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從前院進來的時候,除了石桌、竹椅,還瞧見了好些個大小不一的花盆,還有早上老姚出門買的花苗。兩個年富力強的男孩子今天的首要任務,就是將花苗給種進盆裏。


    萬事俱備,隻欠栽植基質,也就是土。因為節目組給的生活經費有限,加上花土可不比花苗便宜,所以在栽植前,他們還得出門挖點兒土回來。


    但是這個土,還不能隨便找,不同的土,有不同的功能,適合不同的植物,於是,在兩個男孩子準備出門前,老姚就對他們進行了一番科普。


    湯奕可在旁湊著熱鬧,仿佛從這兩個男孩子的臉上,解讀出同一個想法——好想按快進。


    最終,他們跨出家門的刹那,已將此行的目的返璞歸真地歸納成:出門,搞土。


    湯奕可則在家中幫忙布置家居。楠姐一家三口剛搬進來沒有多久,百廢待興,但又是因為經費有限,很多東西都需要大家親自diy,省下些經費來,晚上的飯桌也能豐盛點兒。


    老姚要組裝書櫃,就將往牆上貼彩繪磚片作裝飾的工作交給她。這小方片的彩磚,隻有巴掌大,要貼的地方也不多,湯奕可覺得自己不一會兒就完成了,實際上,也花費了近一個鍾頭的時間了。


    楠姐沏了一杯龍井,放在那種複古的木箱子做的茶幾上,叫她坐下歇一會兒,吃吃零食。除了湯奕可和周嘉樹買來的吃食,茶幾上還有幾個大果盤,但裏頭盛的都不是水果,而是花生糖、開心果、牛肉幹……全是讚助商提供的。


    其實,湯奕可對堅果和肉脯這些,特別考驗牙口的吃食,不是很有興趣,但這個麵子還是要給的,就拆了一顆花生糖,一麵吃著,一麵走進廚房找到一隻小玻璃碗,開始開夏威夷果,取出的果仁盛入玻璃碗中,自己不吃,準備分給大家。


    開得手有點疼了,她停下來,想算一算有幾顆了,正好屋外頭傳來動靜,有人回來了。


    湯奕可端著一碗夏威夷果,走來前院,就見兩個男孩子累得坐在屋簷下,正給自己猛灌礦泉水。曬進前院的日頭底下,是他們辛苦搬回來的,滿滿四桶不知道從哪個樹林子裏挖回來的腐葉土。


    湯奕可先將盛有夏威夷果的碗,遞到孫天也的麵前,因為即使周嘉樹已經熱得脫下外套係在腰上,也沒有孫天也那麽汗流浹背,灰頭土臉,急需褒獎的感覺。


    孫天也抓起兩顆夏威夷果,連聲道謝。


    她再遞給周嘉樹,但他似乎是累的,連聲音都很輕地說著,“不了。”


    不用想,也知道周嘉樹是嫌他自己手髒。於是湯奕可真就不多想地從碗裏撿了一顆,遞到他的眼前,然後見他張嘴吃掉了。


    孫天也起身說著,“要不我們一口氣把活兒幹完了,我覺得再坐一會兒就起不來了。”


    周嘉樹即刻應著,“行。”也站起來。


    湯奕可瞧出他們的意圖,就說,“等一下,還要把土煮一下才能用呢。”


    他們一齊向她投來目光,異口同聲說,“煮?”


    老姚正從屋裏走出來,“對,得煮,殺菌。”他走到屋簷下,再對著湯奕可說,“小可知道啊?”


    湯奕可表情小小得意,卻回說,“略知一二。”


    周嘉樹笑著瞧她,要是沒有攝影機在,恐怕他已把髒兮兮的手伸來,作勢要捏她的臉,嚇唬嚇唬她了。


    將電磁爐搬到後院,他們把腐葉土又煮又悶的,比廚房裏先開始烹飪。這個家裏實行的,是輪流擔任主廚,今天輪到楠姐,可算他們有口福了。以往遇上老姚,或者是孫天也任起主廚,嘉賓都看不過眼,自己動手了。


    湯奕可讓楠姐叫進廚房幫忙,她沒有遲疑地鑽入廚房,但心裏又想著,要論廚藝,周嘉樹遠勝於她,她才應該在外麵栽花。


    正想這樣提議,就見楠姐準備把西藍花洗淨,要做一個西藍花炒蝦球。


    湯奕可急忙說,“楠姐,最好不要炒西藍花。”


    “你不喜歡吃呀?”


