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富德的家,是一個典型的南加州,富有墨西哥味,附有車庫和地下室的平房。這房子尚有前後空地,在這一帶這已是不多的了。


    白莎把車慢下來,四周觀察著。一路來的時候,她瘋狂地開了半小時的車程,為的是擺脫萬一有的跟蹤車輛。倒也不是她覺得會有人跟蹤她。而是她即將想做的事,不希望有人打擾了。


    北富德的房子目前是全黑的,但是白莎無法確定裏麵到底有沒有人。她把車停在路角,把燈熄了,引擎熄了,下車把車門鎖了,把鑰匙丟進皮包。她自己沿人行道走回來,走幾級階梯,來到北家大門口。她按門鈴。她等了10秒鍾,又按鈴,這次她按久一些。


    門裏麵沒有動靜。她試一下大門,大門是上鎖的,於是她繞著走到房子的後麵。和房子在同一建築的車庫,門向前開,在房子西側,向後約退後20尺。後門的步道在房子東側。


    白莎沿了去後門的步道走,看到露出在地麵的半窗,那是地下室采光、通氣用的高窗。就是在這地下室,冷莎莉的屍體曾經躺過。圍著房子走,白莎試每一個門和窗,所有門窗都是閂上的。她繞回屋子前麵,試車庫的門,車庫也是上鎖的。


    白莎計窮了,再一次爬上門前的平台,把手充滿最後一個希望地伸進信箱。


    她的手指尖摸到一支鑰匙。


    白莎把鑰匙拿出來,插進大門鑰匙孔,大門門鎖打開。她把鑰匙放回信箱,把信箱關起,自己走進屋子去,把門自身後關上,確實聽清楚彈簧鎖‘克力’一聲鎖上。


    一心在想,小偷進入他人的屋子,第一件事應該是先看好一個出路,柯白莎白皮包中摸出一隻小手電筒,引導自已經過客廳、餐廳、備膳室和廚房。她在後門門上發現鑰匙就在匙孔上。她把手門鎖打開,仍讓後門關著。自己開始觀看房裏的一切。


    白莎一向自稱,隻要她走進房子,繞一圈,就可以知道一點住在房子裏人的情況。她感到整幢房子現在都動蕩不安。她不知道這起因於什麽,還是房子四壁對住客心理的反射,還是母女對女婿、姊夫憎恨的回響,還是先入為主知道冷莎莉死在這裏地下室,還是北太太的靈魂回來歸煞了。


    白莎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房子風水不好,是房子本身有一種煞氣,迫使住在裏麵的人心理和人格發生改變,因而發生了凶殺案,而房子現在正滿意地在等待,等待第2件凶殺案的再現。


    即使像白莎那樣體壯又不信邪,還是打了一個大寒顫。“去你的,”白莎自己對自己說;“又不是個小女生,有什麽好怕的。我就不信這裏再變得出什麽花樣來。你已經倒黴倒足了,再不想辦法就要坐牢了,唯一希望是能在這裏找到什麽特別證據,否則宓警官不可能原諒的。”


    她完成了這房子東側幾個房間的巡視後,通過一側門,發現門裏是是兩側都有幾個房間的一條走道。右麵有扇門能向另一過道,一麵是一間臥室,另一麵,是通車庫的門。白莎嗅到腐濕、發黴的味道。她的手電筒,在完全黑暗的雙車車庫巨大空間之中,發揮不出力量來,照不到什麽東西。一側靠牆,是工具和工具桌。各種工具雜亂堆置,顯然沒有內行在管理。這車庫也兼作房子中無合適位置放置雜物的堆積場——一有一隻老式木製衣箱,一件男人厚毛衣,一件油得發光的風衣,幾隻紙盒子。垃圾已經很久未清理了,垃圾堆裏有舊的火星塞、廢電線、舊輪胎和輪胎蓋。


    白莎退出車庫,把通車庫的門關上,開始看走道中其他房間。下一個房間,白莎認為是佳露的臥房。房裏掛著幾張年輕男人的海報,房中飄著化妝品的香味。房內的浴廁有一隻小體重計,洗手池上玻璃架上有沐浴精等雜物。


    白莎試看下一個房間。這裏正是她要的。這是朝向屋前,以一個浴廁相聯的兩個臥房,都用多節的鬆木做裝飾。近端的房間明顯是男主人北富德的臥房。向裏的一間,自然是女主人北太太的。白莎的目的是北海寶的臥室。


    柯白莎匆匆地測覽一下房中擺設後,立即走向衣櫃,仔細地看櫃裏掛著的衣服,她要找一件隻有女人才不會忽視,而在男性偵探言來,不可能看到它重要性的證物。


    宓警官在案子開始的時候曾經說過,這件案子每一點都指向一個男人。冷莎莉當時正用一把10寸長的利刀在削洋芋的皮。梅寶看起來像是因為殺了人要逃走,但是,一衣櫃好的衣服她一件也沒有拿,隻帶了幾件普通衣服,連化妝品也沒帶一件?


