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和簡居寧往事的,又會擺在台麵上講的,除了蘇啟銘不會有別人。


    甄繁把她打印出來的證據排在他麵前,“去匿名論壇爆料有意思嗎?蘇總?實名爆料多有爆點啊!”


    說著,甄繁便把他辦公桌上的東西往下招呼。


    蘇啟銘急忙站起來去擋自己的硯台,“姑奶奶,別砸,這個是我花十萬塊錢買的!”


    “喲,這個也砸不得!”


    擔心隔牆有耳,甄繁恢複了平靜。


    蘇啟銘拿著a4紙細看,“這他媽是誰?真不是我幹的。我沒那麽沒分寸,畢竟當年你為了我……”


    “別給我戴高帽,我純粹是為了錢!”


    “那我也領情。不過甄繁我還是說,不要太在乎別人的看法。你越在乎,她們越高興。要想打這些人的臉,嫁給簡居寧是最好的揚眉吐氣的法子。她們得不到的男人,你弄到手了,多有成就感。”


    “那蘇總你去嫁吧,畢竟近水樓台先得月,最近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國家那麽多!到時你在索鈺心裏的位置肯定直線攀升,多麽有成就感。”


    “我要是個女的,我未必不會考慮。”


    “我可去你的吧。”


    甄繁走後,留下一地狼藉。


    甄繁出了辦公室,便立刻換了張笑臉,微笑著對保潔阿姨說,“蘇總辦公室有些亂,麻煩您去打掃一下。”


    咖啡機一共打出了兩杯咖啡。


    另一杯貓糧咖啡被甄繁自己給喝了,她一邊看劇本大綱,一邊去夠手邊的杯子。沒想到夠來的是裝咖啡的塑料紙杯。


    喝完去刷牙,刷了好幾次還是惡心。


    下午開選題會,因為限古令,公司下一部劇準備開時裝劇。


    會開了三十分鍾,星巴克的外賣才送到,甄繁請客。會上十三個人,十二杯咖啡。甄繁不喝咖啡,即使是夏天,甄繁在空調房裏手握保溫杯,杯子裏放著枸杞。


    “大夏天的您也不怕熱。”


    “我跟你們比不了,身體差就得注意養生。”


    “這杯子真不錯,繁姐你在哪兒買的啊?”


    “我弟弟送的。”


    保溫杯是甄言給她專門訂做的,杯子上還畫著她的頭像。


    “繁姐,手機殼專門訂做的?”


    “弟弟送的。”


    “我聽蘇總說,繁姐的弟弟跟最近特火的那誰特別像,要不下部劇就讓他當男主角吧,省得在外麵找主角了。”


    “我弟長得比他耐看。行了,說正經事。”


    ……


    某小編劇發完言做總結陳詞,“無論如何,灰姑娘的母題一直長盛不衰。霸道總裁愛上我永遠都不缺市場。”


    甄繁並不喜歡灰姑娘的故事,她每次看,帶入的都是灰姑娘的姐姐,為了穿上不屬於自己的水晶鞋把腳跟給削斷了,結果什麽也沒得到,隻是淪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徹頭徹尾的笑話。


    其實條條大道通羅馬,在通往羅馬的路上,穿運動鞋也許走得更快些,她為什麽非要去試那雙不屬於自己的鞋子自取其辱呢?


    晚上十點時,公司隻剩下她一個人。


    因為一會兒要開車,她換上了運動鞋,把貓糧放到盆裏,關上所有的燈後,她打著手電筒拿著盆子出了門。


    沒想到又看到那輛車,她還以為早就報廢了。


    當年她在那輛車裏葬送了自己的初吻,當簡居寧的嘴唇從她的嘴邊離開時,她十分白癡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歡我?”


    隨即她又意識到了自己的可笑,於是補充道,“不喜歡也沒事兒,我就隨便一問,不過下次安慰我的時候摸摸我頭就好了,你這樣我會誤會的。”


    她想不會有下次了,她不會再在他麵前出現了,太丟人了。


    他的手放在了她的頭發上,甄繁低著頭,眼淚並沒掉下來,她用一種十分歡快的語氣說道,“你前陣子接近我是不是在做社會學實驗啊,類似蕭伯納的《皮格馬利翁》那種,實驗不成功,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關於《皮格馬利翁》的故事劇情,百科上這樣寫:這是一個語言學教授訓練貧苦賣花女並讓其成功被上流社會認可的故事。