    湯奕可幹脆地應一聲,“嗯,不好意思。”她隻是覺得,女孩子有點挑食,大家似乎都能包容一下,如果直接說“周嘉樹他不吃西藍花”,好像顯得他是真挑剔、難伺候。


    “傻孩子,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家裏有西葫蘆,換成西葫蘆?”


    湯奕可忙不迭點頭,又笑兮兮說,“楠姐真好。”


    楠姐忍不住捏上她的臉,覺得她就是俗語中的“會來事兒”,討人喜歡。


    一位編導從攝製組專用的房間裏走出來,悄悄叫來湯奕可,告訴她,隻要她從粉絲寫來讚美周嘉樹的話中,就是俗稱的‘彩虹屁’中,挑出幾句當麵念給周嘉樹聽,每念一句,就獎勵兩元生活費。


    湯奕可接過提詞卡,打算先瞧瞧都是些什麽樣的彩虹屁,就發現一句尤其肉麻的,“周嘉樹,我用餘生鍾愛的男孩……”


    突然間,麵前的編導,和房間裏的其他工作人員都發出笑聲來,湯奕可有感應地回頭,隻見周嘉樹就在她的身後,衝她挑了一下眉。


    湯奕可一愣,隨即就問編導,“我算成功了嗎?”


    編導卻問周嘉樹,“嘉樹知道是什麽情況嗎?”


    “跟我表白不是嗎?”周嘉樹先是笑著說,然後又故作苦惱,“我考慮一下。”


    湯奕可表示不介意地說,“你不用考慮了,我還要幫楠姐做飯呢……”


    周嘉樹笑著拉住她的胳膊,“別,我開玩笑的……”


    他失言了。這本該是他們在私底下,才能發生的對話。


    湯奕可立即把話題一轉,對編導說,“這個太難念出來了,得要十塊一句。”


    可惜,編導姐姐不接招,“沒事兒,我們也錄到一句了。”


    湯奕可勾住編導的胳膊,不讓人回房間,討價還價著,“姐姐,八塊一句吧?”


    周嘉樹也好似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隻問著,“到底什麽情況?”


    湯奕可把提詞卡給他,“隻要我念一句你的彩虹屁,我們就能賺八塊錢。”


    周嘉樹很是真誠地說,“我可以自己念,五塊一句。”


    編導姐姐笑了,“不帶這樣的……”


    話音沒收尾,周嘉樹就轉頭喊著,“哥,你來——”


    原來是孫天也進屋來了。周嘉樹把他喊來,還擅自改動了遊戲規則,“念我的彩虹屁,五塊一句。”


    孫天也馬上說著,“就一張嗎?不要這麽小氣,多來點兒,我可以念到你們破產。”


    第78章


    晚飯後,大家沒有離開飯桌。老姚拎出一瓶葡萄酒來,是這一季節目錄製伊始,經楠姐批準,花去近一半的生活費買來的,因為家裏兩位家長都好這一口。如是一天辛苦耕耘下來,晚上一家人圍坐在桌旁,小酌一杯,頓感這錢花得真值得,竟吻合了現代年輕人的理念——生活需要一點儀式感。


    說到年輕人,焦點自然就放在今天的兩位客人身上,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卻也都不是初出茅廬的新人,他們聊起關於“壓力”的話題,還是有發言權的。


    然,他們深知,此刻氛圍再好,飯桌旁的臉孔再親切,這仍是一檔綜藝節目。如果不需要借此機會引起爭議,就不要聊得太深,不要袒露他們真實的想法,所以,湯奕可的回話聽似真切,其實有點冠冕堂皇。她說,壓力是有的,但有壓力才有動力,她正學著用平常心看待每件事情。


    周嘉樹更不好講真心話,即使他想的很簡單——向著自己的目標,再拚二十年。但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定有不少人冷嘲熱諷,不外是說他靠背景,不知人間疾苦,他的“拚”,和別人的“拚”,可能是一回事兒嗎?


