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陳向陽說的那樣,不論是非曲直,有些事最後都是女方吃虧,總有人愛說些飛短流長,所以那位女職員很快也辭職離開。


    所幸薑芷芃並非當事人,不過是提供了些佐證,沒有很多人知道她的故事,但她又回來上班,出於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卻總是覺得心神不寧。她一直覺得賀宇川整天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和她沒什麽交集,其實又不盡然。畢竟在同一層樓裏工作,走廊上,廚房裏,會議室門口,她常常還是可以看見他的影子,有時候一回頭,甚至還會冷不丁近距離地和他對麵相見。他還是老樣子,常常麵無表情行色匆匆,可她還是覺得避之不及。


    後來她也在外麵找起了工作,請假去麵了幾個試,不可避免地被陳向陽察覺。陳向陽找她談了一次,問:“怎麽了?工作有哪裏不順心?”她回答:“沒有,都挺好,就是想換換環境。”


    炎熱的夏天過去,轉眼又到了蕭索深秋。她有兩個雞肋offer在手,猶豫著是要立刻辭職還是要再等等。某天下班之前,她卻收到賀宇川的短信,言簡意賅地說:“到五樓陽台來,有事。”


    五樓的陽台上是一片樓頂小花園,擺放幾盆樹苗,種了一片三色堇,中午的時候有員工來吃飯聊天,這時候天黑,三色堇也不當季,陽台上空寂無人。她打開陽台門,隻看見稀疏樹影後,賀宇川瘦高的背影靠在欄杆上,手裏捏著半支煙,一縷青煙在指尖升起。


    陽台外麵是都市的輝煌夜晚。他聽到她的腳步聲,在璀璨燈光的布景裏轉過身來,目光一閃,離開欄杆站直了身體,就著手邊的咖啡杯碾滅了煙頭。她走去他麵前,他隻微微點了個頭,沒有開場白也沒有任何解釋,開門見山地說:“就想告訴你,我很快會遞辭呈,不是這個月就是下個月。”


    他的辭呈來得確實快,很多人毫無心理準備,包括新來的jane webb。大部分人以為他要去灣區總部投奔大衛·吳,結果大部分人都猜錯。至於她,拒絕了那兩個雞肋offer,老老實實地又留下來。


    那一年她生日的前一天,薑芷蓁照例召喚大家吃飯,賀宇川沒有來。薑芷蓁麵麵俱到地拉著家常,還同她解釋:“賀宇川剛和別人一起開了個公司,聽說忙得很,都已經一個多月沒回家了,叫他吃飯也沒空。”她笑笑表示理解:“公司才剛起步,肯定是忙的。”


    那晚她獨自踩著梧桐落葉回家,心緒繁雜什麽也不想做,坐在台燈前,翻出多年前那張隻有一個“是”字的生日卡片,看了又看,最後還是扔回抽屜深處。時近午夜,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爬上床,放下手機閉上眼。月光如水,窗外的微風又掃過樹頂,夜晚空曠寂寥。一片沉默中,她不期然地又聽到手機“叮”的一聲來了提示。她拿起來一看,竟然是她的笑話app大半夜提早推送了笑話來,再一看,推送的似乎也不是什麽笑話,隻有一句話,上麵寫:“hello world! happy birthday.”


    自那以後,很多事又變得不大一樣。他們似乎進入了一種新的相處模式:他進半步,她就退一步;他進一步,她就退兩步。久而久之,他也找到了對策,不遠不近地守著,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她也拿他無可奈何。每次她要說,你為什麽對我那麽好,他就先提前來一句,你又想多了吧。


    光陰虛擲,歲月蹉跎,經年累月時間流逝中,她等著他喜歡上別的姑娘,他等著她忘記心底的白月光,兩個人象進行一場曠日持久的比賽,誰先眨眼誰就輸。


    後來先眨眼的是她,不知怎麽那時候她就昏了頭。可有時候她也會聊以自·慰地想,她也不算全盤皆輸吧,至少他永遠不會知道,她心底的那道白月光本來就是他。


    第43章 你是我的微光(3)


