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姐把文件摞在一起:“我們誰都沒犯法,也不過是拉鋸而已,無所謂誰對誰錯,誰逼誰。真要怪,就該怪你爸,非說想要拍傅鷺以前的書,還拉著他來當編劇。”


    阮翎拍了一下大腿:“要不這樣,回頭我出麵去見見他。”


    刀姐嗤笑:“你還去見他,就你這種早年還拿幾個獎,演點文藝片嚴肅片,後期放飛自我到給啥都演的墮落中年演員,你上門找他不就是挨噴麽。他以前紅的時候,圈裏有點地位的,哪個不讓他罵的狗血臨頭。他又孤僻又嘴毒,以前有權有勢的時候還好,這些年落了難,你上門就跟伸出援手似的,就以他性格不把你打出門去就不錯了。”


    阮之南心道:……不至於吧。


    阮翎卻哆嗦了一下。


    刀姐:“我看你就是這兩年被捧的飄飄然了,忘了當年你是怎麽在他手裏被捶的哭著回家了。”


    阮翎縮了下肩膀:“當我沒說吧……不過我就是在想,那邊千答影業的投資,其實請人家撤回去不也不要緊。就按著傅鷺以前的本子拍,畢竟要是真的為了做特成功的商業片,我也不會找他來寫劇本的。”


    刀姐皺眉:“錢都花出去了,要是全線撤資,懷北還要賠上不少錢。而且棚子演員都定了,後期錢不夠,我們都要補這個窟窿。更重要的是,咱們這個新影人計劃,千答跟我們有密切合作,這件事兒鬧得不愉快,今年其他幾項大合作也可能受影響。”


    阮翎抱著胳膊:“不至於,我去跟千答的老吳吃頓飯,好好解釋這件事,否則讓傅鷺攪和黃了這個項目,賠的更多啊。千答撤資也不會受太大損失,我們也就按小成本來拍,沒找別的投資方,千答不會太介意。”


    刀姐搖頭歎氣:“這次本來就找的是個新導演,以前隻拍過四部短片和一部你主演的撲街大爛片……要真就這麽拍下去,咱們的新影人計劃,可能會賠死的。”


    阮翎:“事情已經這樣了,較勁沒意思。他是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們等等吧,如果他真的一直橫下去,咱們再想辦法先把這事兒解決。你要真覺得他不適合合作,這就是最後一次了。”


    阮之南抬起頭來:“爸,你認識這個傅鷺?”


    阮翎撓了撓頭:“算是吧,很多年前。”


    刀姐翹著二郎腿:“否則你以為傅鷺都過氣成這樣了,還臭脾氣,不是你爸,誰還能買他的要拍電影。”


    阮翎不太好意思提:“粉絲心態還不成麽?”


    阮翎轉過頭來:“刀姐說你上次在警察局,就是扯進往傅鷺家催債的事兒了。怎麽回事兒?”


    阮之南想要把這事兒敷衍過去:“就是路過嘛,看見有人打架。”


    阮翎抬手在她腦袋上削一下,表情有點急了:“說過多少次,以後看見這種躲遠點,你是沒吃夠虧麽?要是萬一人家械鬥拿刀呢?你躲得開?”


    阮之南百口莫辯:“我壓根沒動手,我就報警然後等警察快來的時候喊住他們了。是那個姓張的不認識我,他就想把事兒鬧大,還把我拽住了。”


    刀姐倒是還算站在她這邊:“哦,他前兩天拘留出來了,已經解雇了。我問了警察,南南確實沒打架。”


    阮翎一臉認真:“要不真的,雇倆保鏢算了。一個一年才二三十萬,她出去玩還能幫她拿包,給她跑腿。”


    阮之南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不,你當我是你啊?!我又沒人接機的!”


