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遙歌隻道:“先送牧青姐回去療傷吧。”


    薛湛二話不說將袁牧青抱起,冷冷看了季遙歌一眼,縱身飛向紫虛山,季遙歌閉眸片刻,將明震海等人靈骨一收,隨之躍起,與花眠二人跟著薛湛往長嵐宗飛去。


    ————


    幽沉的黑暗中,漸漸有聲音響起。


    是戰場上廝殺的刀劍聲,同袍絕望的哀嚎,權佑安的聲音在這混亂裏顯得空曠遙遠:白斐,擇明主而投。


    而亂世之中,明主在哪裏?


    很快的,權佑安的話語又被溫柔的女人聲音取代——白斐,你我隻是姐弟情深;白斐,你知道何為男女之情嗎;白斐,鈴草和英華,你喜歡哪一個……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感情和愛情,區別在哪裏?


    雜亂無章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似乎都想從他心裏逼出各種答案,有那麽瞬間,他煩躁得不願再睜眼,隻想好好睡一覺,直至那些雹點般落下的聲音都漸漸遠去,黑暗裏隻剩下一個聲音。


    “睡一會吧,睡吧……”


    “師父……”


    恍惚間他變回十歲,拜她為師,被她抱在懷中。她的身體柔軟卻有力量,很安穩。


    師父……你在哪裏?


    漫長的黑暗,他摸不到盡頭,突然一個激淩,所有一切遠去,意識緩慢地回歸,軀體的疼痛湧來,讓他艱難地睜開眼,酸沉的眼簾拉下,視線裏出現模糊的人影,正坐在他身側,緊緊抓著他的手。


    “師父?”夢境和現實難以分清,白斐囈語般吐出兩個字。


    那人沒聽清,隻俯下頭喜道:“你終於醒了?”


    是梁英華的聲音。


    白斐徹底清醒,看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間裏,梁英華坐在床畔,秀美的臉上滿是歡喜。他撐著床起身,問道:“這是何地?”


    “這裏是梁寨。”梁英華扶他靠在床頭,倒了杯水過來。


    “梁寨?我為何……鈴草呢?”白斐記得他送走梁英華後,回到農莊要搶回兵符,可對方人多勢重,他雙拳難敵四腿,又沒有季遙歌的護身符在身上,被一箭紮在後背,暈倒前隻看到晃眼而來的刀刃。


    如今,他身上的傷口全被包紮妥當,胸肩纏著平整的繃帶。


    “鈴草姐沒事。她身體虛弱,強撐著照顧了你許久,已經被我勸回去暫歇了。”梁英華擰了把濕帕遞給他,又接走他飲過的水,“那日我與鈴草姐被你送出重圍之後,我本想到了安全地方後再回頭找你,不過還沒等我到地方,有位高人便扛著你追上我們,又將我們一路送回梁寨。你身上內傷外傷受了不少,一直昏迷至今。”想起那夜見到渾身浴血的白斐,梁英華仍心有餘悸。


    “是任叔……”白斐很快就猜到是誰救了自己,不免苦笑,看來任叔真是將師父之話視作聖旨了。


    “誰?”


    “一個世外高人。”白斐不欲多談,又問,“我昏迷幾天了?”


    “三天。”她回道。


    “英華,多謝。”白斐點點頭,掀被下床。


    梁英華忙攔住他:“你要做什麽?”


    白斐抄起床尾的外衫就往身上披,又問自己的佩劍,梁英英隻得拽住他的手,低吼了聲:“白斐?!”語氣有些急怒,白斐轉頭瞧見火色下急得雙頰漲紅的女人,水靈靈的一雙眼直望著自己,多少欲語還休的情義都融在那雙眼裏,縱他鐵石心腸,眼見她為自己付出這麽多,也無法不動容。


    然而眼下卻絕非兒女情長之時,他隻道:“兵符落在三皇子手上,必掀大亂。我不能辜負權將軍臨危所托,讓人利用赤嘯軍為禍天下。兵符在我手裏丟的,我要去拿回來!”


