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璦直接進駐蘇州的驛館。


    蘇州偏居一隅,平時也沒有多少外來官員,驛館有些簡陋。


    兼之周睿是打算讓出州府府衙給李元璦當做都督府府衙,也沒有花心思修繕,卻不想李元璦選擇暫時驛館,而不是州府府衙,讓周睿極為尷尬。


    李元璦也沒有想到蘇州驛館如此寒磣,不過話既說了出口,也不好反悔了,隻是對於大都督府的修葺,要提上日程。


    李元璦以舟車勞頓為由,讓周睿一行人退去。


    對於周睿這些蘇州的本地官員,李元璦並沒有表現的很熱情,反而有一些冷淡。


    “你們先各自找房間住下,將行囊放下。半個時辰後,一並來找我。我們先一起坐下探討一二。至於住處你們不用找了。回頭我選好了都督府的位置,給你們在附近一人送一套屋子。包吃包住,還送屋子,就差沒有送媳婦了,都可以了吧!”


    李元璦笑著對劉仁軌、狄知遜、婁師德、上官儀以及盧照鄰說道。


    這態度與周睿那時天差地別。


    這親王開府,也就意味著建造自己的小朝廷。


    所有幕府人員的薪俸自然是李元璦負責的,除非幕府官員兼任朝廷官職,不然幕僚用度皆由開府親王負責。


    對於自己幕府裏的人才,李元璦自是財大氣粗,一出手就是一人一套屋子。


    這些日子的相處,五人對於自己這個上司已經有了一定了解。


    皆知他極其重自己,平時也沒有什麽架子,很好相處,一並作揖道謝。


    李元璦邀著夫人徐瓏去看看新家。


    五人一起躬身相送。


    上官儀看著李元璦的身影消失,問道:“諸位兄長可知殿下如此冷淡周睿作何用意?”


    劉仁軌微微一笑,並不說話。


    婁師德一臉茫然,一副沒有聽懂的樣子,將扮豬吃老虎裝到極致。


    狄知遜很含蓄的道:“殿下用心,我等作為下屬,豈可亂猜。某去整理行囊,半個時辰後見。”


    劉仁軌、婁師德也先後作別。


    盧照鄰聽到這話本想開口詢問的,這時憋進了肚子裏。


    上官儀頗為尷尬的笑了笑,本想賣弄一下才學,卻沒有得到因有的回應,隻好跟著一起去找一間喜歡的屋子。


    盧照鄰湊了上來,悄聲問道:“我觀周刺史並沒有失禮之處,吳王何故如此?”


    李元璦的五位幕僚,就屬上官儀以及盧照鄰最年輕,兩人在詩賦上又有共同話題,關係最是密切,說話也沒有什麽顧忌。


    上官儀輕聲道:“殿下來蘇州開府,身為州府刺史的周睿心底會如何想?他會不會懷有情緒?”


    盧照鄰猶疑道:“即便有情緒,也是人之常情。”


    “正是如此!”上官儀笑道:“原本掌握著州府最高權柄,一下子多了幾個能管自己的人。換做任何人,心裏都會不樂意。別看周刺史今日迎接的熱切,保不定背後說道什麽呢。殿下要治理江南,蘇州即是大本營。任何政策都會以蘇州為先,然後四散出去。故而對於蘇州殿下需要完全掌控。”


    “便如盧兄所言,周刺史心底有怨,在所難免。今日吳王又沒有給周刺史好臉色,一方麵是周刺史以主人的身份,安排了一切行程。自吳王過長江之後,江南東道的主,隻有一個。周刺史有點試探殿下的意思。其次,便是想看一看周刺史是否懂得進退,是否能夠看輕時勢。如果周刺史忍了下來,並且再次放下身段對待。即意味著他已經明白了時勢,吳王總攬一切,大勢所趨,日後自然乖乖配合。”


    “假若是個不識趣的,那他這個刺史就幹到頭了。”


    “殿下會安排一個可信的自己人上去,取代周刺史。”


    上官儀自信滿滿的說著。


    盧照鄰文采風流,人是機敏無疑,隻是平素從未接觸過這些,不懂各中關鍵,聽上官儀這麽一分析,心底也是明悟,作揖道:“多謝上官兄指點。”


    上官儀道:“無妨,你我相交莫逆。以後有不明白的,大可相問。”


    “謝上官兄!”


