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導主任卡了下,才皺眉,“聊什麽?”


    白珊珊回憶了下,老老實實地沒什麽語氣地回答:“聊我是校花。”


    “……你們是學生,應該把全部注意力和精力都放在學習上,成天都在想些什麽亂七糟的!啊!”教導主任嗬斥道,說著一頓,看了靠在牆上額頭淤青的吳菲一眼,很不解地問:“吳菲,你這身上的傷是誰打的?怎麽回事兒?”


    “……”吳菲囁嚅了下,欲言又止,目光幾乎是帶著試探和膽怯般地看了眼幾步遠外的白珊珊。


    軟萌優等生整個人都站在夕陽的光裏,校服整潔,身姿端正,臉蛋兒上掛著那抹標誌性的很有禮貌的軟軟的笑,看都不看她,渾身上下都是大寫的“積極陽光正能量”。


    電光火石之間,吳菲腦子裏想起幾分鍾前的一幕:軟萌優等生拽著自己的卷發一把將自己的腦袋摁在窗沿上,麵無表情,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那雙平日裏晶亮無辜的眼睛覆著一層灰蒙蒙的霧和霜,透骨涼寒。


    她冷冷地說:“給我記清楚了。白珊珊,黑白的白,珊瑚的珊,不是你這種雜碎惹得起的人。往後學校裏遇上了就繞道走,躲遠點兒,再惹我一次,我讓你後悔到這世上走一遭。”


    吳菲本就是仗著優越家境跟與中景校霸的兄妹關係作威作福,十五歲的小女生,從小到大順風順水,哪裏遇上過白珊珊這種不要命似的狠人。


    片刻,吳菲在教導主任的眼皮子底下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地說:“……沒人打我,我們幾個不小心摔了一跤。”


    教導主任:“……”


    ……


    夜涼似墨,街燈如畫,車水馬龍。


    顧千與和劉子涮麻辣燙去了,十七歲的白珊珊背著碎花小包、咬著棒棒糖沒什麽表情地看著街對麵那群中景職高的不良少年社會哥,腦子裏鬼使神差就想起了她十四歲那年“一戰封神”的女廁事件。


    白珊珊覺得自個兒和中景職高著實有一種蜜汁緣分。


    當年她不費吹灰之力ko吳菲,於女廁中一戰封大佬後,吳菲的幹哥哥,也就是當時的中景職高校霸氣不過,曾帶著一夥混混少年找上一中,要為自家妹子找回場子。


    複仇之戰的結局,是白珊珊的大佬之名從一中傳到了中景。雖然十四歲的白珊珊沒能毫發無損地大獲全勝,美中有那麽點兒不足,但當初那個絲毫不把她放眼裏、鼻孔朝天長的中景校霸,其後便客客氣氣地稱她一聲“珊姐”。


    出於“一米六大佬”的震懾,一中和中景也因此和平共處多年。


    直到冒出一個於老耿——號稱天不怕地不怕、傳聞裏道上人的幹兒子、打殘過人還托家裏找了警局的關係才把事情擺平的暴發戶富二代。


    腦子裏正思緒亂飛,前方紅燈叮的跳綠。


    白珊珊咻咻地吃著棒棒糖,背著小包過了街,側目一瞧,邊兒上正好開了家蛋糕店。她走進去一看,貼著“草莓慕斯”標簽的透明展櫃裏空空如也。


    賣完了t t。


    於是失望地小肩膀一垮,離開蛋糕店。


    約架的這條街位於b市的老城區,發展還沒跟上,整體規劃也有點兒奇怪。道路右側高樓林立,道路左側卻都是些低矮的舊時房屋,老小區之間隔上幾米就會有一條幽深巷道,黑漆漆的,遠望就像吃人不吐骨頭的黑窟窿,滲人得慌。


    於老耿一眾這時已從房屋中介店鋪門口轉移,進了老小區旁的一條巷道。


    棒棒糖吃完,白珊珊隨手從嘴裏抽出小棍兒扔進垃圾桶,扭著腦袋左右看看,隻見路邊不遠處有一家小賣部。門口處,一個老婆婆抱著隻橘貓坐在收銀台裏邊兒的小馬紮上吹風扇。


    白珊珊想了想,走過去,衝老婆婆很有禮貌地笑笑,“婆婆,我可以暫時把包放在你這兒嗎?”


    老婆婆笑嗬嗬的,“可以可以。”


    “謝謝。”


    白珊珊笑著說,然後便取下包放在了小賣部的收銀台上,放完一抬眸,餘光裏卻忽然看見一隻手。純白色的襯衣袖口,幹幹淨淨,不染纖塵,袖口內伸出的手腕冷白瘦削。


    手掌寬大,骨節根根分明而有力,捏著一張紙幣。


    這隻大手可以說是很眼熟了。


    白珊珊愣了下,正要抬眼,耳畔已先響起道嗓音。音色低而沉,清冷漠然教人聽不出任何喜怒,“一瓶水。”


    “……”產幻了?


