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細高跟兒上了一整天的班,白珊珊兩隻腳脖子早就又酸又疼,側目一瞧,邊兒上正好是鋼琴。她側身靠上去,稍微借力支撐身體的重量,然後無意識地扭了扭腳踝。


    商遲察覺到她的小動作,視線淡淡下移,依次掃過姑娘纖細的脖頸、柔美的鎖骨、豐滿的胸前曲線,包裹在修身連衣裙裏的腰,和及膝裙擺下兩條纖細勾人的小腿。最後落在她腳上的白色高跟鞋上。


    白嫩的腳踝被高跟鞋的邊沿磨得發紅,小片皮膚已經擦破了皮。


    “商先生,今天既然我人也到這兒了,咱們索性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白珊珊沒有注意到對方的目光,她開口,嗓音軟糯輕柔,調子卻淡淡的也懶懶的,聽著竟頗有幾分少年時代吊兒郎當的不羈,“我這人打小脾氣就不好,也從來不怕事,之前對你笑臉相迎客氣禮讓,是敬你是kc的貴賓我的病人。你之後要是能正常點兒別老這麽發神經,那我還是能既往不咎繼續……”


    話說到一半,她看見坐在鋼琴椅上的大佬站起身,隨手扣上了鋼琴的建蓋和頂蓋,然後朝她走了過來。


    兩人距離本就不遠,商遲人高腿長,兩步便在白珊珊跟前站定,居高臨下地垂著眸俯視她。


    談判嘛,輸啥都不能輸氣勢。她小叮當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曆過,什麽氣勢如虹的群架沒打過?你瞅我就瞅唄,難道我不敢瞅你嗎?


    白珊珊一邊麵無表情地進行著一係列心理活動,一邊麵無表情地仰著頭和高出她整整一個腦袋再加一段兒脖子的冷漠大佬對視。


    兩道視線在空氣裏呲呲呲交匯。


    商遲不語,白珊珊也不說話。


    “……”不過,你說談就談吧,這位大佬忽然站這麽近幹什麽?


    長得高了不起啊?高她30公分了不起啊?


    就在白珊珊準備後退幾步拯救自己快要抽筋的脖子的前一秒,始終一言不發的商遲忽然有了動作。


    他俯身貼近她,一隻手臂橫過她細細的腰,另一隻從光裸的膝蓋彎處繞過。


    “……”白珊珊眸光一閃,來不及對這又雙叒一突發狀況作出反應,下一瞬便覺雙腳一輕離了地。整個人已被商遲打橫抱起。


    電光火石之間,他直起了身,而她在他懷裏。


    中二霸總題材漫畫裏標標準準的公主抱造型。


    白珊珊:“@#¥%……???”


    白珊珊黑人問號臉,滿腦子都是大寫的“what the fuck”,已經連表麵的淡定都沒辦法維持了。掙紮著沉聲怒道:“你要幹什麽?放開我!”


    懷裏的身子細胳膊細腿、柔軟小巧輕輕盈盈,幾乎令人感覺不到什麽重量,掙紮的力氣於商遲而言也幾近於無。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不答話,手臂微抬,徑自把她放到了鋼琴上。


    鋼琴頂蓋冰冷而堅硬,這種觸感令白珊珊感到有些不安。她坐在鋼琴上無意識地往後挪,目光警惕防備地看著商遲,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別動。”商遲低聲說。修長冰冷的指捏住她的足踝,指腹輕柔撫過那片被磨得泛紅破皮的皮膚,垂著眸,目光專注而平靜。


    白珊珊一驚,慌了神,“你……”


    他語氣很安靜,“你受傷了,需要上藥。”


    白珊珊:“……”


    ——


    幾分鍾後,房門被人從外麵敲響,哐哐哐,格羅麗的嗓音從屋外傳入,恭恭敬敬的,“先生,您要的東西送來了。”


