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坐在椅子上歇了足有3分鍾,才打起精神接著找威爾瑪-斯塔勒。


    他穿過沉重的門簾,走進會客廳,然後躡手躡腳地走過打過蠟的瓷磚地麵。寬大的樓梯繞著圈抬級向上,鐵扶手做工精細優雅,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了落地鍾嘀嗒嘀嗒的單調的聲音。除此之外,樓裏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梅森登上寬大的樓梯,對建築之美做工之精無動於衷。對他來說,費這麽大勁修樓梯隻是幫助他那兩條搖搖晃晃的腿到達二層的工具而已。


    在樓上的走廊裏,梅森踮著腳走想找一扇開著的門。他認定威爾瑪-斯塔勒在打盹,時刻警惕著她的病人的聲響。她是個經驗豐富的護士,定時去查看病人的情況,隻是在查房的間歇時間裏打個盹休息片刻。


    梅森走過了一扇又一扇門,終於有一扇門是開著的,他向房間裏麵看了看。


    這是一間仔細布置過的豪華臥室。床有人睡過,床罩扔在一旁,一望便知,這是一間女人的臥室。整棟房子布置都很奢華,梅森很難想到這是威爾瑪-斯塔勒的臥室。


    他站在走廊裏,另一扇微微敞開的門引起了他的興趣,也許這間才是他想找的那間房,梅森悄悄地走到半開的門前,輕輕地推開門。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他往屋裏一看,不禁怔住了,這是班寧-克拉克的房間。


    一個穿著寬大便服的女人坐在房間裏麵的卷蓋式書桌的旁邊。梅森起初認不出來她是誰,可是從她頭的後半部,脖子上的皺紋,有點兒傾斜的肩膀來看,這個人不大像是威爾瑪-斯塔勒。她的動作也有點兒笨重,有點兒……


    她好像聽見了什麽,側過了頭。


    這下梅森看清楚了,是莉蓮-布雷迪森,光線透過綠色燈罩映照在她的臉上。臉上是一種狡猾、貪婪的表情,這種長期壓抑住的貪婪把她臉上平日裏故作深沉的假笑一掃而光。在這時候,布雷迪森太太已不再掩飾,梅森好像看到了她赤裸裸的內心世界。


    她揚起頭一動不動地聽了聽,顯然什麽也沒聽到。她又轉了回去,這樣梅森看不到她麵部了,她的肩膀輕輕地動著,梅森看不見她的手,他想了一下,意識到她是在熟練地而且仔仔細細地搜查著書桌裏的書信格子。


    梅森靜靜地站在走廊裏。


    書桌邊的布雷迪森太太,集中了全部注意力,她沒有聽到周圍任何可疑的聲響。她從書信格子裏拿出一些紙片,看過後再放進去,然後再從另一個格子裏取出所有的東西來。


    梅森看見她顯然找到了她要找的東西——一份長方形的折好的文件。她展開它讀了起來,還斜了斜身子為了在台燈的光線底下看清楚點兒,這下梅森又能看清她的臉了。本來臉上還是一種好奇的表情,但看了信馬上變得怒氣衝衝。


    布雷迪森太太從她便服開口裏拿出一份折好的文件,遠處看來兩份文件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她把拿出來的這份文件放進了書桌的書信格子裏。她向後一推破爛不堪的轉椅,準備站起來,折好的文件放到了左手,右手伸向台燈。


    梅森悄沒聲息地在走廊裏向前走,走到左手邊的一扇門前,扭了一下門把手,門沒鎖,他就進去了。


    梅森盡量往屋裏邊走,以防布雷迪森太太萬一回頭到這兒查看。


    有人還在這房間裏睡覺,梅森可以聽見輕微、均勻的呼吸聲。


    風從門縫裏吹了進來,直接吹過了床,吹得窗簾動了起來,梅森怕風可能吹醒睡覺的人,把門盡量關上,眯著眼從門縫裏觀察走廊裏的動靜,等著布雷迪森太太的出現。


    但是布雷迪森太太卻沒有露麵。大約兩分鍾後,梅森聽見了奇怪的有節奏的“嘭、嘭、嘭”的聲音,是從布雷森太太剛才呆過的房間傳來的。過了一會兒,又是一陣敲擊聲。


    梅森有點兒惱火地發覺他使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困境。如果再到那個房間看看布雷迪森太太做什麽,他就可能在她出來時跟她見麵。如果原地不動的話,就完全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麽事。


    睡覺的人翻了下身。


    梅森決定抓住機會。但他剛走進走廊裏,就看見布雷迪森太太就從那個房間裏走出來,梅森這下腹背受敵,索性退回了臥室。


    彈簧床突然嘎吱吱地響了,床上有個人坐了起來。


    “是誰?”


    梅森的手還在門把手上,鎮定地站在門口。一聽見是德拉-斯特裏特的聲音,他笑了,關上門說:“你怎麽樣了,德拉?”


    “哦,是你!我醒了看見有人站在那兒,好像是有什麽事情發生。頭兒,一切都好吧?”


    “如果你沒事兒一切就正常了。”


    “我好多了,”她說,“我的天啊,真是場惡夢,幾點了?”


    “快4點了。”梅森一邊說著,一邊開了燈。


    “我睡了好長時間了。我記得護士在這兒,她給我打了一針,你感覺好嗎?”


    “我暈暈乎乎的,”梅森說,“你知道班寧-克拉克已經死了嗎?”


    “我知道了。斯塔勒小姐告訴我他們發現了他,但他不是中毒死的。聽說,他是被人用槍打死的。”


    “一個有趣的法律問題,”梅森說著,坐在了她的床邊,“吸煙嗎?”


    “不,謝謝。我嘴裏還有股怪味道,我不太好受,是什麽法律問題?”


    “假設,”梅森說,“我給你吃下了一劑毒藥而你死了,這是謀殺,是不是?”


    她開玩笑說:“如果是我犯了錯誤的話,我想那可能是正當殺人。接著說,你怎麽想的?”


    “不過,”梅森繼續說,“假如毒藥還沒有致人於死地之前,另一個人開了致命的一槍,然後逃跑了。那麽誰犯了謀殺罪呢?”


    德拉-斯特裏特皺了皺眉頭,“他們兩個都有罪。”她怯怯地說。


    梅森搖搖頭說:“不對,除非他們聯合行動或者有陰謀,沒有聯合行動或任何陰謀,隻有一個人會被控犯有謀殺罪。”


    “哪一個?”


    “想一想。”


    “我想不出來。你是說受害人吃下了足以致死的毒藥嗎?”


    “是的。”


    “而且中毒而死?”


    “是的。那隻不過是幾分鍾的事兒,也可能是幾秒鍾。”


    德拉-斯特裏特說:“哦,不管怎樣,我現在不想琢磨這事兒了。我還得想別的呢。早上4點鍾叫醒我問我法律問題!出去吧,我要穿衣服。我想你這就要走了,是嗎?”


    梅森站起身來說:“我們還有工作要做。”


    “什麽工作?”


    “我想,”他對她說,“我要做的事會讓薩姆-格列高裏火冒三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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