上,給你一個表白的平台,你有什麽話對他說?”


    戀惜轉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想著,主持人已經把麥克風遞給她。


    “今天,我很高興能站在這個舞台上,尤其是跟我的戀人——朔哥哥,一起站在這個舞台上。”她說著,側過頭看了眼易麟朔,滿臉都是幸福的甜意,“謝謝你接受了我,答應跟我交往!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高興,從出生到現在,這是我最高興的事!啊,太不真實了……我感覺自己像在做夢!”


    易麟朔的表情淡淡的,但他垂在身側的手,卻一直被戀惜緊挽著。


    主持人帶頭鼓掌:說得好,那麽易帥哥有什麽要對女朋友說的?


    易麟朔的表情依然淡淡的,眼中卻有一種柔軟的物質在湧動。他抬手揉了一下戀惜的頭發:夢會醒的,你不是在做夢。


    嗯


    下去吧。


    嗯等一下!戀惜走了兩步又回頭過去,從那束藍色妖姬裏抽出一朵,交到主持人手裏。


    主持人不解:這是?


    剛剛不是有位先生也想要嗎?他一定也很愛他的女朋友,不過,最後卻成人之美把它讓給了我們!戀惜大方得體地在舞台上行了個小姐禮,謝謝你,不知名先生,這枝花表示我們的歉意和祝福,希望你的女朋友會喜歡。


    主持人先是一愣,緊接著笑了起來: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


    台下也很快笑了起來,許多男士都在朝戀惜尖叫和吹口哨。


    戀惜挽著易麟朔的胳膊一邊走,一邊朝四周讚揚她的人點頭微笑:


    不好意思,借過!


    不好意思,剛剛獻醜啦!


    謝謝表揚,我會加油的!


    你也是,平安夜快樂!


    看著眼前的這一副畫麵,我的心想被一隻大手用力地揪緊了,再揪緊,疼得根本透不過氣


    易麟朔表情淡淡的,但他垂在身側的手,卻一直被戀惜緊挽著。


    主持人帶頭鼓掌:“說得好,那麽易帥哥有什麽要對女朋友說的?”


    易麟朔的表情依然淡淡的,眼中卻有一種柔軟的物質在湧動。他抬手揉了一下戀惜的頭發:“夢會醒的,你不是在做夢。”


    “嗯……”


    “下去吧。”


    “嗯……等一下!”戀惜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頭過去,從那束‘藍色妖姬’裏抽出一朵,交到主持人手裏。


    主持人不解:“這是?”


    “剛剛不是有位先生也想要嗎?他一定也很愛他的女朋友,不過,最後卻成人之美把它讓給了我們!”戀惜大方得體地在舞台上行了個小姐禮,“謝謝你,不知名先生,這枝花表示我們的歉意和祝福,希望你的女朋友會喜歡。”


    主持人先是一愣,緊接著笑了起來:“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


    台下也很快笑了起來,許多男士都在朝戀惜尖叫和吹口哨。


    戀惜挽著易麟朔的胳膊一邊走,一邊朝四周讚揚她的人點頭微笑:


    “不好意思,借過!”


    “不好意思,剛剛獻醜啦!”


    “謝謝表揚,我會加油的!”


    “你也是,平安夜快樂!”


    看著眼前的這幅畫麵,我的心像被一隻大掌用力地揪緊了,再揪緊,疼得根本透不過氣……


    可是我卻拚命強迫自己,笑著麵對眼前的畫麵。


    一直以為易麟朔不會釋然,一直以為他會等我回去。卻原來……是我太自以為是。


    我這是在幹什麽?我竟然還想來作最後的了斷,告訴他我不會再回頭,告訴他不要再等下去。


    卻沒想到,他比我更快一步地離開了……


    應該是高興的啊,這一切都是我原本想要的。易麟朔以後都不再是一個人,他身邊的新女朋友單純、熱情又可愛,所有人都將得到最幸福的結果……為什麽,淚水還是模糊了雙眼,難過的情緒無法抑製地在心口翻湧,像是利刃在一遍遍地劃著!


    他怎麽可以這麽快就有了新的女朋友?


    他說一直等我,難道都是假的嗎?


    ……


    夠了,我這是在想什麽?!


    北黎裏你根本沒有傷心的資格!你怎麽可以這樣自私!


    也許,真如北上遊所說,我一直沒有死心地在期待,以為自己還有跟易麟朔重來的機會。


    其實今天要多此一舉地來了斷,並不是擔心易麟朔以後不能釋懷,而是擔心自己會一直割舍不下地期待下去吧。


    現在,over,一切結束了。


    我把剛流到麵頰上的淚水用力擦掉,把禮品袋子緊緊地攥在手心裏。


    那麽易麟朔……我們就此別過,祝你今後幸福。


    2.不知名先生


    “下麵,大家掌聲熱烈一點,有請那位‘不知名先生’上場!”