    她爹動不動發散思維,幸好刀姐還是正經:“你瘋了麽,帶倆保鏢上學,她以後還想不想在學校呆了。再說這裏治安很好的,不可能再出那樣的事兒。”


    阮翎卻很不放心:“還說要搬出去住呢,要不是看她實在起不來床,我怎麽可能同意。到時候讓芳媽過去陪她也行,她那幾個發小最好也有住在附近的。”


    刀姐卻勸道:“她遲早都是要離家的啊。之前去南方,她媽不也沒時間管她麽。上大學也要離家住。”


    阮翎頂回去:“誰說她上大學要離家的。這城裏多少大學呢,她要是以後走表演,更是要在本地讀了。到時候就住家裏,我開車送她上學都行。南南那時候可能都紅了,哪還能住宿舍啊。”


    刀姐懟他:“行行行,你牛逼,那最好她以後拍戲,你也跟著去劇組給她洗衣做飯去。”


    阮之南不願意聽這種話題。這倆人一言一語,仿佛她以後的路子都被定下了似的。


    她把大菊的奶盆拿開,用毛巾給大菊擦了擦嘴,扛著貓就要上樓。


    刀姐敏銳的感覺到了她的不悅,頓住嘴看了她一眼。


    阮翎還在那兒自說自話,談著以後阮之南如果真的去演戲的事兒。


    阮之南進了電梯,回到屋裏。


    大菊從她懷裏跳下來,她撲在房間的沙發上,不說話。


    阮之南忽然想起了傅從夜白天的話。


    他說徐竟甜已經有了人生的規劃,可他們還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阮之南抱著抱枕,望著自己的書架,惡狠狠的想:


    她才不是那種小時候在自己的作文上寫“我要當宇航員”“我要做科學家”,但最後一股腦全都忘了的人。


    她從自己上學寫作文開始,就會在作文本上一筆一劃的寫。


    “我要當個警察”


    到了初中,就變成:


    “我要當一名重案組刑警”


    再到後來,作文也不再出這樣沒有意義的題目,老師更懶得問這種問題。


    隻會說:“一分,那就能差出幾千個人!一分也不能放過!”


    她從小就高調宣稱著自己的夢想。


    反而誰也不會當真了。


    或許她爸媽當真了,所以才在現在刻意忽視,刻意安排。


    阮之南趴在沙發上,抬眼看向自己的書架,那裏有好多的推理,通俗的罪案實錄,像她這樣不愛看書的人,都會把那些翻過好幾遍。


    過了一會兒,阮之南聽到了敲門聲。


    隻能是那個煩人爹。


    她低頭不回應,他就一直敲個沒完。


    阮之南氣得把抱枕朝門扔過去:“幹嘛!有事兒說事兒!”


    阮翎推開門擠進來:“怎麽了?生氣了?”


    阮之南抱臂坐在沙發上,一臉僵硬:“沒有。”


    阮之南又問:“刀姐走了麽?”


    阮翎:“沒,她太累了,讓她在家住了。明天早上我要跟他一起去公司一趟。最近拍戲,我管事兒太少了,讓她累著了。”


    阮之南臉色不太好:“她怎麽又住家裏了。搞得跟她沒家可回似的。”


    阮翎皺眉:“你這說話什麽口氣啊,小時候就讓你叫幹媽,你非跟別人學著也叫刀姐,她住咱家有什麽不對麽,客房還空著一整層呢,你怎麽這麽小心眼呢。”


    阮之南覺得阮翎就是正大光明忽悠她,她捶了一下沙發墊子:“我就說讓她回自己家也沒什麽吧!再說,刀姐為什麽還不結婚啊。”


    阮翎看她有點無理取鬧,臉也板起來:“她結不結婚你管這麽多幹嘛?你還要跟個老太太似的催她結婚?有些人,是沒法跟愛的人結婚的。”


    阮之南聽了這話,卻臉色一白。


    阮翎也神色有點奇怪,他好像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似的住了嘴。


    沒法跟愛的人結婚是什麽意思?


    難道刀姐真的跟阮翎有點什麽……


    隻是因為阮翎和媽媽還沒離婚,或者說是因為怕阮之南知道了要鬧,所以才……


    那他不是跟刀姐認識那麽多年了麽!為什麽還要跟媽媽結婚!


    結了婚之後卻倆人很少見麵,過的跟陌生人似的,又是什麽意思!


