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院駐地之內,綠色羅盤憑空浮現,不同於修士術法,乃是常人肉眼清晰可見。但此刻天啟院之人,皆在霜林院駐地,此地空無一人,自是無人察覺。


    “你要做什麽?”


    楚寧月再度發問,同時急催殘陽神訣,因為她意識到,祁如清再一次辜負了自己的信任,這青色大網,根本不是什麽療愈法陣,而是一種高階困陣。


    此陣結成之際,楚寧月便感覺到周身氣流被徹底阻斷,若非此界並無靈氣,其此舉便是斷了修士吸收外界靈氣的可能。


    然而祁如清此刻,卻仍舊站在原地,對她的質問充耳不聞,手中術印迅速變化,頭頂腳下兩道綠色羅盤不斷旋轉,飛速擴大。


    楚寧月此時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縱使能夠施展遁術,此時也是被陣法所困,離開不得。至於其體內殘存靈氣,根本不足以施展足夠破開此陣的攻擊手段,無形之間,已是陷入了囹圄之中。


    而另一旁的神秘女子,此刻更是狼狽,早已倒在血泊之中,昏迷不醒。其周身生機雖然再無流逝之相,但其先前強行出手,體內烈焰破體而出,卻已將經脈毀去九成。


    此時即便傷勢不會繼續惡化,不消片刻也會失血過多而亡。


    “去。”


    就在此時,祁如清忽然開口,吐出一字,其周身立時有一道旋風憑空浮現,使得其整個人離地而起,懸浮於空。


    楚寧月隻覺腰間一痛,隨即便見當日那救下自己一命的古樸書頁,如今主動朝著祁如清飛去,懸浮於其周身,在青色陣盤華光籠罩之中,再現當日青色玉簡之貌。


    而見到這一幕的楚寧月,如何還不明白,祁如清究竟騙了自己多少。此物當日怕就是對方放在自己的身上,而之後自己途徑山村,遇到的那些村民口中所說的尊者,也多半就是眼前之人。


    可是當日若沒有那玉簡,自己早已死在血色袈裟主人之手,祁如清若有心害自己,又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


    “噗..”


    就在此時,原已昏死過去的神秘女子,忽然睜開雙眼,似是壓製不住體內傷勢,噴出一口鮮血。可血水尚未落地,便被一股牽引之力拉扯,化為一道血線,朝著空中的祁如清匯聚而去。


    頃刻之間,祁如清周身綠芒大作生機十足,卻又伴隨著一絲血色增添幾分詭譎之色,顯得頗為玄奇。


    但下一刻,楚寧月便眉頭緊皺,一手按在自己胸前氣海,已是說不出半個字來,望著祁如清的眼中,盡是冷漠。


    因為她察覺到,隨著神秘女子的鮮血匯聚於祁如清周身,自己體內殘存的靈氣,竟也開始被周身青色大網吸奪,化為一道藍色絲線,同樣朝著祁如清匯聚。


    而即便她奮力抵擋,可因體內越發稀薄的靈氣,終究隻是抵擋了三息功夫,便再無力支撐。此時抬眼望著祁如清,冷漠之中,帶著幾分懊悔。


    悔自己一直提防於他,卻在關鍵時刻,選擇了相信。


    ...


    凜風城外十裏,山村之中已是古稀之年的老者,忽然間自床榻之上坐起,快步跑出了屋舍,卻見門外早已匯聚了全村老少。


    而這些人,如今皆無一例外,將雙手抱拳放在胸口,齊齊望著凜風城的方向,莫不做聲。


    凜風城內,錢氏商行的老板,正在被夫人耳提麵命,在床下討饒,賠禮道歉。此刻卻是忽然神色一滯,隨後在其夫人錯愕的目光下,怒吼一聲鎮住了對方,隨即整理衣冠,跑出樓閣。


    同樣的一幕,在十息之間,於南域數十處接連發生,而這些人的姿勢皆是一般無二,皆都放下手中之事,望向凜風城。


    ...


    同一時間,天啟院駐地之內,祁如清淩空而立,頭頂腳下羅盤,已然囊括方圓百丈。而就在此時,天際之上,道道肉眼不可見的流光忽現,朝此匯聚而來。


    楚寧月雖然周身靈氣迅速潰散,但神識沒有削弱,此刻自然是看得清空中流光,悉數朝著祁如清頭頂匯聚。


    但任她曾是百年玄丹,殘陽宮長老,也認不出這些流光究竟是什麽。隻有祁如清自己才明白,這些流光,乃是願力,一人之願無足輕重,但千萬人之願,若經轉化提煉,便可傾山海。


    願力、識能、靈氣、武道、陣法,多重靈能匯聚於此,在兩道羅盤旋轉之下,相互交融,為此間帶來無盡生機。


    祁如清淩空負手而立,一眼可見風鳴院,一望可穿凜風城。但他此刻,卻隻是微微抬頭,看向上空,此刻隱約傳來一絲波動的天空。


    他很清楚,此時諸多靈能匯於此地,如是用來破陣,那必定是勢不可擋。


    即便這陣法,乃是天啟五院立院之前便已存在,即便此陣能可壓製身負煉神訣的楚寧月九成九的神識,即便此陣超脫地相之境,直達天衍。


    但...