    周嘉樹隻能說,他隻想盡力完成當下的工作,沒有想得太遠,走一步看一步吧。


    湯奕可的神情與尋常無異,與大家一起望著他,但周嘉樹偶然間跟她對上視線,從她似有若無的笑意中,即可明白,她是在說:你居然借鑒我的想法。但,這不過是讓他們又多一個無法與旁人說清的小秘密。


    這個節目向觀眾傳達的主旨是放下手機,用心生活,所以收拾了碗筷桌椅,他們就在客廳進行一項七八十年代在孩童間流行的遊戲:打彈珠,也叫“彈溜溜”。玩法是用膠帶在客廳地上貼出一個正方形,參與遊戲者在指定距離,將彈珠彈入正方形中,彈珠出界則是‘死’了,把對方的彈珠彈出界,是對方‘死’了。


    他們把這個無聊的遊戲,玩得津津有味,很是熱鬧。


    直至夜深人靜時分,湯奕可和周嘉樹才要離開這裏,感覺就像過年走親戚一樣。親人送他們到家門外,叮囑著,“路上小心,車開慢點兒,安全第一!”


    楠姐一家與他們隻是這一日的‘親人’,且在鏡頭底下,大家都不遺餘力地展示出最和善、有趣的一麵,氣氛不可謂不溫馨的,所以離開的時候,他們不是沒有動容的。


    湯奕可坐進自己的保姆車不久,就收到負責她的寫真書的編輯,發來的短信消息。這位編輯說,已將寫真書文字部分的最終定稿發送至她的郵箱,望她抽空查閱,盡快給予答複,就可以印刷上市了。


    湯奕可剛回複完短信,又聽見童童問她,“你和嘉樹有考慮什麽時候公開嗎?”


    她從手機上抬起目光,因為一時迷茫,不由自主地轉向車窗外。與時髦的不夜之城上海,一入夜即是文化薈萃、百家美食齊齊登場的首都,都不同,這座城市將入淩晨,馬路和街道已是冷冷清清,一種江南獨有的寂寥之美。


    湯奕可回神來,仍無主意,“不知道,你說呢?”


    “我覺得,還是先等一等,無論節目播出後外界怎麽評論你們,我們對外隻說,你們是好朋友。”今日童童坐在攝製組的工作室裏,看著監視器屏幕,可以想象到節目一經播出,定然引起一場熱度風暴,沉默應對,並不是良策,猜測的聲音越多,越影響湯奕可在外界眼中的整體形象。若要不讓花邊新聞成為湯奕可最受關注的關聯詞,必須早有準備。


    為了讓湯奕可更能接受這個安排,童童又說,“我和嘉樹的經紀人溝通過,雖然他們最近停止接洽品牌方,但隻是暫時的,準備觀望一下事態發展,所以對我們雙方都比較有利的方案,就是我剛剛說的,對外隻說你們是很好的朋友。”


    其實湯奕可是沒有意見的,她與周嘉樹在一起,隻是因為與他在一起很心動、很舒服,不是為了向任何人炫耀,也不想利用外界的壓力捆綁他,從他這裏得到人脈和資源。但她知道,將來有很多人會這樣想,也有很多人會這樣議論。


    “如果到時候情況不妙,我的微博就交給你,我回香港避避風頭。”


    童童稍愣著瞧她,“你說真的?”


    湯奕可笑起來,“說笑的,因為節目不是月底前播出嗎?剛好宇陽是要回家的時候,我想送他回去,我也可以回家看看,我好久沒有回家了……”


    說到這裏,湯奕可突然哭了,但她臉上還有笑容,是又哭又笑地說著,“我好想我媽媽……”


    童童安撫著她,“想家就回家待幾天唄,不要哭了,大晚上的,弄得我也想哭。”


    宇哥扭回頭來說,“你們這個……情緒也轉換的太快了吧?”


    童童頂上一句,“怎麽樣,你有意見嗎?”