    誰又會料到,他們兩個走了分了叉的兩條路,彎彎繞繞最後竟然又走到一起。


    整個秋天,薑芷芃似乎越來越多地在賀宇川那裏盤桓,到後來似乎自己又多了另一個窩。他的家裏有她的衣物,她的毛巾,她的牙刷,她的拖鞋。她把他堆雜物的紙箱全扔掉了,東西一樣樣收在宜家買來的收納櫃裏。早上床邊的陽光太刺眼,她去買了一幅窗簾,還是她喜歡的梧桐樹葉的圖案。她嫌棄他的窗台上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在花鳥市場買了幾盆綠蘿,囑咐他每天要澆水,否則很快要死掉。可惜他從來也不記得,隻好她時不時地往他這裏跑。


    她還有越來越多的口紅,買了兩個收納盒都已經裝不下。


    中秋節長周末,她要回永平去陪阿姨,走之前又收到口紅。說實話他送的口紅也很有講究,今天是聖羅蘭,明天是紀梵希,還都是她喜歡的色調,從來不重樣,不知道他是怎麽辦到的。今天這一支是香奈兒可可小姐絲絨唇膏第61號,叫 secrète。


    她頗哭笑不得,短信評論說:“最近的福利越來越水了啊,就算我有十張嘴估計也用不完那麽多口紅。”


    他片刻回了短信,照樣答非所問:“你明天回永平,我跟你一起去?”


    她知道他在忙,他的公司在趕什麽項目,已經好幾天搞到深更半夜才回家,所以拒絕:“不要吧,公司的小兵都在加班,你這個當將軍的怎麽好脫逃?”


    他回答說:“那怎麽辦,等我回來你肯定睡著了,明早你又要一走好幾天。”


    她聽出他遺憾的口氣,轉念一想,大過節的,她是很有理由去他公司走一趟送點福利的,於是去超市買了一大盒月餅,興興頭頭提著月餅去他的公司。


    她不是第一次去他的公司,但之前總是挑下班以後沒什麽人的時候,去也是陪他上去拿點什麽東西,很快就下來,連他辦公室的窗戶朝哪麵也沒搞清楚,這次是正式提了福利來考察他的地盤,到了樓下打了電話給他,他著實吃了一驚,匆匆下樓來接她,還詫異地問:“真要現在上去?”


    她愈發好奇:“怎麽,不行嗎?”


    他笑:“行。上麵還人很多,不過隻要你覺得行就行。”


    正如他所言,上麵人頭攢動,還很熱鬧。上一次見到他公司這許多人還是在和李安然一起參加公司聚餐的時候,不過那時候的心境和現在大不同,全然沒注意他公司裏都有哪些人。這時候她在門口環視四周,隔著重重疊疊的電腦東張西望,看完了說得頗失望:“今天怎麽沒幾個女同事?好看的連一個都沒有。”


    他被說得莫名其妙:“本來也沒幾個女的。你想幹什麽?難道你要給誰介紹對象?”


    她撇著嘴:“還以為今天能見著你哪個紅顏知己。看你買的那麽多口紅,品味挺專業呀,一定是在哪裏藏了個技術顧問吧?”


    他望著她愣了一秒鍾,隨後無聲地笑起來,笑了半天也停不下來。她狠狠瞪他:“有什麽好笑的?”他才拉起她的手,領她走到那一排排電腦桌中間,對一個正趴在電腦前十指如風的人說:“陳侃,把你寫的那個口紅程序調出來看看。”


    陳侃正是上次聚餐時見過的憨厚青年,這時候從電腦屏幕上抬眼,回頭看見她,隻停了一停就認出她來,訥訥說了一聲:“嫂子來啦。”