    不論是什麽人,替她僅裝整理出要帶走東西的,一定會有疏忽,留下什麽線索。也許,就在屋子裏,什麽地方,暫藏著隻箱子,裏麵是假想中要給梅寶帶走的東西。


    柯白莎彎身檢查梅寶衣櫃,用手電筒光照向衣櫃的角落。手電筒光在近距離、密封的衣櫃中,效率還是很好的,沒有什麽已整理好的箱子。木製靠牆的衣櫃底上有堆木屑。白莎納起眉頭,伸手用拇指和中指撿起一些,在兩隻手指中看一下,掙一下。木屑是鬆木,成螺旋的。在兩隻手指一捏下變成有鬆木香味的淡黃汾末,這是新自木板上鑽下的木屑。


    白莎自這些木屑,幾乎可以說出鑽出這木屑的螺旋鑽是多大口徑的。


    但是,衣櫃裏沒有孔洞。


    白莎一寸一寸用她的手電筒查衣櫃四周的木板。櫃底、櫃壁、天花板、衣櫃裏就是沒有一個洞。


    “豈有此理,”她自己對自己咕嚕道:“賴唐諾在這裏就好了。這小子有頭腦!我現在越陷越深。再找不出什麽特別花招,我是死定了。衣櫃角上,有這麽一堆鑽下的木屑,意會著什麽呢?有人鑽了一個洞,但又使洞消失了。洞能補起來看不到嗎-一會嗎?還是真有這個可能?”


    白莎又一次使用手電筒出擊,忙上忙下,用手用眼檢查衣櫃內的每一寸地方。


    她太專心於發現的難題,因而忘了她周圍的險境了。房間裏,什麽地方,突然發生一下門被碰上的聲音,聽在她耳朵裏,有如一下點四五口徑手槍的爆擊聲。


    突然回到現實,又驚恐於目前自己的窘狀,柯白莎停住在,趴著的位置,側耳細聽。


    她聽到清楚的腳步聲,較不清楚女人說話聲——然後什麽聲音也沒有了。


    白莎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準備了後門的脫逃路線。她輕輕站起來,踢足站在床邊再靜聽一下。現在聲音清楚一些了。進門的人進了廚房。她聽到餐碟碰到另外一隻餐碟的聲音,又聽到廚櫃關門的聲音。


    多半是穀太太和穀佳露回來,在廚房裏準備消夜呢。


    白莎放棄用後門作脫逃路線的計劃。她想起前門,但是又發現走過那條長走道實在太危險。於是想起了車庫,又想到女傭房及通車庫的短通道。她決定試一下。


    白莎把鞋子脫了,夾在膝下,打開房門,走上走道。現在廚房裏的聲音聽來更響了。她清楚地聽到一隻貓‘瞄嗚’地叫了一聲。


    原來如此,她們是在喂貓。


    白莎聽到有人打開冰箱,又關上冰箱,然後是佳露的聲音,聲音非常清楚,她說:“媽媽,我告訴你,這些謀殺案,他們都會推在北富德身上,要他認罪的。他活該,我會幫他們忙的。吊死他,還便宜他呢。”


    白莎希望聽到穀太太怎麽回答,但是她沒有回答她。


    白莎把手扶住牆壁,慢慢的前進,就怕弄出一點聲音來。現在的處境已經十分危難了,好像一切出路都已被封鎖了,但是,在這走道中被捉住的話,真是要死路一條了。


    佳露說:“我個人對貓沒有好感。這一隻早晚我都要丟掉。它從來沒對我親近過。我要去弄點潤膚油擦擦手。每次碰了這隻貓,手上都有味道。”


    突然,在白莎尚未來得及警覺過來,廚房門的門把手一轉,一條光線目半開的廚房門射向走道。


    白莎把手電筒交到左手,左腋下尚還夾著那隻鞋,她把身子站直,先做出了一付正經八拉的官式化姿態來。但是,不知為什麽,佳霸並沒有立即出來去找擦手的潤膚油。她顯然是一下又改變意見了。白莎聽到她又離開門的方向回進廚房。經過半開的廚房門,白莎現在可以聽到“啪哈,啪啦,啪啦——”貓舌頭在舔盆子裏牛奶的聲音。