    白珊珊抽了抽嘴角,脖子機器人似的一卡一卡轉過去。事實證明她沒有產幻——映入眼簾的側顏輪廓線條冷硬而幹淨,五官立體,冷漠英俊,黑色的睫毛纖長而濃密。


    不是辣個發表過“我的同桌也是我的東西”奇葩言論的她的豪門大佬同桌哥……又是sei?


    命運的巧合總是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白珊珊尷了個尬。


    woc!怎麽放個包都能偶遇?這狗屎一樣的緣分是真實存在的嗎?要不要打招呼?算了吧,他這麽欠扁就當沒看見吧:)。不過話說回來,這位兄dei將近一米九的偉岸身軀好像也不能說沒看見就沒看見……在臉上麵無表情內心瘋狂滾過一係列彈幕精分幾秒鍾後,她嘴角勾了勾,還是決定很友善地跟這位神經病同桌大哥問個好。


    “嗨,商同學,今天這麽有空親自來買水啊?”白珊珊笑著說。


    少女的嗓音輕柔軟糯,清風一般吹進商遲的耳朵。他側目看了邊上一眼。


    姑娘大眼晶亮,瞧著他,雪白的臉蛋兒盈著一抹柔婉的淺笑,剛吃過糖的緣故,淺粉色的唇瓣兒上蒙著一層水潤透亮的光澤,像兩片草莓味的小果凍。整個人都乖乖軟軟的。


    商遲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張嬌媚的小臉。距離太近,空氣裏飄散著少女身上水果糖跑進牛奶的香氣,清而甜,絲絲縷縷,無影無形地挑逗著他全身感官。


    商遲食指不著痕跡地動了下,片刻,徑直伸手將老婆婆放在櫃台上的礦泉水拿起來,又放下了個什麽東西,轉身邁開長腿朝外走,快出去時才冷冷淡淡地回她一句:“留在這等我,不許亂跑。”


    白珊珊:“……”


    定睛一瞧,這才看清他放在櫃台上的東西是一塊草莓慕斯。


    ?


    她卡了下,腦門兒上嗖嗖嗖冒出三個問號,拿起草莓慕斯莫名其妙地幾步跟出去,喊道:“商同學?”


    商遲像沒聽見,頓都沒頓一下。


    “商同學?”對方人高腿長,走一步的距離頂白珊珊小跑兩步。她追了一段距離之後沒什麽耐心了,意識到什麽,笑容收斂,純粹無意識地伸手一把拽住冷漠少年的胳膊。


    隔著襯衣布料,觸感緊實而有力,硬邦邦的,肌理分明。


    “……”白珊珊突的一怔。這位同桌出身豪門金尊玉貴,她沒料到會是如此……充滿了力量感和強烈侵略感的觸感。


    反向力作用下,商遲腳下的步子停住。回頭低眸,姑娘抓著他的手臂,那隻小手細白柔軟,指甲蓋圓禿禿的,在昏暗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勾人的粉色。


    短短幾秒,商遲盯著那隻小手,黑眸深處浮起一絲極淡的興色。


    這時白珊珊已反應過來,臉微紅,唰一下把手收回去了,定定神清清嗓子道:“你幹什麽?”


    商遲靜幾秒,視線漠然掃向數米遠外某處,語氣很冷淡,“你有麻煩。”


    “……”白珊珊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是於老耿一眾所在的巷道。她愣了下,緊接著又覺好笑,“我有麻煩,所以呢?”


    商遲淡淡地說:“我會替你處理。”


    “@#¥%……”白珊珊扶額,片刻,仰起脖子瞧著眼前的冷漠少年,很認真很認真地說:“商同學,我好心提醒你,這種場麵可嚇人得很,不是你這種天才好學生能應付得來的,別管閑事知道嗎?”


    商遲盯著她,不語,隻微微挑了下眉。


    “我不用你幫。”白珊珊一臉漫不經心的隨意,看向那條黑漆漆的巷道,自顧自扭扭脖子,活動筋骨:“我打架至今沒輸過,如果待會兒出了什麽意外,你記得幫我報警就行。”說著掂了掂手裏的草莓慕斯,背對著商遲揮胳膊:“這個就謝啦。”


    然後就準備走進小巷。


    突的,“白珊珊。”


    背後冷不丁響起一道嗓音,冷清清的,喊她的名字。


    白珊珊頓步,有些不解地回過頭看向商遲。


    路燈昏昏暗暗,夜色下少年的臉看上去格外沉鬱而冷峻。他直勾勾地盯著她,眼眸漆黑,不言也不語。


    片刻,就在白珊珊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像扭頭就走的前一秒,商遲忽然有了動作。他捏住了她拿草莓慕斯的那隻右手,俯身低頭,幾乎虔誠地閉上了眼睛。