    “嫂子”這兩個字叫得她老臉一紅,陳侃倒渾然未覺,打開github,說得滔滔不絕:“有人在github上做了個口紅顏色可視化的程序,想找什麽顏色,點色彩漸變圖上的點就能告訴你牌子和色號。老板說這個有用,給嫂子買東西的時候方便,就叫我添了點功能上去,比如搜索啊,分類啊,買過的就自動存檔啊什麽的……”


    她聽了哭笑不得,說:“原來他就讓你們幹這些無聊的私活啊。”


    陳侃連忙擺手:“不無聊,很有用的,我也在用,公司裏好多人都有在用……”


    她拎來的那一盒月餅放在茶水間裏,賀宇川後來發了個郵件,告訴所有人,想吃月餅的到茶水間來拿。這下她倒不好意思了,把月餅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抱怨說:“早知道要分給大家,我得多買幾盒來,現在隻有一盒,分不了幾個人,估計沒幾個人能吃得到。”


    他倒笑得很開心,調侃地說:“分不到沒關係,主要是讓他們都來認認人,以後你再來查崗,樓下拉一個人就好直接放你進來,可以搞突然襲擊。”


    電郵一發出去,果然陸續來了好多人,擠在茶水間裏,排隊來拿月餅順便參觀她,片刻就把月餅搶了個精光。月圓之夜,他把她送到樓下,在熹微月光下依依不舍。有時候就是有這樣的感覺,明明天天見麵還會舍不得分開。


    他暗自想想又覺得不可思議地高興,歎氣說:“薑芷芃,你也不知在想什麽。還紅顏知己,還技術顧問,我光追你一個都已經筋疲力盡了,哪有力氣去想別的。”


    後來他還發現芃芃對黑暗料理產生了突發的興趣,今天是地獄拉麵,明天是翠花排骨,他回家常常看到這類情節:音響裏的音樂放到最大聲,freddie  mercury高亢激越的歌聲可以衝破房頂,她穿著一個小圍裙,一邊研究菜譜一邊耍著兩隻木製鍋鏟,隨著鼓點把鍋碗瓢盆敲得咚咚亂響。


    他過去一看,看見鍋裏有一坨可疑的黑色物體,問:“這是什麽?”


    她湊到他耳邊,用蓋過音樂的聲音大聲回答:“西班牙墨魚烤飯。”


    他駭然後退:“這能吃?”


    鍋鏟隨著音樂在她指尖轉圈,她信心滿滿地點著頭:“已經第三鍋了,這次肯定能吃。”


    他才看見垃圾桶裏還有兩坨更黑的可疑物體,嘴裏嘖嘖稱奇:“這垃圾拿出去,不會把咱們這條街上的老鼠都毒死吧。”


    她笑起來。音樂太大聲,淹沒了她的笑聲,可是她臉上的笑容是明豔鮮活的,嘴角高高翹起,肆意飛揚,讓他忍不住想湊過去親一親。


    大部分時候他不會有時間在家裏吃飯。公司的人通常過了九點才下班,更何況他們和一個投資人的談判也正在關鍵時刻,整天有處理不完的事。每每等她又研製出什麽蘑菇雞肉派還是肉醬千層麵的時候,就發張照片給他,問:“真不回來吃?我自己吃了?”


    說實話那些蘑菇雞肉派或肉醬千層麵的賣相真的不怎麽好看,但她又總隨即發張自己吃東西的照片過來,姿態萬千,吃得很香。他經不住誘惑,做什麽都開始心不在焉,最後隻好扔下工作回家吃飯。


    那兩個月是值得懷念的時光,象泡在蜜罐子裏一樣高興,即使是晚高峰堵在車流裏仍然是高興的,因為那是一條歸途,路的終點是家,家裏有人在等。他也懷念那些和她一起醒來的清晨。他太忙,鬧鍾總是調在一大早,鬧鍾一響,他一動,她就迷迷糊糊地靠過來摟住他的胳膊,皺著眉在他耳邊嘟嘟噥噥地抱怨:“這麽早?天還沒亮,再睡五分鍾。”


