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月心念一動,所施展的,正是丹青天下修士,人人皆會的基礎引氣法門。之所以說是基礎,便是因為隻有在成為修士之前,才會利用此術訣牽引靈氣。


    隻要能夠讓靈氣入體而不散,便算是引氣入體,成功步入修士之列。


    但因為由此種術法牽引而來的靈氣,乃是最為渾濁的低品靈氣,對於修士的增益,遠在功法自行運轉之下,更加比不上主動運轉功法。


    所以修士一般進入凝氣境後,便會徹底舍棄此法門,一生不再使用。故而修行時間越久的修士,對於這套法門便越是生疏。


    可是楚寧月,卻偏偏是一個例外,因為她曾散功重修,引氣入體也不過是半年前的事。更是因為修習殘陽神訣的緣故,使得其凝氣的法門,要高於一般修士。


    因此她才會選擇在此時,無法全力運轉功法的情況之下,施展此引靈訣,試圖牽引一絲靈氣入體,使得停滯的功法恢複運轉。


    雖然楚寧月早有心理準備,知曉自己一旦開口施術,那紫裙女子必有所察。可是她卻未想到,對方的反應竟會如此之大。


    “嗯?!”


    一聲驚疑出口,紫裙女子愕然轉身,一眼朝著畫舫船頭的少年望去。而就在其轉身之際,身前三丈水霧所化利箭,卻在此時驟然失控,化為層層水霧,朝著畫舫席卷而去。


    如今的中原,最為了解葵水寶典者,並非公孫坊主,而是他們此時圍攻的白須老者。公孫坊主能夠察覺方才異樣,白須老者自然同樣可以。


    但他心中所想,卻與公孫坊主不同,因為他完全無法理解,自己這位昔日的弟子,為何會做出此等匪夷所思之事?


    “逆徒!你將你師弟如何了?”


    一句質問入耳,紫裙女子立時感覺身後一陣寒意席卷而來。方才交手之間,白須老者針對她時,偶有保留,可是此刻出手,卻是截然不同,宛如雷霆之勢。


    原因很是簡單,在白須老者看來,眼前弟子隻是深陷迷途,尚有知返的可能。更何況,自己當年的大弟子雖然為人恪守成規,但與此女卻交情匪淺。


    他並不相信,事實真如對方所引導的那般殘酷,他並不相信自己的二弟子可以為了功法,殺死與她情同手足的姐妹。


    可是眼下,他卻清晰的看到,眼前出現的離奇一幕。原本此女施展的葵水寶典,竟然頃刻之間瓦解,化為層層水霧,朝著畫舫而去。


    這隻有一種可能,便是來人施展的,同樣是葵水寶典,而且是三部合一的完整葵水寶典。唯有如此,以那少年的年紀,方才有可能強行中斷此女的攻勢。


    可是當年被自己拆分的三部寶典之中,最為重要的那一部分,卻被自己留給了自己的小弟子。他即便如今不在中原,也不可能將葵水寶典的心法篇傳於外人。


    除非,他身不由己,或是這少年是他再三考量之下,決定的傳人。


    對於這位關門弟子,白須老者很是清楚,他的武學天賦,乃是三人之中最高,但卻偏偏無心於武道,更是從不幹預門派之事。


    當年自己仍是玄機門主之時,他的兩位師姐,皆對他不錯,也知曉他的為人。所以自己當年才會將這本至關重要的部分,交由他來保管。


    “我...”


    紫裙女子聽聞質問,下意識之間便有了回應,然而此一字方才出口,便覺一股莫大壓力,席卷周身。此刻凝神之間,一字之後的言語已然無法出口,隻得抬手一掌,攔在胸前。


    “轟!!”


    掌與掌交接瞬間,發出一聲震響,一道星光自紫裙女子背後離體而出,周圍立時蕩起三丈水浪。而水浪之中,紫裙女子的身形,便如炮彈一般倒飛而起,於空中噴灑出一道血霧。


    這一刻,紫裙女子方才知道,自己的實力與眼前之人相比,究竟有何種差距。這一掌自己雖然應接不暇,但若是實力相當,也不該如此狼狽。


    而她也在這一刻明白,原來眼前之人從一開始,便一直在對自己留手。但也就在她脫離三丈水浪範圍之時,卻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隻見三丈水浪之外,此刻已多出了數十道人影,個個皆如唐老怪。


    “小心!”


    不知出於何種心思,紫裙女子倒飛之際,竟是開口喊出了這樣一句提醒。白須老者聞言一愣,望向自己方才擊出的一掌,略有短暫失神。


    而也就在此時,一直沒有動靜的麵具老者,亦同時出聲道:


    “今日,你便能親眼見一見,何為真正的萬樹飛花!”


