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甄繁久久沒得到索鈺的回複,於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截了搜索引擎上甄繁和索鈺名字放一起捧《腔調》的通稿,搜索結果顯示一共7,635條,她把這張截圖和通稿內容直接發在微博上。


    微博正文直接艾特索鈺和電影製作公司,請問這是怎麽回事兒?我會發通稿罵我自己捧別人的電影?我是聖母瑪利亞嗎?


    評論終於不是一邊倒,不過即使認為電影拿甄繁炒作的人,也認為這就是公司宣傳部門的問題,和索鈺沒有半點兒關係。還有人表示,即使有人拿你炒,你也是活該。


    索鈺選擇了不回複,對於這種事兒沉默是最好的選擇。


    她對甄繁的質疑倒沒放在心上,不過簡居寧發來的信息很讓她不舒服:雖然我知道製作和營銷完全是兩條線,不過如果營銷太沒格調也會影響電影。拿我宣傳倒無所謂,畢竟我參與了投資,踩著不相幹的人營銷不免失之下流了。


    她忍著不悅回複到: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來做,營銷團隊完全獨立,我不插手那邊的事情。如果你實在好奇的話,我可以幫你問問。不過未必是我們這邊的營銷。你可能對國內的宣傳環境不了解,負麵營銷也不罕見。


    簡居寧知道自己的意思已經傳達到了,沒有必要說得太白。


    這之後,類似的通稿再沒發過。


    《腔調》上映一周後的晚上,甄繁和蘇啟銘坐在電影院裏看索鈺的電影。甄繁調節了好幾次椅子的弧度,怎麽也不對勁。


    為了向女神表忠心,蘇啟銘包了這家電影院同時段所有的場次,請公司員工來看。甄繁和蘇啟銘坐在空蕩蕩的vip廳,這個廳隻他們兩個人。


    她不是公司剛來的小員工,沒必要一定要參加公司集體活動。可不來的理由很不上台麵,於是還是來了。


    在此之前,她隻看過電影影評。某影評寫道,這部片子和那些迎合城鄉結合部小青年的三流喜劇不同,《腔調》是一部高級喜劇,帶有鮮明的英式幽默特色,如果你覺得不好笑,隻能說明你不是這部電影的受眾。那個影評最後差點把你不喜歡=你low說出來了。


    看著暴發戶頻頻出醜,甄繁一點兒都沒笑。她確實不是這部片子的受眾。《腔調》算不上一個爆米花片,甄繁看電影中卻一直吃爆米花。


    她一邊吃,一邊數。簡居寧的別墅、簡居寧的古董車、簡居寧別墅裏的草坪、簡居寧冰箱裏的俄羅斯魚子醬……甄繁一邊嚼爆米花一邊想,真他媽是一對璧人啊!


    不知道這對璧人有沒有把她當作茶餘飯後的佐料來嘲笑調侃,說不定自己就是靈感來源之一吧。


    從始至終,她都是一個笑話,偏偏還不自知。她以前不自知,現在依然不自知。


    “你最近和簡居寧有聯係嗎?”


    “蘇總,你管得太多了吧。”


    “據我所知,他和索鈺並非情侶關係。”


    “那好像不關我的事兒吧。”


    “解鈴還須係鈴人,從哪兒摔倒了就要在哪兒爬起來,要想從簡居寧身上找到自信,你就必須得征服他。到時候你是想嫁給他還是把他給丟了,都隨你的心意。”


    “你這個笑話還不如電影好笑。”


    “相信我,我們家簡少爺並沒忘記你。”


    “蘇啟銘,你是不是神經病?我他媽雖然拍了瑪麗蘇劇,你還真當我瑪麗蘇啊?”


    甄繁起身的時候爆米花撒了一地,她俯下身來撿。


    “別撿了,一會兒有保潔員打掃。”


    甄繁沒理他,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爆米花一粒一粒撿了起來,全都放在爆米花桶裏。她拎著爆米花桶和自己的老花包出了放映廳。


    電影裏的暴發戶女配正在秀牛津腔。


    蘇啟銘對著大屏幕拍了一張照片。十分鍾後他發了一個朋友圈,配圖上寫四個大字:年度最佳。


    甄繁在回家的途中經過超市,買了一堆黃桃罐頭。


    回到家,她一邊吃黃桃罐頭一邊看敘利亞新聞。正經在一邊專心致誌地吃貓罐頭。


    跟人家難民一比,她算不上不幸。


    老天待她還算不薄,有些人無論如何努力,都擺不脫命運的泥沼,至少她的努力不會白費。


    可人總是喜歡和比自己好的人比較。


    吃完一瓶,微信突然響了起來,父母要跟她視頻。她沒按接聽鍵,而是從包裏火速拿出鏡子和口紅,口紅一塗,氣色果然好了許多。對著鏡子微笑,露齒笑,眼睛也笑,確認表情管理不會出問題,甄繁發出了視頻邀請。