    在我離開pub以前,主持人拖著尾音,在一陣歡呼聲中把那位沒有拍到花束的先生請上舞台。


    台下再次響起抽氣聲,驚豔的表情跟易麟朔登場時如出一轍。


    我下意識看了眼舞台:栗色的毛衣,一頭及肩的中長發,茶褐色,劉海用定型液掃到腦後,露出寬闊光潔的額頭和一張極為俊邪的容顏——


    我的眼睛一閃,覺得那張麵容那麽眼熟,好像在哪見過。在哪呢……


    主持人把花交到他手裏:“這位先生,怎麽稱呼?”


    “山野淺空。”他用奇怪的發音說道。


    “山野淺空?”主持人驚訝,“先生你是日本人?”


    “我的祖籍是日本,在美國長大,但我身體裏有部分中國血統。”他露出一個很英式的笑容,輪廓在燈光下極其深邃,“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混血兒。”


    “幸會幸會!”主持人與他握了握手,“怎麽沒有把你的女朋友一起帶上台呢?”


    “我還設有女朋友。”頓了頓,他又說道,“不過,我也許將很快會有一位未婚妻。”


    主持人表示不解:“沒有女朋友,哪來的未婚妻啊?”


    “是家族的聯姻。”他依然紳士微笑著,“剛剛我在大廳看到了一位漂亮的中國女孩,我想拍下那束花表示友好。”


    “是一見鍾情嗎?”


    “如果沒有那位未婚妻的話,我會很樂意一見鍾情。”


    “哈哈,山野先生真是太幽默了!”主持人的眉眼都好像要飛起來了,精光四射的目光在台下四處望著。“美女們有機會了!山野先生在我們‘seventhirty’一見鍾情了一位女孩!那個女孩可能是在座的每一位!我們現在要不要讓山野先生把這個女孩帶上台來?”


    台下尖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著:


    “要——”


    “一定要!”


    整個熱鬧的大廳被掀到新一輪的高xdx潮。


    一束桃心的聚光燈打到我所在的位置。我的眼睛被亮光刺到,下意識抬手遮了下眼,等我慢慢把手放開,發現所有閃光的眼睛,都在昏暗的四周注視著我。


    怎麽回事?


    我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一個侍應生走到我麵前:“小姐你好,請到台上去。”


    我皺了皺眉:“什麽?”


    “你就是山野先生一見鍾情的那個女孩啊!現在請你到台上去!”我的腦子嗡的一聲響,猛地抬頭看向舞台,果然看到主持人和山野淺空都目光錚亮地望著我,等待我走上去。


    淺空……山野淺空……


    我甩了甩腦袋,猛地記起來,我和他曾經在什麽地方見過——


    小字


    [“這位小姐,你讓我想起來巴布亞新幾內亞森林的一種生物……”“啊?”“它叫極樂鳥,尾羽帶有奇異的色彩,第一次被引入歐洲時人們就被它豔麗的羽毛深深迷住了。他們認為這種鳥來自天堂。你也是來自天堂的嗎?”]


    我的喉嚨一哽,第一反應就是轉過頭,望向易麟朔所在的地方。


    隻可惜黑壓壓的人頭遮住了他和我。


    這樣的話,他也一定沒有看見我吧……


    他最好不要看見我,否則……否則我不知道該拿什麽樣的麵目去麵對他。


    我迅速壓低了帽簷:“很抱歉,請轉告山野先生,我對他沒興趣,我現在要離開了。”


    侍應生嘴巴張了張,還想說什麽,我一把推開他,在周遭無數驚訝的目光中,朝場外的方向走去。


    “黎裏小姐,請等一下。”


    在出口的拐角,我被一個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前方的去路。


    是山野淺空,他以為跑得太急而微喘著氣,一隻修長的胳膊攔在我麵前的過道上:“看來,在北上集團的羽翼保護下,想見你一麵這的很難。”


    “見我?”我驚訝地挑起眉毛,充滿防備地問,“你幹嘛要見我?!”


    “你也許已經忘了吧,我們很多年前就見過。”他說,“在你我都是孩子的時候。”


    我驚訝,嘴巴張得大大的。


    “你……難道是北上冰?”


    可是他的輪廓和外貌都不像啊。我記憶中的北上冰,完全沒有混血兒的特征。


    山野淺空談笑著說:“我是看在我們曾經相識一場,我迷戀過你的份上,所以,給你一個忠告。”


    “什麽?”


