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門外,四合院中,一陣腳步聲響起,卻顯得有些沉重緩慢。坐在石桌旁的黑袍小風並未起身,隻是端起茶壺,側身開口說了一句:


    “你們來了?”


    話音落定,卻無人回答,空氣中隻餘下茶水倒入茶杯的聲響,而腳步聲亦是戛然而止。


    “有事便說吧,小神醫在裏麵行針,現在隻有我們。”


    小風將一杯茶送入口中,接著轉過頭去,將茶壺中的茶水,倒滿了三杯,抬手對著麵前的空氣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而就在下一刻,腳步聲驟然再起,一道身影快步而來,正是張靈青。


    然而正當張靈青來到小風身前,正欲坐下之時,一陣清風拂過,隨即另一張石凳上,便出現了另一道身影。兩人同時坐下,同時拿起茶杯,隻是張淩雲一飲而下,張靈青卻又將茶杯放回原位,終是開口道:


    “恩公,你背回來的那名少年....”


    “他和你們有仇?”


    未及張靈青將話說完,小風便已從他的神情之中,猜出了幾分可能。洛孤鴻生性張揚,加上邪派身份,結仇於正道弟子再為正常不過,隻是洛孤鴻如何對待旁人,隻要自己眼不見,心便不煩,也不去在意他到底是正是邪。


    “不瞞恩公..”


    “我說過你不必如此,還是叫回百裏兄吧。”


    小風再一次打斷了張靈青的話,同時看向眼神古井無波的張淩雲。小風之所以這樣做,第一是因為他對於恩公這個稱謂,實在覺得古怪萬分,第二,則是想知道張淩雲的想法。


    張靈青也不猶豫,當即喊回了百裏兄,而興許是因為稱謂的改變,也讓他說話的語氣自然了許多:


    “那名少年,前日曾帶人夜襲我們,目的似乎是為了小師叔,卻被兩位姑娘擋下,這才免於一戰。”


    對於這個解釋,小風絲毫沒有意外,隻是算算時間,那應該是在洛孤鴻夜襲城主府之前。可聽他昨夜的語氣,他夜襲城主府,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一夢浮生,可他對張淩雲動手,又是為了什麽。


    至於兩名姑娘,小風卻是十分自然地想起了藏鋒雙星,畢竟也隻有那兩人出現,才能讓洛孤鴻不戰而走。可是無論一夢浮生說的話是真是假,她到底來中原的本心是不是尋找自己,至少可以肯定她來中原,是受人指派,或者說另有目的。


    “我知道了。”


    “百裏兄....”


    眼見小風回答的極為簡潔,張靈青先是一愣,而後又想開口。這時張淩雲卻是拉了他一下,而與此同時,小風再次倒滿一杯茶水,緩緩開口道:


    “你們是你們,他是他,正邪之分門派之見與我無關。若要動手也好,若要相殺也罷,隻要不在我眼前行事,一切便順其自然吧。”


    說罷,小風將茶水一飲而盡,隨即對上張淩雲澄澈的目光,兩人卻是同時微微頷首,看的張靈青一頭霧水。隻是言盡於此,張靈青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對於眼前這個黑袍人,心中更加看重了幾分。


    “轟!!”


    就在這時,前院方向忽然發出一陣巨響,張靈青當即起身,眉頭緊蹙,開口輕呼道:


    “不好!師父怕是又輸不起了!”


    然而張靈青話音方落,空間中卻忽然響起四道破風之聲,兩兩一組,前後而來:


    “嗖嗖..嗖嗖!”


    聲出同時,小風下意識的調轉識能朝著前方掃去,同時翻掌間,便欲施展防禦魔法。隨即便感知到前方忽然射來四道劍氣,而劍氣之中青光忽隱忽現,直奔張靈青而來。


    心念一轉之間,小風收回魔法,依舊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因為他已猜到這出招之人是誰。而小道士張淩雲,此時卻是一個閃身攔在張靈青身前,手掌自下而上,化出一道綿柔氣勁,擋在兩人身前。


    而與此同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隻是這聲音沒了之前的和煦,反而多了幾分怒氣:


    “是誰說老道輸不起了?”


    話音方落,劍氣未至,一道身影卻已站在張淩雲身前,而方才的四道劍氣如今卻是隨著這名老道拂塵一揮,當即消散一空。小風眼見這老道士出現,卻是一點也不擔心陸老,而半息過後,陸老也果然出現在院落之中,隻是胡須似乎少了兩根。


    可就在下一刻,陸老與老道士對談之中的稱謂,卻是讓小風有些意外:


    “天明兄身為龍虎山長老,在小輩麵前,自然不會賴賬。”


    “看來陸老弟不問世事,果真修心養性,以棋見人。”


    兩人的話,看似兄友弟恭,實際上卻是針鋒相對,小風看在眼內豈會不知,隻是覺得這兩人有趣。而聽兩人的說辭,顯然方才是這老道士輸了棋,而若沒有張靈青這一句話,他怕是真的會大打出手。


    見陸老沒有去搭自己的話,老道士麵上笑容依舊,卻是轉頭看向了張靈青,一句愛徒叫的對方毛骨悚然:


    “愛徒,你們要找的人,就在這廂房之中麽?”


