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五城,分別位列五洲之地,百年之前,皆是繁華。便是南域此等一目黃沙之地,亦有無數來往客商,頗為富饒,不似如今這般慘淡。


    所以曾經的南域,並非隻有凜風城一座主城,而是由四處沙城,組成外城,以如今的凜風城為內城,占地何其廣大。


    然而如今百年歲月,已使得南域光輝不複,昔日的四處沙城,如今也是城牆崩壞,規模更是自從屬城,降低為了鎮,加之沙匪橫行之故,使得此地顯得頗為貧瘠,稍有破敗。


    一副文人打扮,自稱書院學子,年約三十出頭的男子,如今正在前方牽馬。馬背之上,則坐著化身為少年的楚寧月。兩人剛一進入聚風陣,便吸引來了無數目光。


    楚寧月此時化名宋連山,而這男子則是化名柳大壯,她本以為對方這個名字,隻是信口胡謅,因為對方的身形比起那些沙匪來說,根本算不得壯實。


    可是如今他在前方牽馬開路,楚寧月方才知曉,他這化名,也是有幾分真實含量。


    因為楚寧月神識在身,不難分辨出,此鎮之中的行人,目光雖然是朝著自己兩人望來,但更多的卻是落在柳大壯的身上。


    而這些人的眼神,則是各不相同,其中既有厭煩,也有感激,更有少部分人恐懼。顯然這位柳大壯,並不是第一次來到聚風鎮,甚至可以說是這裏的常客。


    而就在這時,前方有些擁擠的道路之中,出現了三名爭執之人,兩人背對於楚寧月,口中喋喋不休,似是沒有察覺到異樣。


    可是正對著楚寧月的那一人,在看到柳大壯之後,麵色卻是陡然一變,立時閉口不言,仿佛白日撞鬼,變得戰戰兢兢。


    而就在此時,柳大壯的聲音緩緩響起,說話之時,又是搖頭晃腦: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你等速速退去,不得滋事,否則若是在前往鬼門關的路上,一去不返,便是我有心也救不了你們。”


    聽到他的話,那兩名正在爭吵,喋喋不休男子表情立時僵硬,隨即閉口不言,竟真按照他所說的那般,退在了左右兩側。


    楚寧月將一切看在眼內,並未開口詢問,麵上也沒有露出好奇之色,更加不擔心這所謂的柳大壯,會對自己圖謀不軌。


    一是出於對自己如今實力的自信,二來則是覺得對方沒有必要出手,而自己則是沒有必要在意這些無關之事。


    “是他,就是他,他就是柳瘟!”


    “柳瘟怎麽忽然回來了?他不是在凜風城麽?快去稟報老爺!”


    楚寧月神識之中,不斷傳來身後遠方行人的聲音,讓她對於眼前之人的了解,更深了一分。她此刻在意的,隻有這人的身份,究竟是否與天啟五院有關。


    至於他在此鎮之中名聲如何,並不是自己需要考慮的事情。


    不多時,在這位柳大壯的引路之下,兩人進入了一處類似驛站的存在。之所以說是類似驛站,乃是因為此地的布局,太過簡陋,雖有馬棚,但其中卻無駿馬,大多皆是老弱病殘,根本無法遠行。


    而院落之中,則是停放著些許不知荒廢了多少年的馬車,兩人進入此地,更是沒有一個人出來招呼。


    “此地便是這聚風鎮消息最為靈通之地,如果你那師兄來過此地,那麽老板定然有印象,你這便隨我進去吧。”


    不知為何,柳大壯此時開口,無論是語氣還是舉止,都顯得正常了許多,不似先前那般搖頭晃腦。但楚寧月卻也發現,此人此刻的腳步,相較進入此鎮之時,要沉重許多。


    這處驛站,對於他而言,恐怕有什麽特殊的意義,或是此地不似看上去那般普通。否則,此地也不會成為他口中,消息最為靈通之地。


    楚寧月跟隨柳大壯,才剛剛進入大堂,便聽到內中,響起一個老者,愛答不理的聲音。


    “喲,這不是三公子麽,是什麽風,把你從凜風城吹到這裏來了?”


    循聲望去,楚寧月找到了老者所在,他此刻正躺在一張竹椅之上,而此竹椅則是在櫃台之後,擋住了其身形。


    其說話之間,隻是抬眼瞥了一眼門口的方向,隨後便又將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眼前的一本醫書之上,眼底盡是輕蔑之色,與外麵那些人看柳大壯的眼神,截然不同。


    “我今日回來並非是為了家事,而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聽到柳大壯的話後,老者的麵上,浮現起一絲不耐煩,絲毫不掩飾他對對方的輕蔑,當即開口道:


    “怎麽,我叫你一聲三公子,你還當真覺得,自己就是柳家的三公子了?別人怕你柳瘟之名,可在我眼中,你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廢物。”


    兩字入耳,被稱作柳瘟的男子,眉頭微皺,此刻卻是下意識瞥了楚寧月一眼,而後陰沉著臉,緩緩開口道:


    “這少年郎並非南域之人,看他穿著,也非常人。反正今日,我便是將他帶來了此地,外麵的行人都可以作證,你若見死不救,他出了什麽三長兩短,你便是為柳家招來了他背後勢力的禍端!”


