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淼縮在了貝利爾的懷裏,睫毛直顫,一眨不眨地看著這一幕。


    原來,大王子並不是完全沒有察覺到異常,也並非是一個全無城府之人。從在牆上幹嘔開始,他都是清醒的,卻騙過了所有的人。連無意抓住她衣角的動作,也都是在裝醉。隱忍這麽久,按兵不動,為的就是搜集足夠重的罪名,將二王子打入地獄。


    二王子聰明了一世,機關算盡,借助身邊人獲取情報,但也敗在了身邊人上,讓計劃都泄露了出去……


    就如同怪物所說,世界上沒有絕對的蠢人,也沒有絕對的聰明人。


    正這麽想著時,葉淼的頭頸忽然僵了僵。


    不僅是頭頸,全身都在慢慢地變得僵硬。


    這一刻,她的耳朵正貼在了貝利爾的心口上。方才在想事情沒注意,如今才察覺——她聽不到任何聲音。


    少年貝利爾,沒有心跳聲。


    一些東西隻會幻化出迷惑人心的外表,卻忘了裝入一顆活蹦亂跳的心髒,所以會露出馬腳。當然,若是再狡猾一點,他會周到地把心跳聲也加上,那就真的是以假亂真了。


    隻是,再如何逼真,也有一時疏忽,忘記偽裝的時候。


    葉淼嘴唇微張,臉上的血色緩緩褪盡。


    她身體的異狀,抱著她的人自然早已感覺到了。心中有數後,他卻似乎沒有了掩飾的意思,而是發出了一陣低笑聲。


    葉淼臉色徹底慘白,牙關輕顫。


    一個有點遺憾似的,甜膩勾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哎呀……露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不是很粗長?愛我!


    ?( ′???` )今天也是打滾賣萌求撒花的一天,給大家翻個筋鬥叭~~~


    ——


    【腦洞小劇場】


    貝利爾:哎呀,露餡了呢。;p


    三水子:??????!!!!!!


    (圍觀群眾:我們這邊還沒結束,請不要這麽快當我們不存在!)


    ——


    感謝小太陽姑娘的地雷~~~


    第21章


    葉淼白著臉, 睜大雙眸。


    四周的嘈雜與幹戈聲,在這句帶著點兒戲謔意味的歎息下, 都如潮水般消退了個一幹二淨。從深淵裏滋生出的猙獰爪牙,惡劣地捏碎了她殘存的那絲僥幸心。


    過去的一幕幕回憶,以及偶爾在她心底閃現的疑惑, 在這一刻, 統統得到了撕裂與重組。


    在絕境中巧合的相遇;喜歡撒嬌、與她同病相憐的神秘少年貝利爾;肆意玩弄她、總能窺探到她心聲的怪物;他們對光明神如出一轍的蔑視與鄙夷;黑發紅眼的“魔鬼之子”;貝利爾與先王之子一致的年齡與特征……


    難怪,難怪貝利爾和怪物從來都沒有同時在她麵前出現過。還有, 作為被囚禁的受害者,貝利爾卻一點兒也不像她那麽害怕怪物……


    因為——從一開始, 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怪物就是貝利爾,貝利爾就是怪物。


    也就是說,她不久前的那次懷疑,根本不是想多了,而是確有其事。


    趴在貝利爾的心口試探時,她分明清晰聽見了心跳聲。這麽說來,他那時已經察覺到她在懷疑了。


    這段時間每晚和她見麵的,到底是一個多麽善於偽裝的邪惡怪物……


    葉淼的指尖微微發著抖。


    她想不通自己有什麽價值, 值得他大費周章地分飾成一光一暗兩個角色來戲弄她, 難道隻是因為惡趣味嗎?


    今天她識破了他的把戲,終止了這場漫長的玩笑,又會迎來怎麽樣的下場?