    “回師父,那位姑娘就在其中,不過她...”


    張靈青本欲解釋清楚,以免師父誤會是陸老強行禁錮了小神醫,可是他的話方才說到一半,卻是愕然的聽師父開口道: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若思念姑娘,當按禮法遞上拜帖,怎能半夜三更翻牆入門?且不說你是我龍虎山真傳弟子,就算你是尋常江湖中人,如此作為也是為江湖正道不恥的。”


    老道士開口說教之時,臉不紅來心不跳,語氣也是十分緩和,絲毫沒有責備的意思。隻是當他緩步走到張靈青身前之時,卻是緩緩抬起右手,拍在了他的肩頭之上,隨即便見張靈青麵色陡然巨變,仿佛是開起了染坊一般。


    而一直沉默不語張淩雲見狀,終於輕聲開口道:


    “天明長老,此次下山是我一人之意。”


    話音方落,老道士抬眼看了小道士一眼,隨即卻是搖了搖頭,又嗬嗬一笑道:


    “總是要接天師印的人,下山曆練也是好事,來...”


    老道士看向張淩雲的眼神,與看向張靈青的截然不同,仿佛一個是親徒弟,而另一個是撿來的孤兒。而老道士一麵說著,一麵從懷中掏出一物遞給張淩雲,隨即囑咐道:


    “若再遇到什麽危險,便點燃這隻令箭,隻是別再向上次那般,逗老道玩兒了。”


    說罷,老道士便要伸手去摸張淩雲的頭,可手距離對方的頭還有數寸之時,卻是立刻收了回來。隻是老道士看向張淩雲時,眼中的寵溺,卻是再為明顯不過的。


    小風站在一旁,卻是看的清清楚楚,老道士交給張淩雲的物件,正是當日荒山之頂,張淩雲交給自己的令箭。隻是有了上次的經驗,想必小道士再也不會隨意將這令箭送人,隻為了引開一人。


    隻是小風並不知道,每位長老下山之時,身上隻會攜帶一支令箭,老道士將自己的令箭給了張淩雲,便相當於是將自己的護身符送了人。雖然以他的武功,不會有什麽用到這令箭的機會,可是這份心意,卻是彰顯無遺。


    張淩雲沒有道謝,隻是雙手接過令箭,放入懷中。而老道士非但沒有責怪他無禮,反而點了點頭,說了一句:


    “這才有點小天師的樣子。”


    而後一揮拂塵,掐了一個道訣,轉身看向陸老開口道:


    “如此,老道便先行一步了,咱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四字出口,張靈青心中疑惑卻是更為劇烈,他本以為師父這次是要抓自己兩人回去,卻未想到他竟然走的如此輕易。讓他更加不解的是,到底師父和這陸老前輩打了什麽賭,為何前後轉變如此之大。


    而如今目送師父緩步離去,張靈青心中忐忑之餘,卻生出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悲哀。半息過後,張靈青剛剛收回心情,卻聽“吱呀”一聲,隨即一直緊閉的廂房房門,赫然敞開。


    身穿一身素衣的小神醫,自房內走出,卻是在看了一眼張淩雲後,便無視了其他人,徑直走到小風身前,輕聲開口道:


    “師叔,那孩子沒事了。”


    “可你好像有事。”


    小風看得出小神醫麵色古怪,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而這個隱晦,卻絕對不是她行針之時,消耗過大所致。雖然她此刻有幾分憔悴,可卻明顯心事更重一些。


    小風不會醫術,卻知道這心結若是積累太深,卻非藥石可醫。


    眾人眼中,小神醫站在黑袍小風身側,開口說完方才那一句後,便不再開口,隻是安靜的看著廂房的門窗。陸老見狀當即會意,轉身便朝前院走去,他自然明白是少主有話要和這位姑娘說。


    卻不知,小風早已和小神醫施展識能傳音,聊了許多:


    “那師叔,你可知道這孩子的身份?”


    言至此處,小風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暗想小神醫此言用意,不過還是選擇直言相告:


    “嗯,他是花間聖主洛淩秋的小公子。”


    然而話音落定,卻見小神醫搖了搖頭,卻說了一句古怪的話:


    “不,他不是花間聖主洛淩秋的小公子。”


    而這句話怪就怪在,小風等了許久,卻不見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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