    看著有些簡陋的院子,李元璦有些慚愧,說道:“就先委屈夫人個把月了,等為夫找到合適的地方,我們在搬出去。”


    徐瓏突地頓住腳步,說道:“夫君,其實不用如此的。妾身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嬌貴,其實輕簡一些也好,還能搏一個勤儉持家的美名呢。”


    李元璦有些為難道:“那可不妙了,夫人這邊勤儉了。苦的可是下麵的百姓……”


    徐瓏驚訝道:“這是為何?”


    李元璦道:“為夫就說一個切身發生的故事吧,很早以前,為夫不知民間疾苦,喜歡吃雞舌羹。每日不可或缺,且隻吃雞舌,少吃雞肉,每日都會浪費許多雞肉。後來,隨著年歲漸長,曉得了不可鋪張浪費,便改了這癖好。哪知此本善舉,卻險些令得他人家破人亡。”


    徐瓏“呀”的一下,叫出聲來。


    李元璦道:“因為我喜歡吃雞舌羹,每日耗費家禽數十隻。近乎十戶人家,因此受益。我這改了吃雞舌羹的毛病之後,這十戶人家養殖的家禽無處外銷,他們又不舍得吃,以至於越養越多,最後隻能賤賣。到手的銀錢,不足原來的一半,無法維持生計。”


    徐瓏傻眼道:“怎麽會這樣?”


    李元璦笑道:“事實就是如此,清廉帶不來經濟效應。隻有消費,才能帶動經濟的運轉。就比如我要建蘇州都督府,這其中需要用到上千人力,也就意味著有千人得到了勞動賺錢養家的機會。然後需要十數萬根上等的木材以及數十噸的石料,又有好幾千樵夫、采石工因此受益。這木材需要木匠加工,石料、青石磚也需要加工,又是成百上千的人受益。”


    “這些人受益了,他們就有錢財去消費,讓更多的人受益。這就形成了一個循環,在這個循環裏,受益人就不隻是我所說的這些人了。”


    徐瓏完全說不出話來。


    李元璦說的這些跟她自小學的完全相悖,可不得不承認李元璦說的極有道理。


    李元璦加了把勁說道:“如果我學著魏老頭一樣,將錢財存起來。我們受罪,也累得下麵人跟著一起受罪,何苦來哉?通寶存放著就是一堆廢銅,不如大手大腳的花出去。隻要錢財來的正大光明,來的堂堂正正,憑什麽不讓用?我、自己過得開心,也帶動了經濟的發展。”


    “所以,夫人。凡事可不能隻看表麵,奢靡未必就是壞事……當然也有道德高尚之人,將自己辛苦存下來的錢幣接濟窮人,贈醫施藥。對於這種人,為夫還是很敬佩的。但為夫覺得授人以魚,真不如授人以漁。”


    徐瓏苦笑道:“郎君別說了,妾身明白。”


    李元璦頗為得意的笑道:“這就對了,你郎君又不偷,又不搶,攢積下來的錢財用的心安理得。以後別想著節儉,盡管花出去,才是道理。”


    將徐瓏送到房間,李元璦簡單洗漱了一下,去前殿見劉仁軌、狄知遜、婁師德、上官儀以及盧照鄰去了。


    來到前殿,五人已經在前殿待命了。


    李元璦直接到上席坐下,說道:“這到了蘇州,吳王幕府也算是正是開啟了。現在,我先安排幾個任命!”


    “吳王府長史由劉仁軌先生擔任!”


    劉仁軌眼中閃過一絲熱切。


    王府官吏,長史第一。


    吳王府長史,那就是李元璦之下的第一人了。


    李元璦繼續道:“王府府丞由狄知遜先生擔任!”


    狄知遜拜而領命。


    “王府參軍由婁師德先生擔任!”