    言至此處,楚寧月方才明白,為何對方之前,執意要自己騎馬入鎮。明明此鎮之中,道路擁擠,根本容不得策馬而行,他卻偏偏執意如此。


    隻是讓楚寧月不解的是,此人與自己不過一麵之緣,當真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麽?除非,他另有所求,目的並不單純。


    “人是你帶來的,若是出了事,也是你負責,休要在我麵前危言聳聽,我可不吃你柳瘟那一套。你的毒,在我麵前就和稚童手中的泥巴沒有任何區別,而除了毒,你一無所有。”


    老者說話的語氣中,憤怒占據了大半,而後半句,則完全像是在泄憤與警告。隻是他的話剛剛出口,柳瘟早已準備好的說辭,便接踵而至,讓他啞口無言。


    “你說得對,人的確是我帶來的,但隻要我那好父親,一日沒有公開解除我與他的關係,我便一日還是柳家之人。


    你說說看,他們是會將此事算在我這個風鳴院弟子的身上,還是算在你這個下人的身上呢?”


    柳瘟開口之間,將風鳴院與下人五字,說得音量頗重,仿佛是在刻意強調,兩者之間的身份差距。卻不想他的話,正中楚寧月下懷。


    楚寧月如今,最想要知道的,便是他的身份,如今他自曝於前,雖然這話未必可信,但卻也有這種可能性,至少說明此子與風鳴院有關。


    “你!!”


    老者氣急敗壞,立時自竹椅之上竄起,此刻抬手一掌,便擊出一道氣勁,朝著柳瘟攻去。而下一刻,柳瘟的身形,便又絲毫不像他化名的柳大壯那般健碩,被這一道氣勁,直接席卷而出。


    落地之時,撞在一旁的桌椅之上,將桌椅咋得四分五裂。


    先前楚寧月便發現了一個問題,那便是這位柳大壯的身上,沒有半分武者內息。先前她還隻是覺得,可能自己的神識,因為墮境的緣故,受到了影響。


    但是如今看來,他恐怕真的是沒了修為,或者說是因為什麽原因廢了修為。當然,還有一種可能,便是他刻意在自己麵前做戲,這一出不過是苦肉計。


    楚寧月始終站在大堂剛剛進入門口的方位,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幕,雖然看在眼中,卻沒有絲毫反應和表情,仿佛一切與自己無關。


    而下一刻,柳大壯自地麵之上爬起,雖然摔得灰頭土臉,卻也並未受傷。因為這老者,用得乃是震力,震而不傷。


    就在此時,老者也注意到了楚寧月,此時朝著其望去。先前他便有留意楚寧月的反應,也看到了她腰間的繃帶,和錦衣之上的血汙。


    如今發現,眼前少年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麽反應,包括自己一掌擊飛柳瘟之時,對方都沒有出現什麽擔憂之色。


    足以看出,這少年與柳瘟的關係不佳,或者說,隻是剛剛認識。


    以這少年的心性來看,或許他當真不是普通人....


    “你的傷對我來說,的確不是難事,但你卻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聽到老者如此說,楚寧月微微頷首,示意對方可以發問。但同時,卻注意到柳大壯的眼底,閃過一絲狡黠,這讓她心中警覺。


    可下一刻,她卻沒有想到,對方的問題,竟然隻是....


    “告訴我你的姓氏。”


    “宋,連山。”


    對於這個假名,楚寧月自然不會隱瞞,同時好奇對方為何隻是問自己這麽一個簡單的問題。隻是她並不知道,眼前的老者,一生皆致力於建立情報網,所以對於其他四洲之事,也知曉不少。


    他之所以詢問楚寧月姓氏,不單單是故作高深,同樣也是一種試探。他覺得,隻要對方的家族,不是什麽藉藉無名之輩,自己定然可以有所推斷。


    “這...可是天北宋家?”


    老者沉吟半息,而後出聲詢問,但楚寧月卻是清楚,自己對於此界之事,知之甚少,勢力就更是如此。所以並不能排除,對方是刻意說出了一個不存在的勢力,來試探自己。


    因此,他隻是給了對方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並未用言語回答。


    而這種回答,對於眼前佝僂老者這種最喜歡推斷,最相信自己的人來說,正是對症下藥,十分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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