    其實天已經亮了。清晨第一縷陽光從窗口照進來,透過微風揚起的窗簾,斑駁地落在她臉上。她還閉著眼,臉色在陽光下白皙得幾乎透明,象要立刻被光照得融化掉,轉瞬飄散在空氣中。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手心滑過她的臉龐,她的背脊,落在她的腰際。她還沒全醒,眼睛都睜不開,隻是感到他的動作,嘴角微微上揚,笑得有一點點得意,手腳並用纏住他。


    對於**她向來大膽主動,每每叫他心旌搖蕩,不能自己,五分鍾常常變成大半個小時甚至更長,讓他深深感悟“從此君王不早朝”的含義。


    他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甚至沒敢奢望過,象她這樣一個貌似自由散漫的姑娘,會想盡辦法和他消磨在一起,好象掙脫了什麽桎梏,變得無所顧忌。有時候他會忍不住想,是不是她以前對沈奕衡也是這樣,喜歡得張揚灑脫,心無旁騖。不過那也不過是轉瞬間的黑暗念頭,下一刻他早被歡喜衝昏了頭腦,心裏幸福得象冒泡的汽水,即刻要滿溢出來,珍惜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後來她也經常突然跑到他公司來,手裏端著美食,不是新烤的餅幹就是長得很難看的肉鬆土司。公司裏大部分是光棍,都認識她是誰,看見有吃的立刻一哄而上,他倒常常連麵包渣都輪不上。她走進他的辦公室,四處打量,向他宣布:“我來看看你在幹什麽。”說著大大咧咧地坐下來,擠進他同一張椅子裏,雙臂自然而然環住他的脖子。


    “你幹什麽?”他嚇了一跳,立刻把椅子轉過來,用椅背擋住玻璃窗外好奇的目光,笑說:“門外大概有五十個單身漢,正豎起一百隻耳朵好奇我們在幹什麽。”


    “好啊,”她答得理所當然,笑了笑,目光狡黠:“正好告訴他們你是我的,再有什麽殷玥海還是陽玥海出現,人人得而誅之。”


    她低下頭吻他,他情不自禁地回應。是不是熱戀中的人才這樣,以前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做不出來的事,現在一件件都做得這般水到渠成。


    吻過她的嘴唇,吻過她的耳際,吻過她的肩窩。芃芃還戴著那條細細的銀鏈子,記得那是他專門為她的生日買的,還特意刻了她的名字,結果那天她卻跑去和沈奕衡慶生。他的心意,那時候送不出去又舍不得扔掉,隻好隨手給了半夜在公司打遊戲的陳侃。現在她的生日又快到了,他在心裏打算,今年好不容易名正言順了,怎麽也得憋一個大招。


    薑芷芃大概也想到了同一件事,忽然抬頭說:“賀宇川,我的生日快到了,薑芷蓁又該召喚大家吃飯了吧?”


    他料想她是不想去,問:“你想怎麽辦?”


    她爽朗地一笑:“別理她。咱們還是去滑翔吧。”


    他當然是無所不應,翻出了很多年前考的滑翔教練證書,收拾行裝和她一起去郊外的滑翔基地。盤山公路彎彎曲曲,開了好久才到基地門口。他們穿著厚厚的滑雪服,戴著大頭盔,站在北風呼呼的山崖上,俯瞰腳底的公路山川。現在的頭盔也與時俱進了,都是帶通訊裝置的,他們被綁在同一個降落傘下,他在背後說:“準備好了嗎?”她在前麵點點頭,他就推著她幾個大步,騰空跳下山崖。


    大風鼓起來,把他們托向空中。陽光格外的好,遠處的山巒起伏連綿,象一卷黛青色的水墨畫。腳底是山穀間綠色的田野和湖泊,長風十裏,天地無垠。


    他又在她身後問:“準備好了嗎?”


    地麵還遠得看不清,她費勁地扭過頭問:“準備幹什麽?”


