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黃衣女子差點驚掉了下巴,“你怎麽進來的?都到了這裏,你怎會什麽也不知道?你也是來執行任務的嗎?難道你進錯了幻境?”


    “你再廢話下去,就別想完成任務了。”阿離擺了擺手。


    黃衣女子雖然心中驚疑,但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


    她小聲快速地說道:“我也隻是第一次執行這樣的任務。執侍大人告訴我,摘星府府主被寵妾花映雪迷惑,害他夫人滑了胎,夫妻二人從此生分。此事成了摘星府主的心魔,我的任務便是改變今日既定的結局,一旦成功製止府主夫人滑胎,那心魔便會露出破綻,我就可以用準備好的雪獸魂吸走魔氣,淨化心魔。而能夠扭轉局勢的關鍵人物,便是一個叫碧離的侍妾——沒想到你恰好附在了碧離的身上。”


    阿離略一思忖:“如此說來,你也不知這摘星府主究竟是什麽人。”


    黃衣女子搖搖頭:“不過是個凡人罷了。我的任務以曆練為主,幻境中的心魔是誰,與我無關,我隻要完成任務就好,別的事沒必要理會。”


    阿離並不這樣認為。


    “是泯風派你來的嗎?”


    黃衣女子嘴巴都合不上了:“你怎麽知道,你……”


    阿離心中已有了個大概的猜測。


    就在這時,那個名叫“明霜”的侍妾,被人帶過來了。


    阿離抬眼一望,隻見一個冷豔至極的絕色佳人臉色鐵青,咬牙切齒,正被人推著走入庭院。因為極度的憤怒,她的眼尾氤氳出一道深紅色。


    那冷冰冰要殺人的氣場,阿離再熟悉不過了!


    雲!欲!休!


    名叫明霜的侍妾,居然是雲欲休!


    阿離覺得救命之恩可能也救不了自己了。


    前腳發現大魔王怕老鼠的秘密,後腳又看見了他的……女裝?


    “霜兒。”台階上的墨綠紈絝冷眼睨著雲欲休,“你是不是看見碧離給夫人下.藥?嗯?”


    雲欲休的臉色更加難看,牙齒磨得咯咯作響,周身的寒氣濃得就要結霜。


    他大約也是有些氣糊塗了,目光居然順著那紈絝的手指掃向了阿離。


    和阿離對上眼的一霎那,雲欲休冰封的表情緩緩碎裂,眼睛裏閃爍起了阿離看不懂的光芒。


    “碧,離?”他的嗓音無比嘶啞。


    阿離急忙衝著他使了使眼色,小雞啄米一樣快速點了點頭。


    隻見雲欲休唇角緩緩綻開了一個無比惡毒的笑容,聲音更加縹緲怪異:“對,就是她。下、藥。”


    他甚至還惡意滿滿地挑了挑眉梢。


    一眾侍妾都看呆了。


    在她們眼中,這個叫明霜的女人向來孤高冷漠,和任何人都沒有來往。她從來不爭寵,所以雖然長相美豔到了極點,但女人們也沒有在她身上多花過心思。


    此刻,她們卻忽然發現,這朵寒嶺之花笑起來竟是這般邪美!就像是在盛開在地獄最底處的屍山肉海中、汲取最暗黑邪惡的養料之後綻放的罪惡之花。通身上下,無一處不散發出極致誘惑的暗香。


    女人們都望呆了,那墨綠衣裳的紈絝更不必說。


    隻要看看他那副被掏空了身體的模樣,就知道是個色中惡鬼。這樣一個紈絝見到如此特別的“女人”,哪裏還按捺得住,早已是神魂顛倒,不知今夕何夕了。


    “霜兒……”隻見這紈絝疾走幾步,半摔不摔地撲向雲欲休,“多日不見,本公子好生想念你!”


    雲欲休絲毫不掩飾眉眼間的厭惡和殺意,身體一擰避開了紈絝的魔爪,冷聲道:“殺了她。”


    “誰?”紈絝呆呆地看著他,“誰敢惹你不開心,本公子都替你殺了她!”


    雲欲休冷笑著,指向阿離。


    阿離的視線順著他那根白皙的手指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納悶地偏著頭,也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自己:“我?”


    雲欲休冷笑不語。


    “好,好!”紈絝頭也不回,擺了擺手,隨意地說道,“殺,來人呀,亂棍打死!”


    語氣輕佻得不成樣子。


    說罷,他屁顛顛地湊到雲欲休麵前:“霜兒,你可滿意了?”


    “滾。”雲欲休的表情堪稱猙獰。


    “嘿嘿嘿,”紈絝伸手去摸他,“本公子才不滾,要滾,也是在你身上滾。”


    阿離似乎能看見雲欲休的臉當場氣得裂開了幾道裂縫。


    若他不是元魂狀態,恐怕會把這紈絝當場削成薄片拿去涮了。


    阿離正幸災樂禍,卻見四個壯碩的仆役拿著刑棍衝向自己。見勢不妙,她急忙衝著雲欲休喊道:“喂!我可是剛救了你一命……你怎麽恩將仇報啊!”