    “白斐,三皇子此次暗中來居平,身邊帶了近千精銳,你單槍匹馬僅憑一人之力,如何去搶回兵符?隻怕又是白白送死!別逞匹夫之能。”


    白斐攥緊拳,如今的他,一無所有,連白龍會也失去了。


    “就算是死,我也要去。”沉默片刻,他輕道。


    梁英華怔怔看他,忽又將他攥住:“你去……去求求我爹吧,梁寨是雲麓七崗之首,若是我爹願意出手,也許……”


    白斐被她一語驚醒。


    ————


    臨湖的小築建成江南小樓的模樣,可遠眺雲麓雪山,屋內陳設卻又是西北的粗獷,此刻攏著炭盆,正中鋪著白虎皮的主座上,正倚坐著把玩核桃的男人,正是年近五旬的梁寨寨主梁貴勇。


    這梁貴勇生得壯實,方頜濃眉,沒有半絲老態,著一件滾著貂毛的藏青緞麵袍,麵無表情地盯著跪在座下的年輕人,半晌方道:“白小將軍,你救過梁某的命,今日若是你開口隻是要梁某賠你這條命,梁某便是刀山油鍋也陪你走一趟。但如今你卻要與三皇子為敵?白小將軍,梁某這寨子打拚得委實不易,兄弟們信任我梁某人,才把這千來條性命交在我手裏,我卻不能拿他們去犯險。”


    “梁寨主,如今大淮已攻陷居平,很快就會北上。這兵符事關臨泉二十萬赤嘯軍,若能拿回,便是抵禦大淮,驅逐外敵的最大倚仗,若是流入三皇子手中,便是皇權之爭,內戰之源,到時勢必更加混亂。而雲麓位於西北要脈,為大淮必經之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隻怕到時梁寨和雲麓七崗都難逃居平關的下場。”白斐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筆直,為梁貴勇分析利弊,“今日梁寨助我,也是為雲麓來日打算。”


    梁貴勇一捏手中核桃,摸著下頜美髯道:“話雖如此,可是白斐,如今權佑安生死不明,新帝周昱不仁,陷害忠良,並非善主,三皇子又殘暴陰狠,兵符就算找回,你打算讓這二十萬赤嘯軍奉誰為主?是新帝,還是三皇子?亦或另有其人?我梁寨若是出兵,難免被世人視同盟友,你總要讓我明白,我梁家在為誰出力,又值不值得我出力。”


    白斐垂下頭,沉默不語。


    良久,方起,不再跪著。


    “亂世無明君,梟雄輩出,不論是新帝還是三皇子,亦或其他人,皆非我白斐之主。既然都是爭,那不如為自己爭。白斐不相信別人,隻信得過自己。”他自隨身的小儲物袋裏,緩緩擎起一方大印,“逐鹿天下,平定四方,便是白斐畢生之願。梁寨主,這個答案,你可滿意?”


    梁貴勇猛然將手中核桃扣到桌上,箭步而下,鷹眼精光萬丈,緊緊盯著他手中之物——郅雍玉璽。


    “你是……”


    “白氏後人,持國璽者,為白氏繼位新皇。”白斐一字一句道。這是他最後的倚仗,亦是他最大的誠意。


    梁貴勇看了許久,忽收斂精光,連語氣也一並柔和:“收起來吧,這東西若是傳揚出去,怕又是血雨腥風。眼下還不是它現世之時,梁某權當沒有見過此物。”頓了頓,又道,“不想你年紀輕輕,竟有這等造化,倒是梁某小瞧了你。逐鹿天下……倒是狂妄,一兵一足俱無也敢作此誑語,不過梁某喜歡!”


    “梁寨主……”白斐見他語中有鬆動之意,待要再勸,卻被他擺手勸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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