    “可惜了。”


    祁如清輕歎一聲,終究是收回目光,重新落回下方兩女的身上。


    破開陣法,他將於南域再無阻礙,掌控此間隻是時間問題,屆時便可以此為基,建立庇護之所,便是六道裁決親至,也可全身而退。


    但謀劃雖好,卻需付出代價,而這個代價可以是風鳴院覆滅,可以是凜風城生靈塗炭,也可以是李相容李丹心萬劫不複,但唯獨....


    不能是眼前之人。


    “哎...”


    祁如清輕歎一聲,放棄了此次千載難逢的機會,當即抽出雙手,翻掌之間,眉心之處赫然浮現出一道虛影。


    而此虛影半虛半實之際,其周身旋風立時猛烈百倍,疾風勁吹之下席卷八方,方圓百丈草木,頃刻之間拔地而起,化為點點星光朝空中匯聚而去。


    下一刻,一道肉眼可見的綠色龍卷,憑空浮現在此間,將三人籠罩在中心地帶,不斷朝著四方擴散而去。


    天啟院駐地之內,層層陣法感受到危機自主運轉,但在這綠色龍卷之下,缺如螻蟻一般,觸之即碎。樓閣傾覆,同樣化為點點星光,沒入空中羅盤。


    而除了三人所在方位,百丈空間之內,已是寸草不生,盡化赤地,生機斷絕。可三人所在的方圓十丈,卻匯聚了此間全部的生機,在五道靈能加持之下,不斷增長,化為萬點星光凝於空中。


    如萬軍列陣,隻待一聲...


    “天人化生·千川歸一”


    話音出口,響徹方圓,空中萬點華光,傾瀉而下。


    如雨,如電,更如天罰。


    楚寧月仍舊能夠勉力維持清醒,但體內靈氣已盡數被吸奪而出,虛弱不堪。此刻望著空中人影,無力疲憊之感,充斥周身,若非毅力驚人,早已如同一旁的神秘女子一般再度昏死過去。


    可是她此時,也隻能在心中疑惑,疑惑自己,始終看不穿眼前之人...


    此地聲勢早已不可抑製,凜風城內無數百姓紛紛出門,朝著風鳴院望向望去,皆不知此地發生何事,一片嘩然。


    而城主府內一眾高手,此刻也是心中驚愕,不知是什麽人,能夠弄出如此大的動靜。便是當年,城主府與風鳴院全麵開戰,兩名四品上境交手,也未有如此聲勢。


    難道風鳴院中,出現了三品神罡或是二品窺天?如此高手,登臨南域,是否意味著大亂將起?自己這些人,又能起到何種作用?


    而風鳴院內,因為距離最近,更是人心惶惶,卻根本無人敢來此間好奇,不是因為南宮歸元嚴禁風鳴院弟子靠近此地,而是因為他們皆不是傻子,皆都看得出此地危險。


    而新貴駐地之中,其餘三院之人,此時如大夢初醒,末日已至,紛紛護著自家核心弟子,逃出駐地,根本不敢逗留半分。


    唯有霜林院內,找到了火海之外昏迷不醒七公子的霜城統領,還有那些慌張無措的天啟院護道人,此刻進退維穀。


    可就在此時,眾人耳中,卻齊齊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語氣之中帶著萬分疲憊,一絲不甘。


    “活下去。”


    “活下去?”


    眾人麵麵相覷,根本不知這是何意。有無知百姓,以為今日天生異象,乃是神明降旨。有多心謀士,認為今日之事,乃是有心人排布,大亂將至。


    亦有人覺得是自己練功走火入魔,聽到了幻覺,更有人覺得那一聲傳音,隻有自己才能聽到。那龍卷之中的存在,要自己活下去。


    可是無人清楚,綠色龍卷之中,最為核心之人,前一刻還是淩空而立,狀似仙人臨凡,可這一刻卻已是青雲直墜,落地之時,形似枯槁,再無聲息。


    “你...”


    楚寧月一字出口,望著倒在十丈開外,周身生機全無的祁如清,此刻愣愣出神,她不清楚對方做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他拿走了自己的靈氣,拿走了神秘女子體內異種真氣,拿走了方圓百丈盡數生機,亦拿走了他自己的性命。


    可是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而此時,祁如清體內,忽然有一團光華浮現而出,天空之上兩道羅盤在這一刻,驟然間縮小九成九,朝著神秘女子與楚寧月飛去,落在兩人頭頂。


    下一刻,楚寧月目光呆滯,因為她感覺到天空之上降下的萬點星光,如今正經由這羅盤轉化,沒入自己體內,化為精純靈氣,使得體內傷勢迅速複原。


    原本因為靈氣不足而大跌的境界,此時也開始迅速複蘇,一路攀升,直至入此界之前的實力,轉脈中期。而殘陽神訣之下的轉脈中期,已有虛丹境實力,便是對上紫府玄丹也有一戰之力。


    可是修為的複原,卻沒有讓楚寧月欣喜,反而是加重了她心中的疑惑,也讓她此刻心情複雜。


    祁如清落在原地,生機全無,雖然自己知道他這一次多半又是詐死,可是...


    他究竟為了什麽?


    楚寧月此時非但沒有覺得修為恢複,神清氣爽,反而覺得疲憊非常,眼神渾濁。


    無心之間,她望向對麵的神秘女子,卻發現對方周身的傷勢也已然恢複,方才瀕死之傷,悉數痊愈,體內烈焰蕩然無存。


    但就在其愣神之際,一道熟悉的傳音,卻忽然自耳中響起,讓她渾濁的雙目,一瞬清明。但清明過後,便是一絲無名火起。


    “楚道友,我覺得我還能搶救一下,帶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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