    麵具老者自然不會蠢到,出招之前喊出一句,給對方預警。故而聲出同時,數十道人影,已然同時出手。


    而這一次的人影,與之前的替身不同,每一道人影出手之時,皆是暗器如雨,連綿不絕。頃刻之間,三丈水浪之外,便被無數暗器籠罩,似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每一道人影所用的,皆是萬樹飛花,此刻威力疊加之下,白須老者所處方位已是一處死地,絕無利用身法躲閃的可能。


    而下一刻,萬千暗器侵入三丈水浪範圍之中,頃刻之間便將白須老者所在方位吞沒,傳出無數金鐵交擊之聲。


    “噗...”


    與此同時,紫裙女子摔落在畫舫之上,又是噴出一口血霧,使得其本就蒼白的麵孔,更加慘淡了一些。然而她此時雖然傷勢沉重,卻不是場上最為危機之人,此刻望著戰局中心,強撐起身。


    “公孫坊主,二十年已經過去,你還沒有放下,究竟該說你們師徒當年情深義重,還是該說你們師門上下,汙穢不堪呢?”


    就在此時,麵具老者的聲音,自數十道人影之中,同時響起。而這些聲音之中,皆夾雜著一絲內力,可幹擾心神。


    紫裙女子如今已是重傷之身,加之對方所言,正是她二十年來的心結。此刻憤怒之下,牽動傷勢,原本剛剛站起的身形,又是一陣踉蹌,最終隻得席地而坐,閉目調息。


    但同時,她卻也已放心下來,因為她對唐老怪也有一定的了解。如若在對方的判斷之中,方才的偷襲,真能全然得手的話,他根本不會浪費內力,說出這些話來。


    如今他這般開口,唯一的可能,便是師父安然無恙。


    三丈水浪退去,顯露出內中情形,白須老者此刻站在水麵之上,周身卻籠罩著數麵無形光壁。漫天如雨一般的暗器襲來之時,卻隻能在光壁之外留下一點火花,隨即便落在湖水之間。


    而白須老者此時,雖然肩頭也已中了一枚暗器,但好在方位並不致命。方才雖有分身,但及時催動先天罡氣,仍是可以抵擋住眼下攻擊。


    的確,此刻在場最為凶險之人,並非紫裙女子,也並非白須老者,更加不是唐老怪。此刻處境最為凶險之人,乃是楚寧月所化身的少年。


    少年此刻仍舊立於畫舫船頭,可是紫裙女子卻已經落在了他身後不遠處。雖然此女重傷不支,正在調息,可是自己衝破氣機鎖定的速度,卻未必有她恢複行動能力來得快。


    在楚寧月看來,紫裙女子一旦恢複行動能力,那自己便會首當其衝。因為方才變故,雖然不知為何,但的確是由自己一手造成。


    不過雖是如此,楚寧月也並非一無所獲,因為她方才施展引靈訣時,雖然沒有感覺到靈氣入體,卻讓自己的行動能力,又恢複了幾分。


    如今的她,已然可以緩慢移動,雖然速度堪憂,根本不可能在紫裙的注意下離開此地。但是能夠恢複到此種程度,卻已經足夠她主動運轉功法,吸納靈氣。


    心念一動之間,殘陽神訣再度運轉,身體的桎梏正在不斷恢複,速度比之從前快上許多。隻是她卻發現,自己體內雖然仍舊存在靈氣,準確說自己的境界仍在。


    可是卻無法發動遁術,亦無法施展匿形術,也就是說自己仍舊無法脫離此地。


    而對於那紫裙女子,還有其他兩名老者,楚寧月心中略有估算,卻拿不準他們的實力。她很清楚,如若自己展現出能可為戰局添加變數的力量,那麽那兩名老者便不會繼續忽視自己。


    如此一來,自己能夠行動的範圍,便會大大縮減。


    因此如今的境況雖然看似凶險,卻是對自己最為有利的情形。自己能做的事很多,但同樣隻有一次出手的機會。


    如若一擊無法取勝,錯估三人實力,無法將紫裙女子拿下,或是離開此地的話。那麽自己的處境,無疑會再添幾分凶險。


    “救...救.....”


    就在此時,楚寧月耳中,忽然響起了一個微弱的聲音。這並不是修士傳音,而是因為她功體恢複,神識流轉,聽覺遠超常人所致。


    此刻的她雖未轉身,但恢複的一絲神識,卻已經朝著呼救之人掃去。卻見此人的穿著,似是先前自己經過的山村之中的村民。


    隻是這男子如今身上,有著一道可怖的刀痕,深可見骨。他此時雖然在堅持前行,但所憑借的也不過是一口餘氣,和不知為何的信念而已。


    餘氣一盡,或是信念有所動搖,便會立即一命嗚呼,便是修士也無法輕易救回。


    重傷的男子越發靠近此地,目光卻落在了湖水之上,白須老者之身,眼神越發炙熱,用盡全身氣力,喊出了最後的一句.....


    “許老...”


    隻可惜,他也隻能喊出兩字,最後的氣力用盡,身形踉蹌而倒,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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