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交頭接耳的兩個人已經改了話題,小白姑娘小聲問白硯:“大白哥哥,你是不是喜歡她。”


    她眼睛看向季遙歌,白硯一愣,很快否認:“別胡說。”


    也不知道小白姑娘看出多少,她隻是很認真的告誡他:“那你別喜歡她,她不會喜歡你的。”話說得越發小聲,隻有白硯聽到,白硯下意識問她:“你怎麽知道?”小白姑娘這會有點蠻橫:“我就是知道。”滿腦子情愛的魂,隻對男女情事最有感觸,其他都是浮雲。


    白硯並不喜歡這個回答,他也看了眼季遙歌,緋紅的光在她臉上搖搖曳曳,跳動出別樣風情,撩得人心一燙,卻很快被按下。


    修士少談情,尤其人在媚門,這是共識。


    白硯不想打破原則,他又換了問題:“這裏隻有你們兩個人嗎?那位前輩是……”


    小白姑娘雖然天真,但不蠢,警覺心挺強:“你問這做什麽?”


    “既然借住貴寶地,總要知道下主人才好。”白硯試探問道。他不覺得兩個修為平平的人,能讓啼魚州山主如此禮遇,高人總是藏在後麵,有時就是機緣。


    小白姑娘霍地站起:“你不需要知道,明天天亮了趕緊下山吧。”說完飛也似地跑了。


    對麵的季遙歌睜眼,戲謔地看他,他摸摸臉——沒想到這張臉也有失利的時候。


    ————


    梧木在天明時分燃盡,隻剩爆著火星的焦黑炭塊。雪下了一夜,雖然已停,天卻未透,光線暗陳,滿地積雪也變得灰撲撲,視線所及皆是萬物凋零的蕭索。


    季遙歌站在飛岩下,轉了轉肩,道:“可以走了。”


    “要不要跟他們說一聲?”白硯走過來。


    “嗯。”雖然這裏的人不太歡迎他們,但不告而辭始終失禮,季遙歌點點頭,打算隔著洞告辭,至於裏麵的人聽不聽得到,她的禮數已至,就沒必要再管了。


    她正要開口道別,黝黑的洞裏卻突然湧出一股剛猛的氣勁,季遙歌一驚,往旁邊疾速退開,隻見隨這氣勁,洞內竄出個人來,披頭散發,滿嘴“吼吼嘿嘿”地叫著,見到旁邊有人,揮拳便上。


    “快,快幫我逮住他!活抓!別打死了。”小白姑娘從洞裏跟著跑出來,急衝衝道。


    季遙歌早和那人過起招來。那人境界與她差不多,但攻擊沒有章法,隻是掌心赤紅,招招殺手,完全是瘋子的打法。她不得不小心應對,那廂白硯喊了聲:“師姐。”欲要前來幫忙,季遙歌怕人多更麻煩,隻道了句:“別過來。”便獨自扛下那人攻擊。


    過了數招,那瘋人越發不耐煩,赤紅的雙掌拉出一道火龍,咿呀吼著往季遙歌頭上蓋去。季遙歌矮身避過火龍,雙手結印在雪地上一按,地上的雪粉被盡數震起,在半空中凝結成數十枚冰錐,朝那人擊去。那人目光被冰錐所擾,手忙腳亂地打掉所有冰錐,季遙歌的身影卻如鬼魅般閃現,倏爾掐上他的喉嚨,另一手飛快扣住他的脈門,逼他跪到地上。


    披散的頭發往後一飛,那人瞧清季遙歌的模樣,跪到地上時忽然用頭湊向她的腿,半哭半笑道:“仙女姐姐來救我了!”


    “……”季遙歌和白硯均是一愣。


    這披頭散發的瘋子,是一百九十八年前,被應霜帶走的任仲平。


    除了任仲平嗚嗚咽咽的聲音,在場的人都是詭異的沉默,直到低沉的聲音從洞口處傳來。


    “你,帶著他,跟我進來。”


    元還站在洞口,也不知看了多久,目光盯著季遙歌不放。


    第29章 二更


    獅公嶺這懸洞的內部很是曲折, 甬道四通八達,連著許多小石室,甬道的牆壁上嵌著照明用的螢石, 幽幽的光把狹長的甬道照得神秘難測, 兩側時不時就敞開著一間石室,光線不達深處,看著像憑空張開的怪嘴, 詭異瘮人。