    “請進。”商遲看著坐在鋼琴上一臉無語相的姑娘,目光不離。


    門開了,格羅麗把一支藥膏和一個盒子交給商遲之後便退了出去。


    屋子裏重歸安靜,月色的冷光中又隻剩下站在鋼琴旁的商遲和坐在鋼琴上的白珊珊兩個人。


    白珊珊覺得此情此景已經不單單是“尷尬”或者“別扭”能形容的了:商遲垂著頭,一隻手捏住她的腳踝,另一隻手將她的白色高跟鞋脫下,眉眼平靜,動作輕柔,從她的角度看過去,他冷峻的麵容像被月光籠了一層薄紗。


    整副畫麵仿佛電影的慢鏡頭,加了點兒噪,不夠清晰,透出一種極具年代氣息的朦朧美感。


    斯人斯景,養眼倒是養眼,就是太令人毛骨悚然也太詭異了。


    “我……”白珊珊麵無表情地正要開口,又突然想起這位霸總這會兒看她腳磨破了想給她抹個藥,是一片好意,自個兒說話的態度還是應該好一點的。


    她琢磨著,下一瞬表情一變,便非常恩怨分明且有原則地幹巴巴地笑了下,“商總,你把藥給我,我自己來吧。”


    “坐好。”商遲眼皮都沒抬一下便拒絕。


    “……”:)


    商遲不再說話,低著眸,用手指將白色的藥膏均勻地塗抹在她紅腫破皮的皮膚上,臉色冷冷淡淡,動作細膩溫柔。


    男人帶著薄繭的粗糲指腹摩擦過細嫩光滑的腳踝,涼涼的,有點兒癢。


    白珊珊別過頭看別處,渾身不自在。


    半晌,藥上完了。


    白珊珊靜了幾秒鍾,說:“謝謝。”


    商遲沒答話,隨手把藥膏扔邊上,打開之前管家送進來的黑色紙盒。白珊珊扭過腦袋一瞧,這才發現格羅麗送進來的盒子裏原來裝著一雙女士小皮鞋。


    純黑色的,沒有任何花紋裝飾的,嶄新公主鞋。


    “……”不知為什麽,看見這雙公主鞋,白珊珊莫名有些心驚。


    商遲握住姑娘光禿禿的白嫩腳丫,同時從盒子裏取出一隻公主鞋。白珊珊察覺到什麽,下意識地想把腳往回收,被那隻大手微一用力給製住。


    “怎麽謝。”商遲額頭的碎發垂下幾縷,低著眸,慢條斯理地給她穿上公主鞋,嗓音低柔,語氣很淡,舉手投足間將“優雅”二字詮釋得淋漓盡致。


    白珊珊沒有聽清,“你說什麽?”


    商遲緩慢抬起眼簾,俯身,一隻手將坐在鋼琴上的她整個兒圈在自己的空間裏,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抬高,黑眸沉沉,居高臨下地盯著她。重複一遍,仍是非常平靜的語氣:“怎麽謝。”


    白珊珊整個人突的一怔。


    似曾相識的對話,似曾相識的場景。眼前男人的臉忽然有些模糊,光影交錯,不知怎麽就和十年前的陰冷少年重疊在一起。


    她腦子裏鬼使神差便想起當年那個發生在夜色小巷裏,帶著絲鐵鏽血腥味的吻。


    走神的刹那,商遲的薄唇已貼近她淺粉色的唇瓣兒。隻隔兩指的距離,他低聲道:“這次還敢咬我麽,白同學?”