    冰冷濕潤的觸感在手背上一瞬即逝。


    “……”白珊珊錯愕而驚詫,呆呆的,好幾秒才回過神來剛才落在她手背的觸感是他的嘴唇。


    她不受控製地抽了抽嘴角。


    商遲掀開眼簾看她,嘴角微勾,優雅又好看的弧度。他說:“知不知道吻在手背的意義是什麽。”


    “……”白珊珊這時還處於“我了個大叉什麽玩意兒?”的卡機狀態,鬼使神差地茫然搖頭。


    少年淡漠而平靜地說:“是為你而戰,是我極致的榮幸。”


    商遲十四歲之前生活在拉斯維加斯。


    妓女接客的破屋,拉斯維加斯一戰定生死的黑市拳場,充滿腐臭味的死人堆。


    一次又一次,年幼的他為了一口飽飯抗住那些重型大漢那些致命的拳頭和重創,在拳擊台上鮮血淋漓苟延殘喘地爬起來。


    每次出戰,勝和敗,對應生和死。


    從拉斯維加斯死人堆裏一步一步爬出來的私生子,到如今的商氏第一繼承人,商遲的世界是腐朽的充滿血腥味的。


    而他的白珊珊多特別,帶著草莓味的甜。


    第18章 野火燎原


    月黑風高夜,約架進行時。誰知半路上突然跳出這個中二兮兮的豪門大佬少爺哥,扔給她一塊兒草莓慕斯,還占她便宜啵了她的手背,跟她麵無表情地來了句“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的榮幸”這種充滿沙雕氣息的沙雕台詞。


    白珊珊覺得自己再淡定一人也沒法兒微笑麵對了。


    她就這樣保持著手拿草莓慕斯被商遲親手背的動作卡機了差不多三秒鍾,然後才唰的一下三魂七魄歸位。


    白珊珊回神後的第一個動作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自個兒的爪子從冷漠少年的大手裏拯救出來。她垂眸,看了眼剛才被他親過的手背,隻覺那一小片皮膚火辣辣的,像有螞蟻爬過似的。


    透著一絲絲的癢。


    換成平時,白珊珊已經點滿怒氣值暴走,但此時畢竟情況特殊。一是因為她深知這位同桌本就是個蛇精病,二是她沒忘記那個小巷子裏還有一群中景職高的社會哥在等著她去教做人。


    因此,白珊珊隻是隨手把手背在校服衣角上蹭了蹭,然後便沒什麽表情地看向商遲。


    商遲也直勾勾地盯著她。


    兩人無聲對視幾秒鍾後,她笑了下,抬手拍了拍商遲的肩,一副“隨便吧都ok”的語氣說:“行吧。既然為我做任何事都是你的榮幸,那麻煩商同學你去剛才的小賣部幫我守一下包。謝了啊,我去去就來。”說完不等商遲回話便轉身走進小巷。


    商遲抬眸,夜色下,少女纖細的背影是滿眼黑暗中唯一一抹淺色,鮮亮而醒目。


    他麵無表情地在原地站須臾,提步跟了過去。


    ——


    巷道幽深,掛在小巷口的一盞老燈斷了半截線,昏昏暗暗地懸在人頭頂上方,根本不足以驅散黑暗。夏季蚊蟲本就多,飛蛾也似被悶熱的暑氣炙烤得煩躁,不安地圍著那盞老燈盤旋打轉,巨大的陰影將本就微弱的燈光遮擋得幾近於無。


    白珊珊掂玩兒著剛才商遲給她的草莓慕斯,抬眸一瞧,中景職高的一群不良少年就站在巷道的中間地帶。有的靠牆站著,有的叼著煙蹲著,一個個全是些沒骨頭似的狀貌,看著流裏流氣,從頭發絲兒到腳指頭都跟“中學生”仨字兒不沾邊,散發著濃濃的社會氣息。


    她拆開一顆棒棒糖放嘴裏,拖著步子閑庭信步似的走過去。


    這時中景職高的一個黃毛混混瞧見了她,朝其餘人抬抬下巴遞了個眼色。眾人的視線便不約而同地望向那道從巷道入口處走來的纖細人影兒。


    領頭的於老耿眯了下眼睛,先是瞧見白珊珊,緊接著餘光一掃,依稀瞥見巷道入口處還站著一道身影。站姿懶懶的,透著幾分漫不經心的調調,隔得遠,看不清那人具體是個什麽樣貌,隻能從高高大大的身形判斷出是個男的。


    白珊珊走到一夥人跟前站定,一米六的個子嬌嬌小小,腮幫子裏包了棒棒糖,圓滾滾的,看起來乖巧可愛。但在一群不良少年堆裏,她吃著糖神色從容鎮定自若,沒有絲毫的膽怯或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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