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如今湯奕可的周圍,仍然有的是願意捧著她、哄著她的人,但她不知道這些人轉頭是怎麽跟別人形容她的,也更明白,他們捧的、哄的,隻是女明星湯奕可,不是沒有光環的湯奕可。


    因此,那些片麵之見的讚美與恭維,她隻拿來輔助自己在鏡頭前建立自信心。


    隻有周嘉樹,唯有周嘉樹,才讓她感到幸福,與親情、友情都無關的幸福。他把她當作一部百看不厭的電影、一隻燈籠裏的蠟燭,和他唯一的愛人。


    想必,這就是讓她閃閃發亮的原因。


    節目錄製前一天下午,他們順利落地杭州,入住酒店,節目組的幾個編導就來找湯奕可順一遍流程——明天一早,她要和錄製同一期節目的一位嘉賓,商量帶什麽禮物上門做客,再出發前去采購。


    為了避免他們太異想天開,編導親切地提了幾個建議,例如,上宜家買一件實用的小家具,上超市買一點他們想吃的食材,等等。


    主要錄製地點在著名主持人楠姐的家裏,晚上吃飯的時候,會閑話家常,著重聊到關於演員這個行業的話題。


    要給圈內的藝人下定義,不要太簡單,而湯奕可則屬於沒有架子,但有腦子,很好講話的那類藝人,見她聽著聽著就表示明白地點頭,大家心裏也有底了。


    因為沒有彩排的機會,他們就盡量地把流程順得周詳,等到該交代的交代完,已是傍晚,甚至有幾分華燈初上的味道。


    編導們離開前,特地又交代一遍,明早七點鍾,在酒店大堂與另一位嘉賓碰頭,正式開始節目的錄製。


    他們口中的另一位嘉賓,就是周嘉樹。


    作為一檔綜藝節目的幕後人員,必然要了解娛樂圈裏的動態,尤其是藝人統籌和節目編導,對於湯奕可和周嘉樹從前的那些‘過節’,他們是略有耳聞的。


    但不論這兩位藝人的‘過節’是真,是炒作,既然他們願意合作,就表示已經冰釋前嫌,不至於鬧得不愉快,而且還能製造一些話題點。


    童童不是猜不到節目組想要什麽,隻是她隱隱有一種預感,真正進行錄製的時候,大概要偏離節目組前期的想象,朝著截然不同的方向狂奔了。


    第76章


    周嘉樹是晚上才到酒店,編導照例跟他進行了溝通,聊到了將近十一點。編導們走後,他與湯奕可也沒有見麵,縱然隻相隔兩層樓,他們仍是通過微信視頻互道了“晚安”。


    翌日,清晨六點,湯奕可就起床化妝、更衣。因為要化一個淡似無妝,還得清麗無暇的妝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七點半,才將將整理畢,湯奕可穿著杏色的針織短袖衫,直筒的牛仔長褲,由工作人員佩戴上收音麥克,搭乘電梯下樓。


    這個期間,周嘉樹已至酒店大堂。雖然男明星也得要穿衣打扮,不過,大部分是要比女明星用時稍短一些,再者,周嘉樹今天不打理發型,戴上一頂棒球帽就成了。


    即使到八點前這一個小時,就是預留出來,以防嘉賓‘遲到’的,編導仍是擔心周嘉樹等得不耐煩,一直與他搭話,心中不禁感慨他的脾氣真是好,臉上不見半分厭色,客套話也感覺不到敷衍。


    隻有一旁的阿全知道,周嘉樹不是脾氣好,他是今天心情好。


    當湯奕可走進酒店大堂,一眼就見到讓工作人員團團圍住的周嘉樹,他戴著一頂白色的帽子,穿著一件白色的外套,可能也叫做防風衣,一條黑色的休閑褲,一雙黑色的運動鞋,悠然地坐在沙發裏,即使還看不清他的麵容,也覺得很是紮眼。


    發現湯奕可走來,周嘉樹隨即起身正想向她走去,卻讓導演叫住,叫兩人站在原地,等有十幾秒鍾,攝影機全部就位,才讓他們提步走近。


    湯奕可衝他晃晃手心打著招呼,一雙眼睛笑得彎又亮,來到他的麵前,就問著,“等多久了?”