    湯奕可又破涕為笑。


    回到酒店房間,湯奕可先坐一下,休息一會兒,順便找出她的ipad,點開郵箱,開始閱讀編輯發來的郵件。出於各種考量,她寫下的內容確實被改動許多,負責修改潤色的編輯,大概是將她以往的訪談翻了個遍,才從中提煉出來的,真是不容易。而描寫周嘉樹的篇幅,居然已改得完全不帶感情色彩。


    尤其是僅有的,能夠表露她心跡的最後一句話,已經改成:是誰發明的‘偶像’一詞,真該被人讚頌,我已深深體會到偶像存在的意義與價值。


    就這樣,湯奕可將改得麵目全非的‘自傳’通讀下來,沒有發現什麽問題,正要給出版社的編輯發短信,手機屏幕先變成請求通話的界麵,來電人是……老公?


    湯奕可懵一下,接通電話,跟著傳來周嘉樹的聲音,他說,“我準備坐電梯下來了,幫我開一下門。”


    “你什麽時候改了我的手機備注?”


    周嘉樹有一刻的茫然,隨即反應過來,還笑出聲,扯開說,“電梯裏沒信號,先不說了。”


    湯奕可隻是笑一下,也沒有將來電人名稱改回他的名字。


    後來,周嘉樹拎著一隻印有nike標誌的紙袋,閃進她的房間,還順手帶上門鎖。因為袋子裏是他的洗漱用品和睡衣。


    原以為等到屬於他們的這一期節目播出,才會掀起一陣熱度,沒想到第二天早上,他們就上熱搜榜了。起因是有路人偶遇,並且拍下了湯奕可和周嘉樹在超市錄製節目的畫麵,從而牽引出網友們捕風捉影的猜測,那些隻在少數粉絲之間流傳的證據,一下子呈至大眾眼前,例如,湯奕可的手機殼是唐老鴨,周嘉樹的微信頭像是唐老鴨,而他的手機殼,又正好是湯奕可最喜歡的電影《怪獸公司》裏的角色,以及,有路人拍到湯奕可在倫敦的某品牌店裏購物,沒有多久,周嘉樹又正好穿戴上該品牌的衛衣和帽子……


    但是呢,這些證據,仍然可以解釋為巧合。熱門微博上有一條周嘉樹粉絲發布的,前不久他接受娛樂媒體采訪的視頻。視頻中,記者詢問了他的擇偶標準,不過是以快問快答的形式展現的。


    記者問他,長頭發還是短頭發?他回答,長頭發。眼睛大還是眼睛小?他回答,中等吧。希望她是圈內人還是圈外人?他沒有遲疑地說,這要看她自己的想法,不管她做什麽決定,我都是支持的。


    這個問題周嘉樹回答得大方、真誠,唯一不對勁兒的地方,是似乎他的身邊已存在一個具體的人,讓他能有這樣的想法。


    但緊接著,記者又問他,比你大幾歲還是比你小幾歲?


    忽然地,周嘉樹笑了一下,答說,“比我小。”


    湯奕可承認他的心態,時常是比她成熟、穩定的,但他這麽打心底覺得她比他小,卻又令她有些不服氣。她扭頭瞧著,沉沉睡在自己身旁的人,忍不住地捏上他的臉。


    周嘉樹皺起眉頭,眼睛都沒有睜開,轉頭躲避到另一側,可能想想覺得吃虧了,又翻過身來,直往她的懷裏鑽,牢牢纏住她,再度進入夢鄉。


    這個視頻是粉絲截取的片段,隻用來證明周嘉樹理想中的女朋友類型,是比他年紀小的,所以不可能是湯奕可。


    而此刻,湯奕可被周嘉樹壓著起不來,百無聊賴地,找到了那個采訪視頻的完整版本。除了擇偶標準,還有直男測試,也不過就是問問他,神仙水、小燈泡、前男友、鋼鐵俠都是些什麽東西。


    “我知道神仙水,就是爽膚水,對吧?”得到了肯定,周嘉樹便很是自信篤定地,接著說,“鋼鐵俠肯定是鋼鐵俠,漫威的電影,小燈泡就是小燈泡,前男友是……渣男?”


    視頻清晰地傳出工作人員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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