    說完她努力衝他笑了笑,“下次做實驗前告訴我一下,我一直沒反應過來,真是不好意思。”因為擠出的笑太過蹩腳,她馬上低下了頭,去摘他送給她的手表,“這個還給你,至於其他的,您哪天有空,我給您送去。”


    她把表往他手裏塞,“我沒事兒,您不用送我去醫院,我自己打車回學校。真是謝謝了。”


    因為做兼職的關係,暑期她還住在學校,大部分同學都回家了,她得以享受單間待遇。不過她被分配到的是老宿舍樓,沒有空調,每天晚上隻有吊扇在她頭上嗡嗡地響。今天早上出來的時候,宿舍沒電了,她還沒去充電卡,回去連電扇都吹不上,真是不太走運。


    說完謝謝她衝他鞠了一躬,因為坐著的關係,顯得有些滑稽。鞠完躬就去開車門準備下車,渾然忘了自己係著安全帶。


    簡居寧並沒讓她繼續說下去,他捧住她的頭,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嘴。


    伴隨著大腦逐漸缺氧,甄繁想,這人大概是喜歡她的吧。


    簡居寧在月亮底下抽煙,他已經等了一個來小時了,他直接從東六環的院子開車過來的,工裝褲上還沾染著油漬。他那輛老皮卡回京的路上漏油了,他趴在車底修車的時候蹭了許多。不過他並不太在意,穿這身行頭見甄繁也許更好。


    他從銀製煙盒裏抽出一根煙,盒子上複刻著《韓熙載夜宴圖》。辦公室裏的燈還開著,他打開車窗吸煙,野貓一直在門口叫。


    今天的月亮很好,他想起某個晚上,甄繁在落地窗前給他唱《半個月亮爬上來》,唱到一半突然忘詞了,就一直“咿啦啦,爬上來。”


    那是他和甄繁確立關係後不久,請甄繁來家吃飯,約在離外交部不遠的一個小公寓,他一個人住。甄繁的暑假很忙,每天要工作到很晚,他倆約會都在她忙完自己那攤事之後,那是他倆最好的一段日子。在男女關係的初始,肉體的吸引是很能遮蓋一部分問題的。


    他那時看見她就要親上她好長一段時間。在甄繁之前,他幾乎沒怎麽接吻過,他不喜歡吃口紅。因為他從來沒有為別人改變自己的自覺,所以他也不會要求女伴們為他做出任何犧牲,譬如不擦口紅。


    甄繁是個例外,他隨口一提之後,她下次見他連唇膏都不再擦。或者可能是見他之前,她就把口紅給擦掉了。


    甄繁在同他的肢體接觸上從來不主動,但也不拒絕。每次親著親著,他就想更進一步,不過每次都忍住了,甄繁跟別人不一樣,對她來說,睡覺從來都不隻是字麵意思。


    不過那天的氣氛出奇的好。


    他給甄繁煎了牛排,他沒問她就直接給她那份煎得全熟,她還喝了一杯酒。吃完飯,他坐在鋼琴前問她喜歡什麽曲子,他給她彈。她說什麽都好。他說那你唱吧,你唱什麽我給你彈。


    甄繁直接愣了,大概過了一分鍾,她十分不好意思地說,“那我唱《半個月亮爬上來》吧。”


    她一本正經地忘詞,他讓她走近些,他好看看她的臉,她站那兒臉馬上就紅了。他把她拉過來,壓在鋼琴上親她的眼睛鼻子嘴巴,他記得她說了句“別把琴給壓壞了”,她那時可真有意思。


    本來是空調房,後來他親著親著就熱了,全身由裏到外好像有火在燒,周圍的空氣彷佛一鍋沸水。他問甄繁,“你是不是熱得厲害,我幫你把裙子脫掉好不好?”


    她並沒有拒絕他。


    第9章 chapter9


    甄繁準備昂頭挺胸地走過去,假裝沒看見簡居寧。


    她今天穿的是套裝,也談不上出錯,隻是和腳上的這雙運動鞋不太搭,早知道到了車上再換鞋就好了。


    黎媛媛這個神經病在她的公眾號頭條能賣二十萬的情況下,特意為甄繁開設了一個新的欄目,吐槽甄繁的穿搭。她剛刷新出的一條,黎媛媛把甄繁從頭到腳從衣著到配飾批評得一無是處。


    甄繁本來打算還擊的,但現在資料收集得還不夠充足,這口氣隻能先咽下去。她嘴上說不在乎,心裏多少對自己的穿著品味失了一些底氣。


    甄繁仰著頭氣勢洶洶地往前走,不料仰望星空的同時忘記了腳踏實地,結果穿著運動鞋竟然被地上的石子給絆倒了。


    “又他媽丟人了。”她心裏想到,但隨後又自暴自棄了,這麽多年也不差這一次了。就在她雙手撐地準備站起來時,一雙手伸到了她眼前。


    甄繁沒理那雙手,自己努力站了起來,嘴上倒是不輸氣勢,“不好意思,又讓您看笑話了。真的,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方我,每次我看見你都能遇見倒黴事,真的,我能不能懇求您離我遠點兒?”


