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依舊,黑夜依舊,不同的隻有人心。山莊圍牆之後,黑袍小風緩緩走進山莊,一時間心中頗有感觸。方才他之所以進入聚賢山莊,其實是想找一處臥室睡上一覺,從而暫時下線,卻不曾料到自己開得了山莊大門,卻開不得廂房小門。


    無奈之下,小風隻得遠離返回,卻是一字不差的聽到了方才眾人的對話。此刻小風心中並沒有因為空城計與紫玉歌的離去而感到絲毫不快,因為自己從一開始的主要目標便是讓他們兩人早日到達等級,完成自己的曆練任務。


    正如劍太白最後說的那般,自己如何付出,便會收貨如何,因此麵對兩人的離去,小風心中並無異樣,而他此時之所以轉身默然離去,卻是因為一句:


    “眾叛親離麽...”


    小風口中輕念一句,緊接著心底卻是再度泛起一陣異樣的感覺,不禁第一次覺得這夜風有些刺骨,自己這身黑袍有些單薄。而同時腦海中卻不知為何浮現出方才秘境中那劍客的樣貌,一時間大為分神。


    “砰!”


    隨著一聲悶響傳出,黑袍小風再度手按額頭,心中思緒頓時飄到九霄雲外,隻因方才分心之間,又是沒有看路,撞在了廊柱之上。沉寂的思緒飄飛之下,小風第一個念頭便是好在沒有被師侄看到,否則恐怕自己僅存的師叔形象也要瞬間崩塌。


    可就在這時,一男一女兩個聲音,卻是分別從小風左右兩側長廊中傳來:


    “什麽人鬼鬼祟祟?”


    “是你?”


    隨著聲音落罷,小風鼻中頓時傳來一陣異香,由於他聽出了來人是誰,當即屏住呼吸,朝著右側長廊奔去。可才剛剛走了幾步,便聽那名女子再度朝著這一方開口道:


    “攔住他!”


    話音方落,小風隻見黑夜之中兩道寒光一閃而過,隨即便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如若換了任何一個沒有是能加持的人,此時恐怕連那一抹寒光也難以察覺。


    小風深知這招的威力,自然也明白自己中招後的後果,可此時卻是不走返停,神態自若的緩緩開口道:“原來是秋兄。”雖隻有四字,可說話間卻是刻意放大了幾個分貝,生怕身後之人聽不清楚。


    “錚..”


    小風話音方落,隨即身後便傳來一陣細不可查的聲響,自知已經度過難關,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可就在這時,卻聽得前方長廊中的男子忽然輕咳了兩聲,接著問出了一個置自己於死地的話:


    “咳咳..不知閣下是哪位朋友?”


    若非此刻是黑夜,小風無法看清對方臉上此刻露出的微笑,小風一定會在心中咒罵對方:“你個老狐狸,你這是要玩死我。”因為對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盡是玩味的笑容,手中折扇扇動有律,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然而卻不知是小風說話的聲音太過具有特點,還是隻有他會這麽稱呼眼前的男子,那名藏身在左側長廊中的女子此刻並沒有因為男子的話,而再度對小風出手,反而緩步走了過來。


    耳聞腳步聲響起,小風知道對方已沒了出手的意思,心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抱了抱拳道:“秋兄說笑了,卻不知如此深夜,與飛花姑娘在此處,咳咳...”


    一句飛花姑娘道出了女子的身份,這兩人正是秋月無邊與十月飛花。而小風並不知曉兩人關係,不過通過兩人知悉彼此秘密這一點來看,應當是關係匪淺,因此小風這句話,正是要反將秋月無邊一句。卻未料到對方打了一個哈欠,十分隨意的回口道:


    “唉..本來這大好的良辰美景,我正想與飛花妹妹賞月,卻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你這樣一個黑影。百裏兄,我該說你不解風情,還是大煞風景呢?”


    小風聞言間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心道:“這月隱星稀,也能叫良辰美景?再說你賞個鬼的月。”可麵上卻做出一副遲疑不解的模樣,先是自言自語一般說了一句:“月?這哪裏有月?”而後做恍然大悟狀,哈哈一笑道:


    “哈..秋兄果然好雅興,卻不知這賞的是冬月,還是秋月?”


    小風深知秋月無邊這老狐狸雖然年紀與自己相仿甚至小自己幾歲,可心智卻是一點不比自己差上多少,這一點僅憑初識之時,兩人便能同台做戲,便能看出觀察與臨場應變能力。


    而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死結,就算秋月無邊也不例外,通過觀察,小風發現當事情與十月飛花扯上關係時,這老狐狸無論是智商還是手段都會比平時遜色許多,如此反常之下,說兩人當真沒點什麽,小風卻是不信。


    因此這一句賞月,說的便是問他到底是賞他自己這個秋月無邊,還是賞十月飛花這個冬月。而果然這一句話問出後,秋月無邊瞬間語塞,足足過了半息的功夫,方才發出了最後的反攻:


    “月色雖美,卻也需黑夜相襯,若皆是白月,卻也無什麽月色可言了。”


    話音落罷,秋月無邊走出長廊來到小風身前,此時的他依舊穿著一身青色長衫,依舊握著一隻繡著蓮花的鐵骨折扇,此時的他並未束發,一頭長發隨風而動,若向好了說便如微風拂柳氣質十足,可若向壞了說,便是以發覆麵,狀似鬼魅。


    兩人從始至終都沒有將話說明,這便是聰明人之間的鬥嘴,而這種鬥嘴卻是增進友誼的特殊手段。而正當小風聽出他話中的意思,心中無奈,正欲還口之際卻聽得身後十月飛花再度開口,卻隻是輕聲一句:


    “你們倆適可而止。”


    小風聞言轉身,卻見平素裏一直是一副女遊俠裝扮的十月飛花,此時身穿一身與秋月無邊款式相同的紫色長衫,同樣是並未束發,同樣是隨風舞動,同樣是那般亦仙亦鬼。


    沒有對比便沒有傷害,小風此刻麵對秋月無邊的擠兌隻有無奈,如若自己沒有易容,也許和他們倆站在一起還不會顯得如此尷尬,可如今自己這樣貌,和他們站在一起,便如同真實十九世紀的人與二十一世紀的人的差別,仿佛不是一類人種。


    小風此時有些尷尬,兩人一前一後皆距離自己不到兩步,這前後夾擊之下又是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淡然的看著自己,這叫自己如何是好?因此小風靈機一動之下,問出了一個尷尬的問題,要尷尬那便一同尷尬吧。


    “你們..穿成這樣,半夜在這裏..莫不是閑得無聊,撞鬼嚇人?”


    “哈,,百裏兄不愧是同道中人,難道百裏兄此行,目的與我們也是一般無二?”


    如果小風的話是急中生智外加試探情報,那麽秋月無邊的話便是明知故問。他身為月下獨行之人,方才流火堂主弄出那麽大的陣仗,他自然有所耳聞,而他此時前來,也確實有自己的任務在身。


    “是為了那名書劍山莊棄徒,一品紅?”


    小風見對方這句話似乎並不完全是開玩笑,心念一轉間,立即想通了這層關係。可是卻不由得心中一凜,暗道莫非眼前之人,是受命來抓自己的?而就在這時,秋月無邊卻是又在心境之上扳回了一成:


    “百裏兄放心,我自然知道你和一品紅並非一路,而在經曆青山一戰之後,百裏兄與北霜城勢同水火,也自然不可能是他們的奸細。”


    話雖這樣說,可小風聞言間心中那種不詳的預感卻仍未散去,當即便生了離去的念頭,開口對著兩人道:“天色已晚,既然秋兄與飛花姑娘有約,如此我便不在此叨擾了,咱們青山不改,綠...”


    “且慢!”


    十月飛花沒有等小風將話說完,當即開口間便製止了對方,而小風心中則頓時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有苦難言。如若他們兩人相對自己不利,那自己也隻能妥協,因為一旦他們兩人與自己的三名師侄照麵,難保自己身份不會就此敗露。


    “其實我們這次來並不是什麽巧合,而是..為了你。”


    小風不知道為什麽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末尾要停頓一下,可她越是這樣說,自己心中便越是糾結,雖然知道兩人必定不可能是要對自己出手要自己的性命,可是這種自己無法預知的危險,卻比明槍暗箭來的更讓自己無奈。


    “此話怎講?”


    “百裏兄有所不知,自青山一戰之後,幫主他便發下密令,要我們幾個苦力..額堂主,暗中幫他找尋你的下落。這幾日來,幫主太過反常,時常焦躁不安,我覺得此事必定與百裏兄有關。”


    秋月無邊說話時臉上玩味之色一收盡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認真,而十月飛花雖並未再開口,可眼中神色,卻充分說明秋月無邊的話不假,包括月下獨行近日的反常。


    “所以..秋兄此來,是來請我回去的?”


    小風這一個“請”字著重發音,秋月無邊又豈會不明白其中道理?不過他因為青山鎮的事想整小風一回不假,可此時此刻自己不明幫主的用意,卻也不願親手將自己的朋友送給幫主處理。


    “出於幫會立場,我自當將你帶回月下獨行。然而若隻是幫會立場,倒是也不會帶她來了。隻是百裏兄,你是否真與幫主有什麽解不開的過節?他為何會如此對你?”


    麵對秋月無邊的話,小風卻是不禁一愣,因為自己與他論及交情,並未到了與萬事通道遝那般共患難的程度,今日他卻肯為了這朋友之誼去放自己離開,這讓小風一時間有些歉意,同時極力回想起自己與月下獨行之間的每一個交集。


    “難道是因為上次青山鎮之事?月下會主覺得我引三足鼎立,居心叵測,因此耿耿於懷?”


    “不,若說天下會的那位如此想到還可能,可幫主,卻絕不會是因為這個。而就算他真的轉了性,也大可召集幫眾江湖通緝於你,何必隻讓我們暗中尋你?”


    “嗯,他從來隻喝茶,不喝酒。那日之後,卻是喝了很多酒。”


    十月飛花口中的他,自然便是月下獨行,可此時小風來不及思考為什麽她會知道這些,卻是陷入了沉思之中。自己確實不認得他,也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他的事,而就在這時秋月無邊,又是說出了一句關鍵:


    “百裏兄你有沒有發現,幫主對你的態度很奇怪?我是說青山一戰之前。”


    “態度...態度....”


    小風口中輕聲呢喃,一行江湖路卻是如同過眼雲煙一般不斷閃現而過,終於定格在了聚賢山莊秘境中,白衣女子首度出現的那一幕。那個被秘境製造出來的npc月下獨行,看向自己時眼底的那種複雜的情緒。


    秘境之所以與傳統遊戲中的副本不同,除了它本身是以大世界中發生的事為藍本衍生的以外,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內中的npc皆是由當日關鍵人物複製而來。因此他們會繼承這些人物在當時那一刻的所有記憶,與行為模式。


    想到這裏,小風猛然抬頭,一個不願相信的答案呼之欲出,遲疑了半晌之後卻終究沒有說給眼前的兩人聽,而是將它埋在了心底:“他認識我,或者說,認識之前的我。”


    而嘴上,卻隻說了一句:


    “好,我跟你們去見月下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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