    周嘉樹也笑著回說,“沒有,我也剛下來。”


    童童覺得這個對話聽著挺糟糕的,因為一般適用於約會前的碰麵。不知道是不是她先入為主了。


    “我們到車裏再說吧?”湯奕可記著昨天編導的安排,便這麽說著。周嘉樹自然是跟著她走向酒店門外。


    今日的杭州,晴空萬裏,陽光舒爽,還不到正午,沒有那般炎熱,怨不得酒店外麵滿坑滿穀的人,需多位保安維持秩序。但這裏隻有一小撮人是真正的粉絲,多數還是收到風聲、見到陣仗前來湊熱鬧的路人,他們高舉手機對準酒店大門,瞧見推開玻璃門出來的人,才恍然大悟地說著,原來是誰誰誰。


    湯奕可和周嘉樹迅速坐進節目組配置的車中,就開始商量著買什麽作為‘進門禮’,不過,節目組給的經費有限:一人五十元現金,合計一百元。


    他們四目相對,原意是指望對方出個好點子,但是多日不見,彼此十分縈念,望著望著就忍俊不禁,卻也沒有其他的舉動,隻因記得前座、車頂都是攝像機,前排還坐有一位隨行的編導。


    湯奕可低下眼簾來,假裝冥思苦想片刻,然後說,“幹脆我們在外麵吃一頓好了。”


    周嘉樹馬上回應說,“打個電話給楠姐,跟她說,我們自己解決晚飯了,就不打擾了。”


    笑過以後,他們還是決定逛一趟超市,買些食材和水果。


    前往超市的途中,就麵臨一個小小的難關——他們兩個人規規矩矩地坐在車裏,並且保持著安全距離,正是應該寒暄一番,聊聊近況的時刻。可是聊什麽呢?連周嘉樹今早吃了些什麽,湯奕可都知道得很是清楚啊。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整個空間陷入沉默。


    周嘉樹找了個話題,出聲問說,“你有跟楠姐他們說,今天是我們要過去嗎?”


    湯奕可也轉頭望著他,“沒有,你呢?”


    “我也沒有。”


    回答完,又是一陣沉默。


    照理說,他們並不是兩個不善言辭的人,要怪,就怪昨天晚上沒有想到要串通一下。好在,他們因為這一刻不自然的沉默,而笑了出來,一下子扭轉了氛圍。但是相比起幹聊幹笑,以這樣的方式化解問題,卻好像顯得更有默契。


    湯奕可笑著問他,“我們可以一句話都不講嗎?”


    “當然可以,後期會給我們配上烏鴉的聲音。”


    周嘉樹不僅是經驗之談,還生動地模仿著烏鴉的叫聲,伸出一隻手學著烏鴉一開一合的嘴巴,‘飛來’她的眼前,跟著他也笑了笑,終止了自己孩子氣的行為。


    湯奕可猜想,從她眼前落下的手,原本是要捏一捏她的臉,瞬間刹住,才改成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後隻聽周嘉樹替自己圓場般,說著,“好久沒見了。”


    湯奕可一直是笑著,這會兒笑得更開些,“這個開場白說的有點晚了。”


    車行近二十分鍾,終於來到一家大型綜合超市。當天是工作日,而且這個時間逛超市的人少,為他們的拍攝提供了便利。


    湯奕可拉出一輛購物車,往前推行不到三步,就被周嘉樹順手接過去。要不是意識到攝影機在跟拍,她差一點兒挽住他的胳膊。


    一開始走進超市的時候,他們還是帶著‘完成任務’的心態,先是直奔水產區,讓他們有意向的海鮮,價格都不便宜,叫人舉棋不定,隻好回頭將超市逛一圈,最後再決定。


    超市真是帶給人一種奇妙的感覺,穿行在琳琅滿目的貨架中,都不必挑選出一件商品扔進購物車,就能收獲到安撫心靈的滿足感。正因為如此,逛著逛著,他們的界限感,就一點一點的淡化。


    “這個布丁——”湯奕可從貨架上拿來,對周嘉樹說著,“那天我看到網上有人說過,特別好吃。”


    但她好像隻是為了展示,說完,又將布丁放回原位。


    周嘉樹疑惑地問她,“不買嗎?”


    “會超過一百的。”


    “我們就把禮物放在一起算,其他的我們自己掏錢。”


    “這樣可以嗎?”湯奕可也不問在旁的編導,隻問著他。


    “可以的,不管他。”


    又是“可以”又是“不管”,聽著居然不怎矛盾。


    湯奕可當即就說,“那我還想吃哈根達斯。”


    周嘉樹果斷地應說,“走,去買。”


    編導們都沒有加以阻攔。想想也是,畢竟他們在錄一檔綜藝節目,由著性子胡來一下,也可增添幾分趣味,太遵守規則,就沒有意思了。


    他們來到冰櫃前,但見湯奕可拿出抹茶口味的哈根達斯冰淇淋,周嘉樹不做多想,就指著另一口味,問出,“你不要巧克力的嗎?”


    “熱量太高了。”湯奕可答。


    “這兩個差不多吧?”