    現在已經沒時間來猶豫了。柯白莎盡量小心不做出聲音,但是快步的走向車庫方向。她把門自身後關上,車庫裏黑暗、黴濕的環境使她反而安心了很多。


    她在一隻木箱上坐下,想穿上鞋子。過份的神經緊張,她雙手仍發抖。她不敢打開手電筒,所以一切都在黑暗中進行。她在生自己的氣,運氣不好,時間不夠,腦袋也不夠靈活。


    鞋子穿好,白莎走兩步走向車庫的大門。她突然停下來,車庫的一角有一種特別的光線輻射出來。牆上用釘子掛一隻銅製圓形的氣壓計,光線是從這背後射出來的。白莎小心地把氣壓計移下,牆上有一個整齊的圓形小洞,直徑大約有一英寸。


    經過這個小洞,光自牆壁另一側射過來。白莎向小洞窺視過去,什麽也看不到,有一層薄紙擋在洞的另外一方。


    這時,好奇心的驅使。白莎已經忘了自身的安危。長時間的偵探天性促使她要研究個究竟。顯然是有人在用這車庫要窺視屋子的內部。那亮光來處應該是梅寶臥室的樣子。白莎自工具堆裏找到一支細長的起子。她輕輕把起子塞進洞去。起子在壁的另一麵碰到了輕輕的抗力。白莎試了一下,另一麵一定是一張單頁的年曆,掛在梅寶臥室的牆上,把這個洞遮蓋起來。假如她能把這年曆用起子撥開。她就能看到梅克臥室的情況了。一定是有人利用這個洞做北太太的情報。所以,要把年曆移開一邊,一定不會太困難。有危險被發現的時候,隻要把起子收回來,年曆自會回複到原來位置蓋住小洞的。


    白莎小心地頂著年曆把起子移向一側。年曆移動,而且滑到起子的一側。白莎聽到梅寶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她用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吹了一下口哨。


    白莎的好奇心已經積聚到了極點了。她把起於移向相當大一個洞的一側,盡量靠向牆上。把眼睛湊向現在已經沒有東西擋住視線的洞口。


    他可以看到北太太臥室的一大部分,看到佳露坐在北太本梳妝台鏡子的前麵。雙手在互搓著潤膚油,看著自己鏡子中躊躇滿誌的表情。


    白莎在看到佳露打開北太太梳妝台一塊翻板,向內摸的時候,看得更為出神了。鏡中反映出佳露的勝利表情,好像是一路領先的拳師,準備對對手最後一去似的。


    佳露拿出一隻電話,在電話上快快撥了3次,她說:“詢問台,請找一下一位南喬其的住宅電話號碼。我不知道他的地址。”停了一下,她說:“謝謝。”


    她掛上電話,白莎聽到她有效率地撥了一個當地電話。又聽到她說:“哈羅……哈羅…是南先生嗎……男先生,我沒有當麵見過你,但是我姓穀,是穀佳露……對,是北太太的妹妹……是的……我發現一些非常特別的證據。我想你也許會很有興趣和我會麵。是有關北太太被謀殺的事的。是,我說是謀殺,南先生……我知道你急須錢用,我姐姐一死,你似乎得到不少好處。你——”


    白莎在鏡子中看著佳露的眼睛。佳露現在更自信了,眼睛也抬得高一點了。佳露換個姿勢,使自己坐得舒服一點。突然,白莎看到她眼睛中露出驚恐的表情。白莎不知道這是為什麽。然後,白莎看了一下鏡子,她知道了,佳露在鏡子中看到牆上年曆被伸出自小洞的起於推向一側,斜掛在那裏了。白莎自己知道自己太大意了,這樣長一條繩子,掛下這樣長長一張年曆,要是一斜的話,任誰在房裏都會發現,逃不過一般眼睛。


    “媽媽!”佳露大聲驚叫。


    白莎忙亂地把起子一下鬆手。聽到起子排落在臥室的地板上。年曆在對測回到垂直的角度。柯白莎轉身——


    像是天上眼石一下壓上她的頭,隨後隕石向各個方向爆開,眼前金星直冒。有一件極冷的東西敷上白莎的臉頰,就留在上麵沒有移開,白莎的理智遠遠的,幻幻的,在告訴白莎,那是車庫的水泥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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