    “我勸你,早點離開北上遊,北上集團以後不能再伸展保護你的羽翼了。”


    “你什麽意思?你是不是北上冰?”


    山野淺空沒有回答我,而是語氣深遠地說:“明年的這個時候,北上集團將不複存在。”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經過我朝前走去。


    “你等一下,站住!”我邊喊著邊追過去,“你到底是什麽意思,站住,說清楚!”


    山野淺空略一停步,背對著我說:“曾經,我因為北少爺失去雙親,背井離鄉被趕到美國居住。時隔這麽多年,也許他早已經忘了這個世界有一個我存在,可我卻不能忘……每一天,每一時,我都忘不了北上遊和北上莊園。”


    失去雙親,背井離鄉?


    北上冰是被我和北上遊趕出北上莊園的,北上遊還霸占了他的媽媽……


    “你果然……是北上冰嗎?”


    山野淺空沒有回答我,高大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街頭盡頭,隻有那一枝藍色的玫瑰花,正躺在我腳前的雪地上。


    我的手指一片冰涼——北上冰回來了,他要來向我和北上遊報複,他想要弄垮北上集團?


    沒什麽好擔心的……我安慰自己:就憑他,哪有什麽本事能夠弄垮北上集團?!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喧嘩,我的肩膀被旁邊走過的人撞了一下,濃鬱的玫瑰花香頓時侵入鼻息。我側頭一望,原來是從pub門口擁出一些青年男女。


    隻一眼,我就看到走在前麵的易麟朔和昂流,而捧著一大束“藍色妖姬”、笑得眉飛色舞的戀惜正站在二人中間,一手挽著一人的胳膊,嬌小而纖細,笑得特明亮。


    3.一切都吹走


    我的身體立即繃成一根弦,頭皮緊得好像要裂開了。


    可是易麟朔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戀惜的臉上,他沒有看到我,擦身從我身邊走過。


    我退後兩步,眩暈中,聽到昂流尤其大的嗓門:“來pub都是為了喝酒的,喝果汁是孩子幹的事。戀惜,看來呀你隻適合待在遊樂場!”


    “哥!你壞,每次開口就知道損我!”戀惜嬌聲反駁,“你還一直不讚同我跟朔哥哥在一起!說什麽我去告白絕對會變成炮灰!現在要大跌眼鏡了吧?!”


    “行了,牙尖嘴利,我要是朔絕不要你。”


    “你還是我哥嗎!妹妹失戀你就高興?”


    “我就是你哥,才忠言逆耳啊!”昂流讀了頓,用難得認真的口吻說,“你碰什麽男人都好,就是別碰這種失戀的危險生物!是吧,朔?”


    朔的聲音低低的:“我去開車。”


    “還是我去吧,這電燈泡當得夠久的了!”


    昂流揶揄笑著離去……


    12月末的天氣,濕冷的空氣裏彌漫著一層濃厚的夜霧。


    屋簷樹木都掛了一層白霜,暈黃的燈光落在雪地上,渲染開來……


    易麟朔穿著黑色的大衣,帶著棕色的針織帽子。他的臉孔在燈光下的濃霧裏隱隱綽綽,看不真切……


    分明是冰冷的天氣,為什麽我卻覺得有一種強烈的灼傷感在心中染開,順著血液四肢,把整個身體都點燃了?


    像身處冒著岩漿的冰窟裏,冷與熱彼此交融。我卻隻能像被釘住般站在原地,怎麽也挪不動一步。


    “今晚可真冷呀!”戀惜嗬出一團白霧。


    “嗯。”


    “朔哥哥你都不冷嗎?”


    “嗯。”


    戀惜跳到他麵前,雙手背在身後,穿著白色羊絨外套的她,就像一隻可愛的綿羊:“朔哥哥你的表情好嚴肅哦,你笑笑吧?喏,你看看你,站在這兒都快成個大冰箱了,比這天氣都冷!”


    易麟朔似乎在濃霧中笑了。


    “嘻嘻,這才笑得好看嘛。”戀惜挨著他的身體靠著,“朔哥哥,我真的好冷啊!早知道就戴手套了,你的大衣看起來很暖的樣子……我的手可不可以放進去呢?”


    “什麽?”


    “我的衣服沒有衣兜啊!”