    視頻裏,父母告訴她家裏種的絲瓜南瓜都很好,今天已經打了包,估計兩天後她就能收到快遞。


    工作第二年,她給家裏換了新房,畢竟小城的房價還算便宜。房子在一樓,有個小院兒,可以種菜。她爸腿腳不方便,住在一樓倒也合適,現在他已經不修自行車了,和她媽經營著一爿小棋牌室。二老不怎麽上網,至今還是通過報紙獲取資訊新聞,也因此看不見她怎麽被罵,很好。


    掛斷視頻,甄繁繼續插著塑料叉子吃罐頭。她小時候生病的時候,爸媽總是給她買黃桃罐頭吃,那時候她一個人可以吃一罐,平常都是她和弟弟分吃。甄言來到她家,母親就丟了工作,後來她爸的曲藝團也越來越不景氣,一個月工資也就幾百,靠跑堂會賺點外快。後來她爸救人摔了腿,被救的小朋友家長帶了兩盒稻香村的點心來看他,之後再沒來過。甄繁記得那是蘇稻,不是三禾稻,山楂鍋盔的味道和以前不太一樣。她爸摔腿之後就就辦了早退,工作單位從曲藝團變成了自家門口搭的小棚子。


    甄繁從小就知道,善良努力這些美好的詞匯並不會造就金錢。


    簡居寧把她徹底甩掉那天,她吃了兩瓶黃桃罐頭,吃完罐頭,罐頭瓶子就從茶幾上摔下來,碎了。她真不是故意的,就是笨,收拾玻璃渣子的時候還把手給紮破了,留了一些血,浪費了一些紗布。


    他待她其實不薄。睡了她十多回,願意賠給她一套房子,西城的房子,還是學區房。真是大方。天上人間最高級的妞兒也遠沒這個價碼。簡居寧跟她說,簽了字房子就是你的了,以後有什麽麻煩,就跟我說。


    她當時沒感到多麽驚喜,甚至連憤怒都沒有。一般電視劇或小說出現這個情節時,女主都會甩男的一個大耳貼子,你拿我當什麽人了?可她真沒憤怒,她第一時間檢討自己,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讓他產生了誤會。


    她看了一堆勵誌書,都是關於自省的,所有的理由都是借口,一定要從自己身上找不足。


    那時的甄繁深刻地貫徹了這一套理論,並且貫徹得很好。


    甄繁就著罐頭將紙杯裏的紅酒一飲而盡。


    往事不能細想,一細想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她喝的酒是超市開架貨,幾十塊一瓶。喝光一瓶也不可惜。


    她並沒用力多的杯子,而是直接拿了一個塑料紙杯。不拍照曬圖的時候,她一貫從簡。


    喝著喝著她腦子裏突然飄蕩起一條很久遠的評論,“真煩,一個看了兩本紅酒書就在酒會上滿口法文的裝x犯,其實根本分不清82年的拉菲和92年的有什麽區別。”


    這人說得很對,甄繁不僅分不清82年的拉菲和92年拉菲的區別,她甚至還分不清幾千塊的紅酒和幾十塊紅酒的區別。


    怎麽也分不清。可偏要假裝分得清。


    多麽可笑啊!簡居寧這麽看不起她,還天天給她的朋友圈點讚。


    也不知道他點讚的時候是什麽表情,眼神悲憫?嘴角含笑?


    更可笑的是,她還每天都在小心翼翼地曬。


    甄繁,一個上蹦下跳的小醜。想到這裏,她突然笑了起來,她俯下身對著空空如也的罐頭瓶子笑。


    罐頭瓶子又碎了,這次甄繁收拾時並沒劃破手。


    這天,她並沒發朋友圈炫耀她的虛假生活。


    索鈺和甄繁的新聞本來差不多平息了,沒想到又橫生枝端。


    問答網站上,前幾天有人提問:如何評價甄繁說索鈺拿她炒作?


    答案本來向索鈺一邊倒,中心思想就是,甄繁不管炒不炒都無所謂,我們反正支持索鈺。甄繁公司和該網站的幾個大v有公關上的合作,按點讚數給錢。不過這次都沒接甄繁的任務,她並沒經過公司宣傳部直接找了幾個千粉的小v來給自己撐場麵。


    本來這個熱點熱度有限,沒想到在問題提了兩天後,冒出了一個匿名問答:如果我說甄繁是簡居寧的前女友,你們對索鈺的操作就不會意外了。


    甄繁看到這條問答是在黎媛媛的微博上,她正在辦公室裏吃外賣。黎媛媛將回答截了圖,配的文字是一連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底下評論甄繁非常熟悉,不是罵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是笑話她登月碰瓷的。