    她沒必要再裝了,越裝越像個笑話,從以前到現在,他哪次不是眼睜睜地看她裝又不戳穿她,讓她一次次丟人不自知。


    說罷她連身上的土都懶得拍,直接走向自己的車,往前走的同時還揮了揮手,“拜拜了您呐,簡少爺。”


    “甄端陽,對不起。”


    甄繁,端陽節出生,原名甄端陽,從出生那年她動不動就鬧病,到五歲那年,她已經在醫院裏過了兩次春節。她上小學那年,她爸特地坐車去嶗山找大師給她請了個名字回來。甄繁後來一直想不通,大師出於什麽目的,給她取名甄繁,她好像也並沒有因為這個名字從此過上平安順遂的生活。


    大概是她爸給錢不夠多,大師拿他開玩笑吧。


    他倆最好的時候,簡居寧當初為她有什麽小名嗎,甄繁的諧音容易讓人誤會,她順嘴說了仨字,多少年沒人這麽叫她了啊。


    晚間有風吹過,她沒有扭頭,“我不是說了嗎,你不跟我分手我也要跟你散。我說的中國話您聽起來有障礙?要不要我用英語說一遍。算了,畢竟我發音蹩腳。最近您投資的電影票房不錯,真是恭喜您啊!我日子過得怎麽樣,都是我自己選的,和您一點關係都沒有。您就算想當聶赫留朵夫,我也不是瑪斯洛娃,我他媽沒時間跟您玩角色扮演,您跟別人去玩那套救贖的戲碼去吧,”


    回家的路上,甄繁的眼前模糊了一片,這麽多年過去了,怎麽在他眼裏她還是一個可憐蟲。


    家裏還屯著罐頭,甄繁繼續窩在沙發上吃,甄言發來語音催她睡覺。


    前幾天甄言送了她一個香薰助眠燈,確實管用。


    可並不是一下子就能睡著。


    那些難堪的細節又在腦子裏一遍一遍地重演,怎麽也驅除不掉。


    關於她和簡居寧的第一次,別的都越來越模糊,隻有那件洗得泛黃的白色胸衣一直在腦子裏晃悠。


    那件文胸,是她在街邊的小店買的,沒洗幾次就發黃了,她一時又舍不得扔,心想幹淨就行了。


    要知道會有那種事,她一定要換一件。


    穿著睡衣起來清點自己的內衣,心想我現在他媽有錢了。


    或許清點得太過興奮了,怎麽也睡不著。


    躺在床上,連別的事情都清晰起來,當初即使算得是旖旎的片刻也讓她覺得難堪。


    那天他好像先彈了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三鋼協,然後他問她想聽什麽,接著便讓她唱。


    她唱的是小學六一兒童節上的表演曲目,沒想到還能忘詞兒,真是丟人。那架鋼琴的色彩很特殊,她後來也沒在琴行找到相同的顏色,她開始以為是停產了,後來才知道自己被貧窮限製了想象力,原來有些人是可以讓品牌商給鋼琴調色的。


    他的指腹很粗糙,因為小時候就練琴的緣故,虎口的肌肉很發達,手能跨十二度。她想起他的手指在她身體上所引發的反應,暗罵了自己一聲真賤。又在自己身上擰了幾把,暗罵自己真是不爭氣。


    翻過來倒過去地罵自己,罵著罵著,她把簡居寧刪除了好友。她要真做出成績來,他自然會看得到。否則,都是徒勞。


    她以為至少短期內不會再撞見他,沒想到第二天下班又撞見了簡居寧。


    依然是夜裏。


    “談談吧,下次就不來煩你了。”他倚在車上雙手插著口袋對她說,“車裏還是外邊。”


    甄繁選了車裏,丟人的空間越窄越好,“您有什麽事,趕快說吧。”


    “知道我當初我為什麽跟你分手嗎?”


    “你有意思沒意思?拿這事兒一遍又一遍地羞辱我,我他媽配不上你,我有自己自知之明!”


    “是我配不上你。”


    “您跟我這兒玩什麽謙虛?你說1+1=3有意思嗎?你要沒別的可說,我就下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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