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精沒臉沒皮,膽兒巨小,順杆攥了他的手臂不鬆,可憐兮兮地小聲說:“元哥哥,救救救我,我不想回去。”


    這話一出,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一百九十八年前救過的那個女修上門來了。


    元還活了三千年,什麽場麵沒見過?還就沒遇過寧願在外頭飄蕩不肯回正身的幽精,偏還皮厚,賴在他身邊不肯走,像隻抱緊主人腿的幼獸,掰都掰不開。


    “前輩,在下與師弟乃是啼魚州雙霞穀赤秀宮中弟子,奉命前來送七星草。本該過午就至,不想今日山中初雪,所以晚了時辰,還望前輩恕罪。”季遙歌又報了一次家門,目光從那小姑娘身上掃過,引得小姑娘一陣瑟縮,也不知她在害怕什麽。


    “拿進來吧。”他開口,聲音倒是出乎意料的醇厚,不見蒼老。


    轉身,背景也挺拔,若非那一頭不修邊幅的白發,倒看不出是個老人。


    莫名地,有些熟稔,可季遙歌想不起自己在哪裏見過他。


    他在前頭領著路,小姑娘就巴巴地纏著他的手,時不時回頭看兩眼,季遙歌在後頭跟著,看他三番兩次要把小姑娘的手扒拉下去,小姑娘愣是沒叫他得逞,那手一鬆就跟要她命一樣,馬上就能再纏回去。


    季遙歌想笑。


    還真就笑了出來,前麵的人聽到笑聲,轉回頭,用僅有的一隻右眼睇她。她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失禮,他也沒計較,一老一小繼續往前走,白硯卻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師姐,我聽說這住的人脾氣很古怪,你覺得他是這裏的主人嗎?還是說另有高人暗藏在後?”


    季遙歌搖搖頭:“不好說。”她在這一老一小身上都沒感覺到什麽靈氣波動,老人周身氣息很平穩,這種情況要麽是他境界太高隱藏實力,要麽就是他本身修為平平,靈氣一般,與她差不多,築基期的修為,至於那小姑娘,她身上一點靈氣都沒有,像個凡人。


    可是凡人出現在這裏,本身就不太合理,季遙歌忍不住多看兩眼。小姑娘傻裏傻氣,一根筋兒通到底似的,什麽都浮在臉上,毫不摻假,雖然不知她為何懼怕自己,但季遙歌對她卻存了絲難以解釋的親近感與詭異的信任。


    老人把他們帶到一個獨立的石洞外,指著堆滿雜物的洞室,麵無表情地吩咐:“七星草不能久存儲物袋,你們將草浸入石洞右邊的蓄靈池裏。”


    毫不客氣地使喚。等到季遙歌和白硯的身影消失在洞口,他才轉頭將小姑娘的手用力扯下來:“她不是來收你的,不過你要是再繼續這樣,我不保證她會不會看出什麽來。”


    小姑娘偷偷看著石洞,道:“那要是她看出來,你會幫我嗎?”


    “我不會幫你,也不會幫她。”他拒絕的毫無情麵。


    近兩百年的陪伴,也不能讓他的鐵石心腸動搖。小姑娘眨眨眼,賴上去:“我要是被她收回去,三魂齊全,她就會知道是你拿了她的魂魄不還,到時候就會傳出你堂堂一個化神期的修士,卻勾走一個女修的情魂,這像話嗎?”


    獨魂不算太傻,還知道威脅,元還氣笑了:“那我更該主動將你歸還。”


    “……”小姑娘臉一垮,怨怨地看他。


    “前輩,七星草已放好,不知還有何事吩咐。”季遙歌從洞裏出來,打斷他們的對話。


    雖說對方修為不高,但這地方摸不清底,她態度客氣自然沒錯。


    “沒事,你們可以走了。”出聲的人,卻是那小姑娘。


    小姑娘說完,又縮到老人後麵。


    白硯看看天色,雪已越下越大,原來的雪片成了鵝毛大雪,寒意浸骨,就算修士已有禦寒的本領,也架不住皮膚被冷得刺疼。


    “前輩,今夜風雪大,禦劍難行,山路也肯定被封,還望前輩看在我和師姐冒雪送藥的份上,容我們留在此避寒一晚,明日一早我們就下山。”他抱拳道。


    元還轉身,聲音飄來:“不要進內洞。”人已遠去。


    ————


    獅公嶺的懸洞很大,內裏彎彎繞繞好幾個洞室,但人家已經發話,不能進洞,所以季遙歌和白硯隻能憩在懸洞外,借懸洞外那片飛岩作瓦,暫時避雪。


    四麵無擋,風呼呼地越刮越猛,大雪似沒盡頭般綿綿不絕地下,溫度越降越低,築基期的那點修為不夠抵擋,季遙歌和白硯也沒準備禦寒的法寶,隻能在飛岩下盤膝運氣,以自身功法來對抗這凜冽寒意,在心裏期待天早點亮。


    啪——


    有人往地上扔了捆柴火。木頭是劈過的,上好的,幹燥梧木。


    季遙歌和白硯同時睜眼,看到小姑娘瑩白的臉。她的表情一直很生動誇張,但是臉上沒有血色,這讓她表情看起來有些僵硬,但那雙怯生生的眼睛流露出幼獸的警惕與天真,又鮮活非常。她對季遙歌的害怕,是肉眼可見的,但她又容易心軟,這是典型的人類幼仔表現。


    蓬——


    白硯用八方離火點起這堆梧木。離火色微紅,照得每個人的臉像上了層胭脂,寒意被驅走不少。季遙歌知道小姑娘怕自己,索性不作聲,仍閉上眼。倒是白硯搓著雙手召喚她:“小丫頭,謝謝。坐過來點烤火?”


    小姑娘搖頭——木頭身體怕火,萬一爆個火星到身上,她這央了元還兩百年才得到的身體就廢


    了。


    白硯理所當然地認為她怕生,自己挪挪位置,坐到她旁邊。小姑娘見離季遙歌有些遠,她也不是來抓自己的,心裏稍安,沒剛才那麽害怕。


    “叫什麽名字?”白硯那臉,老少通吃,溫情的時候完全可以勝利兄長這一角色。


    小姑娘認真想了下:“小白。”說話間偷看季遙歌一眼,她仍閉著眼。


    白硯逗她:“那我叫大白,咱兩真有緣。”


    “啊?”小白姑娘信了,杏仁眼撲閃兩下,叫了聲,“大白哥哥。”


    這下,不止白硯笑了,連季遙歌也忍不住睜眼——修仙界哪來這麽個活寶貝?


    小白姑娘卻盯著白硯的笑臉直看。白硯生得好,緋紅的火光下,他那笑明朗溫柔,沒有媚門的輕浮流氣,有點像……像萬仞山的那人……


    “大白哥哥,你長得真好看。”心裏想什麽,嘴上就說什麽。


    小白姑娘的誇讓白硯高興,他摸著自己這張臉,不無自信:“那當然,哥哥我可是啼魚州第一大美男子……”


    話沒完就被小白姑娘打斷:“不過,比我師兄差一點兒。”


    “你師兄是誰?”白硯不認輸,覺得逗她挺好玩。


    “我師兄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小白姑娘說著,再偷偷看了眼季遙歌。


    季遙歌想起顧行知——一百九十八年,她很少想起顧行知。少了幽精,她感受不到因愛而生的思念、迷茫、痛苦,顧行知之於她,就像遙遠過去的故人,他們有過雙修盟約,也曾相許白首,可如今她甚至想不起自己當年到底愛沒愛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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