    第17章 野火燎原


    當年高三。


    白珊珊響徹全一中的“一米六大佬”稱號,既不是源於一眾小老弟的神吹鬼捧,也不是因為各類捕風捉影添油加醋的傳言誇大其詞,而是實實在在如假包換,靠她那雙細胳膊教傻逼做人給教出來的。


    一貫有“b市第一”之稱的一中既有初中部也有高中部,白珊珊自從十四歲時跟著餘莉來到b市後,便像b市大部分有錢家庭的孩子一樣,作為一枚初二轉校生進入了一中學習。


    初來乍到的十四歲少女,安靜乖巧,成績優異,再加上那身雪白的皮膚和漂亮招人的小臉兒,很快整個兒一中初中部就都知道了初二這個小縣城轉來的漂亮轉學生,柔柔弱弱嬌滴滴的,活像一朵純白嬌軟的小茉莉。


    躁動的青春期,枯燥的中學生活,少年少女們每天關注的東西除了今天的化學作業明天的物理試卷之外就是哪個班的誰誰誰貌美如花,哪個年紀的誰誰誰帥裂天際。甚至還有一幫子人閑得沒事兒幹選了個“一中初中部十大校花”出來。


    初二年級的美女轉學生眾望所歸地上榜,並且榮登第一。


    白珊珊之前在南城上學,盡管她打小腦子就聰明靈光,但小縣城的教學資源和師資力量和b市這個超一線大城市是沒法兒比的,為了盡快適應精英中學的學習節奏和老師們“育優式”的教學方法,她不得不忍痛將自己每日練級打怪刷boss的時間分出整整一半來學習。


    校花榜排出來的那段時間,白珊珊剛好在為了數學月考和代表門派參加又一年的武林大會而認真準備。充實的生活實在是忙碌,因此,對於這個莫名其妙不知出自哪個二傻子之手的二傻子榜單,她處於“什麽鬼聽都沒聽過”的狀態。


    白珊珊第一次聽說自己是校花這個消息是在校花榜誕生後的第二周。


    那天是周五,最後一堂課結束後全班都鬧哄哄的,很快人就走得差不多。白珊珊接到了司機老陳的電話,說是今天b市有博覽會,全城堵車,自己大概會晚到半小時,請她在學校裏等一會兒。


    沒有智能大屏機沒有手遊的年代,白珊珊百無聊賴,扭頭一瞧,班上隻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學習刻苦的優等生,都在認真寫作業。她想了想,懷抱著“那我也寫作業吧”的一貫從眾心理拿出當天的數學作業開始寫。


    一不留神就做到了難題卷的最後一題。


    正麵無表情地默題目,教室後門哐哐哐讓人敲了幾下,成功吸引教室裏幾人的注意。


    白珊珊扭過腦袋順著大家的目光看過去,隻見教室門口站著幾個女生,清一色的站沒站相,吊兒郎當,校服拉練開得很低,大大方方地展現出鎖骨和胸前皮膚。為首的那個瘦高身條,前凸後翹,嘴裏嚼著口香糖,一雙嫵媚眸子狐狸似的微挑著,畫著大地色眼影,看起來挺拽也挺漂亮。


    她們校服上的印字顯示這幾個女生是初三年級的。


    白珊珊看著領頭的女生,在心裏吹了聲口哨,讚了句喲美人兒。


    剛讚完,其中一個留著男士短發的假小子女忽然開口,冷冷地抬抬下巴:“你就是白珊珊?”


    教室裏的其它學生認出這幾個是初三的女混混,為首的叫吳菲,是中景職高校霸的幹妹妹,打架抽煙還進過局子,心一沉,都有些擔心地回頭看向他們坐在倒數第三排的軟萌新同學。


    軟萌新同學還是那副軟綿綿的小模樣,彎彎唇,朝幾個初三女生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我是,請問有什麽事嗎?”


    假小子女翹起大拇指往後一揚,吊兒郎當地說:“我們菲姐有事兒找你,女廁聊?”