    狄知遜帶著幾分誠惶誠恐的接受了。


    上官儀表情有些黯然。


    長史、府丞、參軍算得上是上佐官,地位有些超然。


    想著三上佐官皆有人選,不免遺憾失落。


    李元璦繼續道:“上官儀,你來擔任王府主薄。”


    “是!”上官儀領命。


    李元璦看出了上官儀的情緒有些不對,但也不予理會。


    上官儀是極其聰慧的,他身上的潛力一點也不比劉仁軌、婁師德差,比之狄知遜還要強上一籌。


    但他為人太過聰明,以至於喜歡自作聰明。


    李元璦不放心讓他當任長史、府丞、參軍裏的任何一個職位。


    至於盧照鄰,李元璦直接安排他當任自己的文書。


    盧照鄰是沒有任何政治經驗基礎的,就是一小白,也就跟著自己幫自己打打副手,兼職秘書。


    若有從政天賦,在另外錄用。


    盧照鄰將自己的身份地位擺放的很低,欣然接受了。


    安排好了人事任命,李元璦開始下達任命:“上官儀,你對吏治跟感興趣,孤對於吏治也極其重視。接下來孤的重心現在蘇、湖、杭三地,其他十三州難免會顧及不到。不管你是明察也好,暗訪也罷。有你巡察江南東道,遇到幹吏英才可以上報與我知曉,當然遇到不法官員,更是如此。記住了,沒必要過於的翻舊賬。隻要不是那種不可原諒的過往,小貪小摸沒必要計較了。但從今日起,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決不輕饒。”


    唐朝與宋朝一樣,采用的都是高薪養廉的製度。


    唐朝最低品級的官員一年的俸祿分為祿米、職田收入、月俸、力課,這些加起來以後世的錢幣來算至少十四萬。


    年薪十四萬,月入萬元,已經能過得很好了。


    這還是最低級的官吏,每晚上一級別收入都會翻幾番。


    反正李元璦的現在收入俸祿,差不多月薪一百五十萬上下,還不包括灞水山莊的額外收入以及長安賭坊的孝敬。


    有這種收入,再去貪腐,真的說不過去。


    上官儀欣然領命。


    “狄府城,你最擅言談也會交友,與官員豪紳的往來就交給你了。最好先從江南四大家族入手,江南不行孔孟之風,這萬萬不成。孔孟之學,是我華夏之根本,不可不學。這宣揚文教,還得他們出力。他們配合最好,如果不配合,你可以借我的名頭威脅。如果他們不理,那孤可不管他祖上是陸遜,還是顧雍,真以為能當一輩子地頭蛇?”


    真要是崔盧鄭王還要顧慮一二,顧、陸、朱、張什麽的沒放在心上。


    狄知遜顏值擺在那裏,充當外交再好不過了。


    他微微一笑,道:“下官省得,”


    “婁參軍,兵我是交給你了。從何處下手,你自己看著處理。你是我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得燒的旺一些,不讓整個江南東道震動,可對不起孤對你的期望。”


    婁師德低聲領命,顯得有些有氣無力的。


    胖嘟嘟的樣子,很難想象他身上居然有如此能力。


    他這種人天生的就不會出風頭,他不是扮豬吃老虎,就是一頭擁有老虎實力的“豬”,見人退一步是本性。


    “至於劉長史,你的任務可就重了。江南之前過於重視農業,現在想要改變,發展副業,開拓經濟,可不容易。你有什麽高見?”


    劉仁軌苦笑道:“得等下官實地考察以後再說,目前所想到的唯有發展紡織業、銅鐵冶鑄、製瓷、造紙、漆等這些原本就極為出名的,從熟手的地方入手,最是穩妥不過。隻是這些年江南有些荒廢,競爭力上怕是有些不足。”


    李元璦能夠理解劉仁軌的難處。


    銅鐵冶鑄、製瓷、造紙、漆這些都屬於大眾需求,你江南不生產,其他地方一樣能夠生產。


    現在人家搶占了市場,想要奪回來就不容易了。


    唯一有點競爭力的就是江南絲綢了,可蜀錦又豈會遜色?


    疲敝了那麽久,想要振興商業,不是簡單的事情。


    李元璦突然笑了起來,說道:“劉長史也別愁眉不展的,我知你難處。所以要送你一件寶貝……我從西域天竺那邊掏來了一樣寶貝,保證普天之下,短期內唯有江南有,可以用它來開打關閉的商路。”


    李元璦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當初收購棉花種子的時候,居然能夠在這關鍵時候開打發展江南最關鍵的一步。


    棉衣,絕對是未來人人必要的必需品,也將是最暢銷的外國貿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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