    他也不回答,嘿嘿笑了兩聲,忽然降落傘猛的一擺,她頓時頭重腳輕,天翻地覆,五髒六腑都好象要從嘴巴裏掉出來。她反應過來,驚聲尖叫,他們已經在空中來了個360度旋轉。


    驚魂初定,她在風中大聲吼:“賀宇川,你個混蛋!”想了一想才大笑:“再來一個!”


    他在身後問:“想要快還是要慢?”她毫不猶豫地回答:“快!”他拉下手閘,降落傘立刻卷起了一邊,身體一沉,他們就疾速向地麵俯衝。她嚇得趕緊喊:“停停停!”他哈哈大笑,放開手閘,他們才被風猛地拉升回空中。


    她完全沒有料到,真是和上一次完全不同的體驗,降落傘在風裏左衝右突,擺蕩,俯衝,旋轉,身體時而失重,時而又平穩禦風。他們是漂浮在世界中央的兩粒塵埃,緊緊靠在一起,藍天白雲,無邊無際,其餘什麽都不存在,隻餘他們彼此。


    他做了一個螺旋式的疾速下降,她對著天空歡呼,拖長了聲音喊:“hello world!”他在身後笑著接:“happy birthday。”


    當年的夏天,他頭腦一熱去學了滑翔,專門請了一星期假去參加培訓,花了很多個周末積累飛行時間,人曬得象個煤球,好不容易才拿到這張教練證書。那年夏天他常常一個人飛,從山頂到山穀,一趟又一趟,天地間空空蕩蕩,除了風聲就是自己腦中的思緒萬千。那時候他覺得喜歡一個人算不得什麽大事,有心動,有遺憾,也總有歸於平淡的一天,沒想到那一點執念始終不肯散去,經年累月,反而曆久彌堅。


    “芃芃,”他在她背後叫她的名字,輕聲說出那三個字。大風呼呼刮過,她忙著歡呼,他的聲音大概也被風聲淹沒,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


    第44章 你是我的微光(4)


    公司的融資計劃日益緊迫,盡管忙到腳不沾地,他還是在周末抽時間帶賀宇靜去了一趟遊樂園。


    賀老師去香港開一個學術會議,薑芷蓁也跟著一起去了,有那麽幾天賀宇靜需要獨自在家,白天家裏有阿姨包接送幼兒園和洗衣做飯,晚上賀宇川就被叫去做保姆。


    周六有一天阿姨放假,芃芃忽然興致勃勃地提出來:“咱們帶賀宇靜去遊樂園吧。”


    為了公主殿下和總是突發奇想的女友,他也隻好暫時放下工作充當車夫。


    女人真是他難以理解的生物,一大早兩個人關在房間裏,光挑衣服就花了大半個小時。最後賀宇靜終於從房間裏出來,粉色的裙子玫瑰紅的大衣,腳上蹬著長筒靴,確實叫他驚豔。他蹲下來,捏住賀宇靜的小臉,惡狠狠地說:“去相親嗎?穿得那麽好看,當心被人拐跑。”


    晴空十裏,冬日裏的陽光有特殊的暖洋洋的味道。他在前麵開車,聽到後座上兩個女人嘰嘰喳喳的對話。大的那個問:“賀宇靜,今天你有什麽要求?”小的那個想了想,拔出三根手指:“我要吃冰淇淋,三個。”


    後視鏡裏的薑芷芃一臉鄭重:“這樣吧,阿姨給你買五個冰淇淋。”賀宇靜一聲歡呼,她又循循善誘地補充:“不過呢,這件事不能告訴你媽。阿姨今天是偷偷溜出來玩兒的,你要保證不能讓你爸爸和媽媽知道我也在哦。”


    賀宇靜煞有介事地點頭,他哭笑不得地插話:“有你這麽教育小孩的嗎?賀宇靜,不準吃,吃那麽多冰淇淋會拉肚子。”


    賀宇靜拉下小臉,十分失望。薑芷芃朝他白眼相向:“偶爾吃一次有什麽關係。這是我們今年最後一次吃冰淇淋,以後再也不吃了還不行。”她回頭又說:“同意吃冰淇淋的舉手!”