    別去,可千萬別去啊啊啊啊!同班同學們戰戰兢兢,雖然迫於女混混們的威懾不敢直言出頭,但都擠眉弄眼用目光瘋狂暗示,提醒自家班上純良乖巧的小白兔。


    然而,令大家夥沒想到的是,小白兔跟完全沒看見大家夥老母親般的擔憂目光似的,聽完假小子女的話後想都沒想,很開心地就點頭同意了,“好呀。”


    同學們:“……”


    看著白珊珊跟在吳菲等人身後歡歡喜喜往女廁走去的蹦躂著的小身影,同學們抽了抽嘴角。


    同學a皺眉:“吳菲可是中景職高校霸認的妹妹。聽說之前初三有個女生不小心惹了她,被她們這夥人扒光了堵了嘴綁在女廁水管上整整一宿,第二天才被人發現給救出來。”


    同學b費解:“白珊珊剛轉來,怎麽惹她了?”


    同學c:“這還用說嗎?肯定是之前的那個什麽校花榜。吳菲進校就是公認校花,突然來了個比自己漂亮那麽多成績還那麽好的轉學生,她能看得慣白珊珊麽。”


    “好了都別卦了。”同學a焦急道,“誰有教導主任的電話?趕緊打!”


    數分鍾後,接到學生電話的教導主任抄著教鞭心急如焚,圓滾滾的身軀跟踩著風火輪兒似的從教務處飛奔向初中部教學樓四樓女廁。


    吳菲在一中初中部是出了名的問題學生,家境好,成績差,隔三差五就會因為惹出各種事被學校老師叫到教務處去批評教育。但老師們非常苦惱,這個吳菲不知是使了什麽手段,令每個被她霸淩過的學生都敢怒不敢言,回回學校想嚴肅處理,都會因為缺乏確切證據而不了了之。


    因此,教導主任此時的心情可以說是非常複雜。他一麵擔心著優等生小姑娘會受欺負,一麵還有那麽一丁點的激動——蒼天啊大地啊,問題學生作威作福這麽久,總算能讓他逮個現行證據確鑿懲惡揚善了!


    站在四樓過道的盡頭,看著緊閉的女廁大門,教導主任眯了眯眼睛,覺得這真是神聖而值得紀念的一刻。


    須臾,教導主任兩手叉腰擺好“威嚴人民教師”的光輝造型,使出洪荒之力一腳踹開女廁門,伴以一聲怒吼:“都給我住手!吳菲你們不許欺負同學!”


    哐當一聲。


    門開了,世界寂靜了,威嚴的人民教師懵逼了。


    眼前的場景大致上和之前那位通風報信的不知名活雷鋒同學描述的是一致的,就是細節上有那麽點兒區別:


    想象中害怕到瑟瑟發抖蹲在地上嚶嚶嚶的小優等生?不存在的。想象中趾高氣昂麵容凶惡的問題少女五人幫?也不存在的。


    呈現在教導主任眼前的是如下畫麵:女廁洗漱台前,拖把掃把垃圾桶什麽的稀裏嘩啦倒了一地,一看就是之前發生過一場惡戰,吳菲五人幫清一色的鼻青臉腫頭發散亂,臉上掛著眼淚,有的捂腦袋,有的捂肚子,還有一個沒力氣爬起來似的直接坐在地上。


    看見從天而降的教導主任,吳菲幾人的表情非但沒有任何驚慌失措和懊惱,甚至還有那麽幾分得救似的驚喜。


    再看看初二年級的小優等生,紮著馬尾,規規矩矩地穿著校服,全身上下幹幹淨淨,沒有一絲一毫的狼狽,和吳菲五人幫形成種極其強烈的鮮明對比。她站在窗台邊上,一雙清澈如泉的大眼睛正有些詫異地看著突然出現的老師,純潔無害極了。


    “……”教導主任意氣風發、誓要拯救世界的圓臉上流露出一絲茫然。


    足足過了半分鍾,教導主任才回過神來,清清嗓子,拿教鞭用力在女廁門板上敲了幾下,沉聲喝道:“你們幾個在幹什麽?”


    “老師好。”白珊珊笑了笑,整個人看起來陽光可愛,乖乖的:“學姐們剛才在找我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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