    易麟朔點了下頭,一縷過長的劉海落下去,遮著他的眉目。


    戀惜小心地把一隻手放到他的衣兜裏,過了會兒,可能是覺得衣兜足夠大和暖和,索性把另一隻手也放了進去。


    易麟朔沒有拒絕,斜靠在路燈下。霧氣有些淡了,可依然看不大清他臉上的神情。


    我的雙腿麻木,身體僵硬,像個傻瓜一樣站在原地,腦海中飛快閃過的影像,像一幕幕曝光燈下的影片——


    戀惜挽著易麟朔的胳膊在澎湃掌聲中走向舞台;


    戀惜眼神明亮地說出那番真情告白;


    易麟朔眼中湧動著柔和的情感,抬手伸向戀惜的發……


    “朔哥哥,我問你個問題哦。”戀惜再度出聲,打斷我的思緒,“一般結婚的人,會把戒指戴在哪個手指?”


    易麟朔低聲:“中指或無名指。”


    “哦。”戀惜點點頭又問,“那是左手還是右手?”


    “男左女右。”


    戀惜沉默了一會兒:“那——朔哥哥,你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是隨便戴的,沒有意義吧?”


    這會兒輪到易麟朔沉默了。


    好半晌,他才抬起手,把戒指取下:“我們走吧。”


    “哎?不等我哥了?”


    就仿佛漆黑的世界裏突然炸開一道白光,易麟朔和戀惜走在白光之中,慢慢地隱沒入黑暗裏。


    我情不自禁地走到他們剛剛待過的地方,低下頭尋找——果然,在雪地裏找到一枚半掩的陳舊戒指。


    我撿起來,拂去積雪,把它用力地握在手心裏。


    堅硬的邊緣硌疼了我的掌心,可那種疼,卻遠遠不能填補我心髒泛開來的無止境空虛。


    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不是痛,不是難過,而是無止境的沉悶和空虛感覺。就好像心髒的內心被挖去了一大塊,隻剩下空殼,卻連空氣都灌不進去。


    在剛剛他牽著戀惜離開的瞬間,我差點就要衝上前拉住他。不管是哀求還是哭泣,我都要留下他——我竟會有這樣突如其來的衝動。


    還好我控製住了自己,我沒有那麽做。


    我怎麽可以那麽做?


    提起沉重如鉛球的腳,我沿著馬路邊緩慢地朝前走,行動遲緩得就像一個九十多歲的老人。大風中好像飄來戀惜的笑聲,她鈴鐺般的聲音:“朔哥哥,你說……”


    說了什麽,卻怎麽也聽不清楚。


    她的聲音被拋在身後,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我不敢回頭,隻知道一直看著前方地朝前走著。怕稍微一停留,我就會連離開的勇氣都失去。


    走著走著,雙腳變得機械麻木,頭腦是空白的一張紙……大風刮起我的帽子,飛得很高,我覺得手腳使不上力,我甚至沒有拾回它的氣力。那麽,就讓它被吹走吧……


    把所有的一切都吹走……


    我鬆開手,掌心裏的戒指跌落在地。


    就在這瞬間,被哽住的咽喉化為無數的熱淚,源源不斷地滾落下來。


    因為你還沒有忘記易麟朔,你還想著他……或者你在希望有奇跡發生,他會來把你帶走。


    現在,終於,都結束了……


    “嘎——吱——”


    就在這時,一輛銀色的加長房車突然在我身邊的馬路急刹車停下,激起路上的碎雪粒子飛揚。


    我腳步一頓,回頭——


    淚眼朦朧中,一個麵容美豔的女人打開駕駛座的車門,神情高傲地走下來:“hi,北黎裏,好久不見。”


    4.他叫北於童


    濃霧以徹底散去,車窗外燈火闌珊,因是平安夜,不時開過在車上放煙火的敞篷跑車。青年男女談笑著,在無數朵綻開的煙火下互相擁抱著,或接吻……


    多麽幸福浪漫的時刻,隻有我,猶墜這萬劫不複的地獄——


    那小男孩四五歲的年紀,長的尤其漂亮,紅唇大眼,皮膚白皙如陶瓷,穿著帥氣的襯衫、毛線背心、背帶褲和兒童西裝。


    他窩在路初菲的懷裏,想是累了,眼皮耷拉著,困倦的眨了又眨:“聖誕老人有眼睛嗎?”


    “有。”


    “有鼻子嗎?”


    “有。”


    “有嘴巴嗎?”


    “有。”


    “他什麽都有?那他有鼻屎嗎?”


    “有。”


    “媽媽,過了12點,就是聖誕節了!”


    “你快睡覺,睡著了聖誕老人會送給你禮物的。”


    “好的。”他閉上眼,過了會兒,又張開眼瞼問,“媽媽,聖誕爺爺會送我什麽禮物?”