    阮之南一時間憤怒、委屈、指責,好多情緒湧上來,她隻感覺自己後脖子發緊,聲音都變了調:“是,總比有些老東西好,跟不愛的人結了婚,過的還沒有一個胡同的鄰居親熱。”


    阮翎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阮之南從來不跟他這麽說話,而她言語裏,明顯指責的就是他,阮翎臉色難看起來:“南南,你這話什麽意思!你是在指責我麽?我跟你媽的事兒,你又知道點什麽!”


    阮之南被他表情震到了,卻也在害怕之後心底冒起更大的火來,她一下子蹦上了床:“我說錯什麽了。就因為你是大明星,咱家出去旅遊過麽?之前去個羅馬,在機場搞得跟你粉絲見麵會似的,你不特享受麽?是,你們倆一個天王巨星,一個刑偵警察,就活該我要管刀姐叫媽!你們倆的事兒我是不知道,可我瞎麽,我不會觀察麽?”


    小孩子跟父母吵架,往往就會迅速扯到“你不夠愛我”“你虧待了我”“我沒有童年”上。


    這種手段,如今想來多半是從各種書上電視上學來的。


    那麽多人都會可憐一個小孩沒有被父母疼愛,那麽多人都會去指責父母的失職。


    更讓她受了委屈,為了吵架能贏,就立刻往這方麵扯。


    以至於指責多了,自己都當了真——


    阮之南回憶起來,自己前幾年,恨不得情緒莫名的夜晚,都忽然抱緊自己,腦補著自己沒爹要沒媽愛,像個戲精一樣倚在枕頭上默默流淚。


    但能這樣指責父母,都是幸福小孩的專利——這一點到阮之南再長大些才意識到。


    因為隻有真的愛孩子的父母,才會被這樣的話戳痛傷心。


    阮之南又喊道:“誰要你陪了,我早就不需要你!要是三中能住校,我早就住校了。大菊和芳媽,還有這大房子才跟我是一家,你回來住的時間能有幾天啊。不過沒必要,我不在乎,反正我要出去住了。你也答應我了,可別反悔!”


    一如現在的阮翎,氣得臉煞白,眼睛跟兩個掉泥坑裏玻璃珠子似的,濕漉漉又暗沉沉,他把手放了下去,站在床前頭像是在抖:“南南,我說了我想陪著你的,可你天天出去玩,要不然就關門在屋裏做作業,你給我陪你的機會麽?”


    阮之男忽然聲音降下來了。


    阮翎現在的樣子……


    她看過很多他演的戲,電視劇也好,電影也好,他演過很多哭戲,好幾幕拿出來都是影史經典,但都比不上這一年來她幾次看到他的時候。


    滿臉蒼白,沒掉眼淚,傷心卻又像是不知道該恨誰,痛苦卻又覺得自己沒立場的表情。


    她突然不敢說話了。卻又更委屈了。


    她覺得自己是體諒他的。


    她覺得自己沒那麽壞的,不至於傷害他的。


    阮之南還沒開口,先感覺視線模糊了,她自己眼淚掉下來,迅速匯聚在下巴尖上,掉在衛衣領子上。


    一個她喊著:住嘴,別說了,說這些也沒用。


    一個她卻委屈極了似的跪坐在床上,抹著眼淚哽咽哭道:“我不需要你陪我了。我陪我媽去南方,一年半年沒人管我死活,我不都好好的麽。我害怕的不行的時候,我疼的不行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會死的時候,不都挺過來了麽?你都補不回來了,我不要你陪我了!不需要了!”


    阮之南眼淚沒完沒了,卻感覺到阮翎一把拽住她胳膊,把她往前拽了拽,抱住了她。


    這個她從小就覺得世界最帥的男人緊緊抱著她,抖的幾乎跟她骨頭相磕。


    阮翎什麽也沒說話,就是抱著她,像抱著上幼兒園時候的她。


    作者有話要說:  阮老板經曆過一些事情,所以在她那個年紀,確實會容易對父母有種“你們根本不陪伴我”的委屈。


    **


    阮校花既會被刑法,又能打群架,就是因為有個刑警媽。而且外公外婆和媽媽舅舅,娘家一家子都是警察。


    第20章 打雪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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