    腳步聲在通道內回蕩,擦擦擦, 是鞋底磨過地麵的聲音。任仲平也不用人押,看到季遙歌就死死跟著,很順從地進洞。


    元還刻意放慢了腳步, 讓季遙歌走在身邊,他用唯一自由的那隻眼審視著她, 絲毫不擔心她會察覺。


    雖然有過一段萍水之緣, 但他不知道她的模樣,那具肉身的臉, 他就沒看清過,而距離上次幫她,已經過了一百九十八年, 就算他看過,也早就忘光。時間會磨滅很多無關緊要的記憶, 尤其是眼前這麽如此的一張臉。


    如果不是那縷幽精, 他可能不會想起她。


    她的新模樣與她的原身差別甚遠——很是奇怪, 他竟然還記得起她原身的模樣,可能因為太漂亮,與現在對比鮮明,所以他又想了起來。


    想起舊事,他就難免想起當年那次劫難,比起她過去姣好的外表,顯然她的手段更讓人驚豔。這手段不是指修為,也不是指道行,而是她應敵時的表現。就像剛才,她對付任仲平用的不是什麽大招式,隻是築基期修士常用的凝水訣,那隻是將環境中的水氣凝結成錐轉為武器控製使用,很多人都會,但用起來的威力卻各不相同,並且這個境界的人絕大部分一次隻能凝結不過十枚冰錐,畢竟修士體內的靈氣有限。她能將凝水訣用在積雪上,這本身就是一種很靈活的改變,能節省不少靈氣,再者她一次性結出幾十枚冰錐,對冰錐的控製就至關重要,她可以在控製冰錐的同時再飛身攻擊任仲平,這隻能證明——


    她對術法的悟性很高,並且基本功很紮實,基礎法術容易,但能將基礎法術打出超越法術本身的攻擊力,那就是本事了。


    這是個聰明、冷靜,擅於審時忖勢的修士,逆境不能給她造成困擾,就算缺少幽精,給她一具難以修煉的肉身,她也能很快適應並且想出應對辦法,然後順順利利走到今天。


    所以,他很好奇。


    為什麽這樣一個女人,能擁有那麽出格的幽精?


    一個人的性格,是三魂七魄相互彌補又相互克製下的產物,當魂魄完整時,每種情感都會受到其他因素的製約,幽精主情,在原體時必然要受理智、道德等各種感情影響,所以表現出來的勢必不像獨魂那樣任性外放,而獨魂失去一切製約,所表現出來的,也必然是失智的狀態,幽精重情,所以赤誠如子。


    這倒也能解釋得通幽精與本體的巨大差異,但很少出現獨魂害怕融回本體的情況,甚至一有機會就逃得遠遠的。


    除非,她雖然冷靜睿智,但骨子裏卻有著很強烈的愛恨,隻是被其餘感情束縛,壓抑得太久以至那縷幽精不願回歸。可到底是什麽樣的過去,能把她的愛恨壓抑到恨不得逃離本體?


    一個元魂脫離了本體,就成為有意識的自由體,幽精雖赤純,卻擁有很強的自主性,她不願回歸本體,這證明她本體的元神定然存在很大缺陷,所以才演化出另一個她。


    可能是她潛意識中想成為的那類人——自由自在,沒有拘束。


    這縷幽精跟了他很久,他一直是放任的態度。回不回去,決定權並不在他手上,這是她的選擇。僅管是一縷元魂,但也代表她自己的決定和選擇。


    他鑽研的東西,向來是死物,元神、魂魄、性格這類虛渺的東西不在他熟悉的領域中,但現在,他忽然有些深究的興趣。


    步伐不緊不慢地走著,季遙歌知道自己被人審視了許久,畢竟他的目光毫無顧忌,讓她覺得自己剛剛路過的那間石室裏躺的一具屍體。


    如果她沒看錯,好幾間石室正中的石台上都躺……亦或是放著人,失去氣息的屍體,籠罩在陰晦難明的光線裏。


    “前輩為何一直看我?”她說話的時候,眼眸正盯向新出現的石室。


    “你不害怕?”他露出耐人尋味的神色,“這些屍體……”


    “是天鬼門替前輩搜羅的吧?”季遙歌笑得人畜無害,她在媚門百多年,雖然還是不會以色惑人,但那些行徑見得多了,多少也有些心得,不同的表情眼神,給人不同的感覺,這樣人畜無害的笑,是最安全也最易讓人放下惕心的。


    來獅公嶺前她就打聽過這裏的事,這五十年間七山門每一家都替他搜羅物資,赤秀宮是采集七星草,而天鬼門則是提供屍體,各種各樣的屍體。也沒人知道用來做什麽,但萬華上有不少修士,專好研修禁術、禁陣以及各類古怪法術,用屍體研究並不奇怪,是以她乍見驚訝,想通了便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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