    “聖誕老人喜歡在小孩睡著後給他送禮物,所以哪個小孩先睡著,聖誕老人就會先送給那個小孩。”路初菲微笑著看著懷裏的孩子,目光裏漾著水一般的溫柔,“若是哪個小孩睡晚了,等輪到他,聖誕老人已經發完禮物,就沒有了!”


    “啊?”小男孩皺起鼻子,立即閉上眼,“媽媽,我睡著了!”


    不多久,就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路初菲將他輕輕放在車內設置的軟墊小床上。


    “他叫北於童。”


    路初菲回頭過來的時候,臉上的溫柔笑意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笑意。


    “你……說什麽?”我的眼瞳瞬間擴大,一寸寸擴大,直到極致。


    從看到那個男孩子時,我的心裏就懷有不好的預感,可直到此時,我仍然不敢相信。


    不,絕不相信,這怎麽可能呢!


    “路初菲,你今天找我到底有什麽事?”我極力克製著情緒,“長話短說,我還有事。”


    路初菲的目光輕輕睨一眼那孩子:“我說他叫北於童,這麽明顯的暗示,你還聽不懂嗎?”


    我別開臉:“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不覺得童童長得跟北上遊很像嗎?”


    “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我慌亂地說。“孩子……孩子沒有了,以後還會再有的!遊,我保證我再也不會犯錯,再也不任性了!……求你,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北上遊猛地抬起眼睛看著我:“直到現在你還不明白。”


    “明白……什麽”


    “每個人的最愛,隻有一次。”


    我的瞳孔驚詫的放大:“什麽意思?那你……不愛我了嗎?”


    “我已經放棄了,不會像曾經那樣非你不可的愛了……”他說,“我很累,也許沒有力氣再去愛誰。”


    說完這句話,他邁開步子,再度走進風裏。


    我像傻子一樣地站在原地,看著他走遠,看著他的腳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我從來沒有想過,他會這樣離開我……


    他說累了,他沒有力氣再愛了。


    他已經放棄了,他不愛我了。


    他再也不會愛我了……


    我的眼睛模糊成一片,心裏清楚的知道,這一次讓他走了,就是徹底訣別了。不知道哪裏冒出來一股勇氣,我再度飛奔上前,不顧一切地由背後抱住他。


    “我……不讓你走……遊……”我哭得像一個孩子,“你不要走,遊,你不要走!”


    “放手!”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我搖頭,淚水咽濕了他的後背:“我不放……你騙我!你不會不愛我!你騙我!”


    “北黎裏,放手!”


    “我不要……”


    他伸手來掰開我的手。我的手抱得死緊,他竟一個指頭一個指頭用力地掰開……


    曾有無數次,我這樣掰開他的手,這樣將他推開,這樣丟下他離開……我從來沒有想到,被丟棄的感覺是這麽撕心裂肺的痛苦。


    原來我的幸福,一直建立在愛我的人的痛苦之上,我真是可恥!


    我大力的抽噎著,哭得語不成調:“對不起!你怎麽罰我都行


    ……我是真的知錯了呀……遊,你為什麽要這麽狠心!”


    我無力地蹲下來,擦著淚水:“至少……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遊你覺得累了,那你不要再愛了,不要再對我好了……這一次,換我來愛你,換我來對你好,好不好?”


    “你說的都是孩子話……我真是把你寵壞了。”他冷漠的背影對著我,“以後,你要學著怎樣去愛,去關心周圍的人。珍惜你能得到的,爭奪你得不到的。你已經長大了,已經過了做錯事得到懲罰就可以彌補的年紀。”


    “我……是被寵壞了。付出這麽慘痛的代價,才讓我明白以後該怎麽做……我真的長大了,我保證不再任性了!”


    北上遊終於轉過身頭來。


    我快速的擦去眼淚,擠出一個笑容:“真的,我發誓!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等到你覺得,我做的足夠好,再愛我,好麽?”


    北上遊的眼神還是空的,空的像個兩個永遠的無底洞:“何必,這樣大家都累。”


    我的笑僵在嘴邊。


    “黎裏,放過我吧。”


    眼淚又流了出來,我不知所措著。


    以前,我總是喊著“北上遊,你放過我吧,求你放過我”,現在才知道,這句話,有多傷人,有多令人失望。


    “我不懂……我都這樣求你了……”我抽噎得喘不過氣,聲音也是從喉嚨裏沙啞地擠出,“你到底要我怎麽做……”


    北上遊根本對我的傷心不為所動,他看了看濃鬱的夜色:“我可以給你的,都給你了。從今以後,我一無所有……去找易麟溯吧,去向他彌補,去努力愛他。讓他教會你成長。”


    北上遊最終還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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