    她煞有其事地說,“在我心中,他們的熱量不一樣。”


    周嘉樹就笑,“好,行。”


    一時間,湯奕可才想起,周嘉樹剛剛將她的喜好脫口而出,是有一點兒危險,但一轉眼,她又沉浸在購物的樂趣之中,因為她確實很久沒有來過超市了。


    上一次湯奕可逛國內的超市,好像也是跟周嘉樹一起的,此刻的心情和情境,竟與當時他們在超市偶遇時,有些微妙的相似,大概都是因為要保持距離。她總覺得,“距離產生美”這句話可能說的,並不是相隔多遠的距離,例如,分房而眠、異地戀,之類的,而是在說兩個人身體的距離,可以近看,可以遠觀,但不能‘褻玩’,介於嚴肅與放鬆之間的距離,更簡單一點說,是曖昧的美。


    但這屬於一種感覺,很難捕獲來作為憑證,所以即使童童在一旁瞧著就憂心,也無從提醒,隻能在他們趁著轉場補妝的時候,小小聲地,對湯奕可說,“你們兩個人收一點……”


    “我們怎麽了?”湯奕可有點驚疑地問著。


    童童無奈地反思著自己,因為小可和周嘉樹兩個人確實沒有搞什麽小動作,錯不在他們,錯在他們的經紀人選錯了節目,他們應該上一檔戀愛真人秀綜藝的。


    能夠隻憑相處的氛圍,就叫人莫名有點兒心癢難耐的感覺,都不需要後期裝飾上粉紅泡泡,大概也是一種天賦吧?


    果不其然,等到兩位嘉賓重新坐進車中,某一位編導就來找到童童,試探著問,“原來,嘉樹和小可關係是挺好的?”


    童童淡定的微笑答說,“以前合作過,他們是好朋友,不然也不會接同一期節目了。”接著,她又別有深意地說,“小可前些天剛剛殺青,正想找地方散心,她還說自己是這個節目的忠實觀眾,要是玩的開心,以後一定再來蹭飯。”


    編導意會地笑說,“以往來我們節目的嘉賓,都是給了好評的,我相信小可肯定還會想來。”


    節目組租用的房子,位於西湖邊的某條路上,是一幢翻新不久的老平房,白牆瓦頂,電線從老樹的枝葉間穿過,就像恍然走進老照片中,油然而生出一種寧靜和安逸。


    周嘉樹是起意者,湯奕可是毫不猶豫的同意者,兩人一拍即合地,把買來的東西放在門口,按了門鈴就跑,躲進不遠處的牆角裏。


    開門出來的人,是楠姐的兒子,名字叫孫天也,年紀與湯奕可相仿,也是演員出身。殘酷的是,即便是星二代,同樣因為外形條件不出眾,也沒有修煉出‘整容式演技’,一直以來在影視劇中,隻飾演到配角。


    他拎起地上兩大個塑料袋的東西,又順著攝影機所在的地方望去,哭笑不得地喊說,“不是,我說,一群人對著你們拍,我能看不到嗎?”


    聞得此言,湯奕可和周嘉樹互望一眼,老實地走了出來。


    正值年輕又有名氣的演員,還是屈指可數的,孫天也自然認得這兩位,一位不僅年輕有人氣,還頗有背景,一位據說剛拍完荷裏活的電影從海外歸來。他不由得有幾分正經起來,簡單的問候過,就領著他們走進屋中。


    入眼即是一個幹淨的前院,原木地板上,放著一張石板桌,兩把竹椅子,桌上還有一副茶具。任憑陽光曬進來,整個院子瞧著舒服極了。


    湯奕可不自禁地坐一下竹椅子,衝周嘉樹笑了笑,他們才又跟上孫天也走進主屋。


    “姐——”孫天也管自己的媽媽也叫“姐”,“來客人了!”


    話音落,從屋裏出現一位打扮日常且大方,仍然烏黑的頭發盤成個發髻,但也瞧得出有些年紀的女士。她見到來客,格外熱情地說,“哇,來了兩個漂亮寶貝兒!”


    縱使楠姐已夠年紀當自己的母親,湯奕可仍是笑著叫她,“姐姐好。”


    誰不喜歡嘴巴又甜,長得又美的人兒呢?楠姐愛憐地摟過她,瞧著自己兒子提來的禮物,就說,“來就來,買這麽多東西幹嘛呢!”


    孫天也忍不住說,“每次你都是這句話。”


    楠姐的臉色瞬間一變,“不樂意聽你把耳朵堵上。”


    不愧是主持了小半輩子綜藝節目的人物,即使這樣變臉,也不令人覺得可怖,隻覺得親切有趣。


    說話間,又走出一位穿著黑色的polo衫,領子中間還掛著一副眼鏡的中年男士,他是楠姐的現任丈夫,孫天也的繼父。周嘉樹與他也深有交情,主動上前跟他擁抱,大有久違之感。


    隨後,周嘉樹著重向湯奕可介紹,“這位是排我話劇的導演。”


    楠姐就說,“別見外,叫他‘老姚’就行。”


    湯奕可當然知道分寸,“姚叔叔好。”


    老姚點著頭,與她握了手,“你好,有機會合作。”


    楠姐眉頭又擰起,“人才剛來,凳子都沒坐熱,不要說這個。”


    家裏兩個男人都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是誰當家作主,一眼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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