    不說還好,一聽這話,雲欲休笑得大聲咳喘起來。


    “嗬……哈……咳!救、我!救、我!好,好!打死。”


    他吊著眼睛,大步走向阿離。


    短短一句話的功夫,阿離已被那四個壯漢攆得雞飛狗跳,幸好庭院裏人多,她在一群侍妾中躥來躥去,他們一時也捉不住她。


    因為得知了黃衣女子的秘密,所以阿離沒打算現出身,而是想看看完成任務之後這裏會有些什麽樣的變化。


    隻是那四個壯漢一棍又一棍敲下來,把她攆得著實是狼狽至極。


    “快叫他們住手啊!”


    雲欲休懶懶散散地抱起胳膊,挑著細長的眉毛看戲。


    不知什麽時候,殿屋中,慢慢走出一個身穿白衣的清麗女子。


    她臉色蒼白,雙手捧著微微凸起的小腹,吃驚地望著麵前這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隻見——


    自家府主夫君像隻大狗一樣,憨憨地搓著手站在一旁,視線緊緊追隨著明霜,隻恨不得身後多個尾巴來搖。


    最是清冷的明霜,臉上掛著恐怖的獰笑,一步一步走向戰團,那周身的氣場讓人不由自主的產生幻覺,以為她每一步落下去,都會在地上留下一個地獄中特有的血足印。


    戰團正中,四個仆奴舉著刑棍,追著一個身穿鵝黃衣裳的女子,乒乒乓乓打了半天,一棍都沒落到她的身上。


    而那女子,上躥下跳,手臂像翅膀一樣撲扇著,身形靈巧得像是在樹杈間跳躍的鳥兒,嘴裏也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還不停手?!還不停手?!”


    “我真的要生氣了!”


    “你過分了啊!再打我要變身了!”


    “超凶的我跟你講!我要是變身了連你也一起打!”


    白衣清麗女子吃驚地掩住了唇。


    場上一片混亂,誰也沒有留意到,那紅衣女子花映雪眼神瘋狂地閃爍,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時,她悄悄走到了白衣女子身後,伸手重重一推!


    “啊!”孱弱的府主夫人毫無防備,從高高的台階上摔了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阿離險險避過兩棍,身體重重砸到那聖宮派來的黃衣女子身上,撞得她橫飛出去,正好墊在了那府主夫人的身下。


    這一出變故把所有人都驚呆了。


    “夫夫夫夫……夫人!”綠衣紈絝響亮地倒抽了一口冷氣,撲將上去。


    這一聲倒是喊得掏心掏肺。


    阿離趁機跑到雲欲休身邊,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嗯……好細。


    “你瘋了嗎!是我,阿離啊!”阿離此刻膽子都氣肥了。


    雲欲休唇角綻開一個冰冷的笑:“殺的就是你。”


    被他的寒氣一激,阿離猛地神智回籠,瞬間換上了可憐巴巴的神情:“為什麽要殺我啊?”


    雲欲休唇一分,愣住了。


    為什麽?


    明知道他怕老鼠,還把他往老鼠堆裏扔?


    這話能說嗎?!


    表情逐漸猙獰……


    他愣愣地咬碎了一顆牙,呸地吐了,陰陽怪氣地說道:“因為你這個樣子很醜,礙眼。”


    “哦,”阿離摸摸自己的臉,下意識地回道,“反正也不是我的臉,醜就醜吧。不過你現在的樣子是真的很美啊!”


    話一出口,阿離便知要糟。


    ……


    躲過雲欲休兩記殺招後,阿離發現四周起霧了。


    她望向台階下方,隻見白衣女子笑容溫柔,看起來沒什麽大礙,綠衣紈絝正小心翼翼地撫著她的小腹,臉上洋溢著劫後餘生的欣慰笑容。黃衣女子站在他的身後,手中拎著一小團雪獸魂,正把那紈絝頭頂溢出的黑色魔氣一口一口吞噬殆盡。


    眼前的所有色彩都在逐漸褪去,在場的人一個一個像是融進了大海的墨汁一般,很快就消散了。黃衣女子散去後,一個身穿聖宮特有的弟子服飾的男仙元魂出現在原地,他看起來微微有些茫然怔忡,兩三個呼吸間,便化成了無數光粒,散向四方。


    腳下的地磚開始扭曲,像那淺水灘一樣,阿離與雲欲休被這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席卷著,墜入無盡的深淵。


    這一回,阿離下意識地摟住了雲欲休的腰。


    見他要發火,她顧不得墜落時身體的異樣感,急急把嘴唇貼在他耳畔,將她從黃衣女子那裏得來的情報匆匆告訴了他。


    “……事情就是這樣,所以這心魔究竟是誰的啊?”


    雲欲休不答,唇角漸漸抿緊。


    就在阿離以為他不會理自己的時候,雲欲休冷冰冰的聲音傳來:“這個人,肉身已死。”


    阿離悚然一驚,直覺告訴她,雲欲休說的是那個聖宮男仙。


    ……


    不知過了多久,就像每天晚上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入睡的一樣,阿離再回過神時,已坐在了一麵梳妝鏡前。


    鏡中是一張熟悉的臉。


    ……花映雪。和剛才相比,此時的花映雪似乎老了好幾歲。看來,這一次心魔幻境發生在幾年之後。


    阿離有些嫌棄地對著鏡子調了調表情。俗話說相由心生,花映雪此人心術不正,雖然五官嬌美,卻掩不住眉宇之間的惡毒和戾氣,麵相極差,一看就不討人喜歡。


    有了上次變成“碧離”的經驗,阿離對自己的新身份也並不感到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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