    最讚的評論是:她給簡居寧提鞋都不配,真是想瞎了心了。人家炒作情侶起碼各方麵條件得差不多啊。甄繁和簡居寧唯一的共同點大概是,都是人類。


    甄繁把外賣盒子扔到垃圾桶,然後去到蘇啟銘的辦公室。


    敲門之前,甄繁正好碰到蘇總的秘書給他衝咖啡。


    甄繁衝小秘書微笑,“我來吧。”


    她把杯子拿到辦公室,然後放了一把貓糧。


    公司去年搬了家,在東五環一個產業園區的最裏邊,三層小樓,附近十多隻野貓,甄繁每天都把貓糧倒在盆裏,放在門口。她辦公室裏屯著一堆貓糧。


    不過蘇總倒是從沒嚐過。


    第8章 chapter8


    蘇啟銘來電時,簡居寧剛掛斷母親的電話。


    他的母親,從前的顧家五小姐,後來的簡太太,如今的盧爾特子爵夫人,回國了。這位始終站在平權最前線的貴夫人,自從嫁給了法國某個遠古貴族後,就冠起了夫姓。即使在法國這種貴族頭銜已不產生實際效用的共和國,對貴族頭銜的追捧也不罕見。雖然子爵夫人遠在國外,卻一直與國內的文藝圈保持著聯係,時不時在各大周刊和時尚媒體發表下對新時代貴族精神的看法。每次文章例行開頭都是:“我並不在乎我的貴族身份,我也不認為我是一個貴族,但貴族精神在這個時代是必要的。在我們的沙龍裏,相對衣著遊艇這類東西,我們更感興趣的是中東戰爭的走向以及世界欠發達地區的慈善項目……”


    永遠心懷天下,永遠普渡眾生……


    簡居寧最開始不能理解,他母親作為曾在哥大修讀過國際政治的專業人士,為什麽要給貴族這種政治詞匯加上道德光環,讓人頂禮膜拜。等他完全理解時,母親在他心裏的光環也完全喪失。


    三天前,盧爾特夫人說要回國,言辭間有讓簡居寧負責接待之意,在談話中,她又提到了給歐洲難民的捐款計劃,簡居寧並未直接拒絕,而是說等“您到國內,我再跟您商量具體數目。”


    他媽正式回國當天,簡居寧派司機去機場去接,一路把她送到了太行山的貧困山區。他讓司機給當地老鄉付了錢,他母親就算住上一個月哪怕一年也不要緊。既然母親心憂天下,簡居寧覺得有必要讓她體會一下國內的艱苦生活。


    結果沒住上一天,這位夫人就瘋狂給簡居寧打電話要求回京,不過太行山區的信號不太好,在未接來電累積到十個之後,他才接起母親的電話。


    “既來之則安之,您所在的村莊小學需要修繕一下,您可以和該校的校領導去溝通一下捐款事宜。當然,如果您實在迫切回京的話,可以給我的舅舅打電話,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去接您的……”


    在他媽答應給小學捐資三十萬之後,簡居寧決定擇日去接他的母親。


    伴隨著嘭嘭的響聲,簡居寧接通了蘇啟銘的電話。


    從河北鄉下請來的老技師正在給簡居寧演示怎麽彈棉花。簡居寧最近準備辦一個民俗展,偌大的房子裏放著不同時代的織布機,彈棉花的機器是今早他開著皮卡拉來的,同樣拉過來的還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爺子。


    電話裏蘇啟銘說他意外撞見甄繁在服用草酸艾司西酞普蘭,解鈴還須係鈴人……


    掛斷電話後,簡居寧罕見地用英文罵了句街。


    蘇啟銘的小算盤他不是不清楚,就因為太清楚了,他反而懶得戳破了。


    當年讓他照顧甄繁,結果照顧成這個鬼樣子。也怪他自己,誰叫他對一個高數從不超過六十分的人抱有期待呢?


    倒是她,笨得讓他驚心。幾年過去了,還是沒長進,憑著一股蠻勁橫衝直撞,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引人注意也不是那麽個法子,會彈鋼琴的千千萬,沒有童子功何必去湊熱鬧,還不如說自己熱愛彈棉花,倒落得獨樹一幟,何苦在別人製定的價值體係裏受辱。


    當然,她現在這個樣子,他是有責任的。出於所謂的教養,他從未戳穿過她,美其名曰不想傷害她的自尊心,究其本質不過是怕麻煩。他懶得對任何人的人生負責。


    現在反倒造成了一個大麻煩。


    甄繁決定犧牲自己的咖啡機來給蘇啟銘特製一杯咖啡。


    貓糧和咖啡豆溷在一起,兩者比例4:1。


    “蘇總,您喝咖啡。”


    蘇啟銘剛喝一口就被那奇異的味道堵在了嗓子眼。在他噴出來之前,他及時用紙巾捂住了嘴。


    “姑奶奶,你要幹什麽?”


    蘇啟銘,某傳媒院校播音主持係畢業生,為人最大的優點是講一口流利漂亮的普通話。此時他的聲音依舊十分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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