    後視鏡裏一胖一瘦兩隻手同時舉起來,他被多數票否決,隻好笑著搖頭,拿她們兩個沒辦法。


    遊樂園裏人滿為患,每一個地方都要排隊,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身邊的兩個人興致那樣高。除了排隊就是吃,一路吃下來,根本記不清吃了幾個冰淇淋。他們三個人手牽手走在路上,芃芃和賀宇靜一直在嘻嘻哈哈地笑,很開心,大概有很多人誤會他們是一家三口。


    一直玩到夕陽西下,所有人精疲力竭,爬回車裏打道回府,他又聽到後座上的對話。大的那個說:“賀宇靜,今天冰淇淋吃夠了,答應阿姨,今年不吃啦。”小的那個拖長了聲音抗議:“為什麽呀?”大的那個說得一本正經:“不健康,吃得太胖會嫁不出去。”


    賀宇靜已經累得精神委頓,強支起眼皮拒絕睡著,不知想什麽,忽然問:“芃芃阿姨,你會結婚嗎?”


    他抬眼,在後視鏡裏窺視她的反應,見她低著頭,笑了笑,淡淡說:“我不知道呀。你呢?你會結婚嗎?”


    小公主認真想了想,不大確定,奶聲奶氣地說:“我也不知道呀,如果有人和我一樣喜歡艾莎,可能會吧。”


    到家時暮色降臨,樓上的窗戶亮著暖黃的燈光,看起來薑芷蓁夫婦已經回來。賀宇靜早在座椅上呼呼睡著,雙頰紅彤彤的象兩隻蘋果。薑芷芃輕輕解開她的安全帶,親親她的額頭,才把她交到賀宇川手裏,告訴他:“我還是不上去了,在車裏等你吧。”


    他把賀宇靜送回家,又匆匆下樓,看見薑芷芃已經換了座位,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路燈在暮色裏點亮,隔著斑駁的玻璃窗,他看見她頭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怔怔地出神。他想她一定也累了,去後座上拿了毯子,遞給她問:“要不要睡一會兒?”


    她回過神來,笑著搖搖頭,張開手掌給他看:“賀宇靜在我大衣口袋裏藏了一把巧克力豆。”


    他一看,果然是,她大衣口袋裏早糊了黑乎乎的一片。她還記得賀宇靜以前也幹過同樣的事,那一次賀宇靜告訴她:“老師說好東西要和大家一起分享。芃芃阿姨,你今天不高興哦,我不想看你哭,我把我喜歡的東西分享給你,你有沒有很驚喜,有沒有高興一點?”


    如此歡歡喜喜的一天,不知小公主又哪裏看出她不高興來。


    大概她確實神色倦怠,車行出去半路,賀宇川也皺著眉頭回過頭來問:“怎麽了?累了?還是哪裏不舒服?”


    她連忙打起精神說起別的事:“你有沒有聽說,jane的老公過世了。”


    這件事剛剛才在公司傳開。jane休假回了美國,已經有好幾個月不曾露麵,這一天有謠傳,說她之所以回美國是因為她那位富豪老公心髒病突發,沒幾天就死在醫院裏。眾所周知,那位富豪是公司的股東之一,董事會成員,有過幾段婚姻,但沒有留下孩子。如今jane一夜間成了寡婦,據說富豪除了大筆錢捐給慈善機構,還是有可觀的遺產留給妻子。消息傳來時大概已經塵埃落定,辦完了葬禮,清理好財產,jane還繼承了她亡夫在董事會的位子。


    李安然跑來同她八卦:“簡師太是不會再回來了。沈奕衡一直在代理簡師太的director工作,這麽看來現在應該要升他啦?”


    “誰知道呢?”她笑笑回答。她確實不知道,其實也並不特別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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