    荒謬、驚懼、以及被愚弄後的茫然和憤怒,無間斷地衝擊著她的心竅。葉淼咽了口唾沫,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抬頭興師問罪的勇氣, 隻想立即轉身,落荒而逃。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退縮,衣料摩挲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貝利爾驀地收緊了環抱著她腰部的手,從背後將她整個人都納入了自己的懷中,嚴絲合縫地貼在了一起。


    盤桓的毒蛇纏鎖著獵物,將獵物肺腑中的空氣擠壓殆盡。以至於後者隻能仰起脖子,以獻祭般的姿態竭力喘息,才透得過氣來。而這樣的姿勢,正好方便了毒蛇的掠奪。


    耳根陡然一熱,她難以置信地感覺到自己的耳垂落入了一個濕熱的口腔中,被舌頭卷住了,猶如在吃果凍,發出了一聲濡濕的“嘖”。


    葉淼渾身哆嗦,捂住了嘴。日積月累的親熱習慣,早已在她的身體裏印刻下了不可磨滅的愉悅記憶,頃刻間,抵抗的尖刺就軟塌了,雙膝亦在無可救藥地一陣陣發著軟。


    好在,貝利爾沒有做更加過分的事,很快鬆開了對那塊可憐軟肉的碾磨,唇若即若離地貼在她耳邊:“不要害怕我。葉淼,我不會傷害你的。”


    仿佛魔鬼送出的惑人吐息,鑽入無處不在的孔洞,讓聽者豎起的心防一寸寸淪陷。


    本來,他沒打算這麽快叫她知道自己的真麵目的。


    人類有個詞叫“關心則亂”,果然有它的道理。細心如他,也會有亂了方寸、露出馬腳的一天。


    不過,被她發現,也不是什麽麻煩的大事。


    反正,不管怎麽樣,她都逃不掉了。


    雖然已經清楚貝利爾並非善類,不過,聽到他這句“不會傷害你”的保證,葉淼不免就想起了來到弗蘭伊頓後,自己遇到的重重陷阱——圖書館的驚魂夜,九頭蛇突如其來的襲擊……如果不是他的氣息庇護了她,她肯定早就一命嗚呼了。


    是的,他可能在任何事情上撒謊,惟獨“保護她”這點,沒有摻入一絲一毫的虛假。思及此,她竟真的沒有剛才那麽害怕了。


    貝利爾微微一笑,牽起她受傷的那隻手,冷不丁地低頭啄吻了一下,又伸出舌頭沿著傷口舔了舔


    葉淼嚇了一跳,慌忙抽手。定睛一看,卻發現那道在她割開繩索時劃出的傷口,就在這一吻的功夫間愈合了,連疤痕也看不見了。


    這個世界上,唯有精靈族的光魔法,才可以在瞬間治愈傷口。很顯然,貝利爾並沒有用到它。


    葉淼一陣失神。


    他這種媲美於神的浩瀚法力,到底是從何而來的?


    貝利爾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知道你有很多好奇的事情。”貝利爾撫了撫她的臉:“不要心急,你馬上就會得到答案了。跟我來。”


    葉淼如夢初醒,猛然發現,到現在為止,周圍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個憑空出現的少年。就連她,也像被施加了一層障眼法,成了士兵們眼裏的透明人,實在是詭異至極。


    那廂。


    大王子一方的勢力已經控製了全場。大勢已去的叛軍戴上了鐐銬,被挨個押送進了大牢。


    至於那位在混戰中意圖用匕首襲擊葉淼的宰相小女兒,被摔飛到牆上後,昏迷到現在都還沒醒來。


    鬧了這一出,她肯定是做不成大王子妃了。不過,她並非主犯,看在宰相的麵子上,大王子也不會真的要她的命,隻命人把她抬了下去,先尋找醫師治好傷,再進行後續問罪。


    劫後餘生的女王被攙扶到內殿,及時服下了解藥,腹中疼痛得以緩解。不顧體力還未恢複,她就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看見桌椅掀翻、遍地狼藉的房間,以及頹然垂著頭跪在地上的二王子,女王的神色悲哀且複雜,一夜就滄桑了幾倍。


    雖說她出於私心,對兩個孩子偏愛程度不同,但二王子終究是她的親生骨肉,說一點感情也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兩個兒子的矛盾竟然大到了要兵刃相見、鬧個你死我活的地步。其中一方為了爭奪權勢,還不惜毒害她——對一位母親來說,這樣的打擊一定是巨大的。


    叛軍被押走得七七八八,寢宮裏空曠了許多,囚犯隻剩下二王子一人了。


    或許是在顧忌二王子與暗魔法的牽扯,唯恐他下去後借機逃跑,大王子沉聲吩咐道:“押下去後,馬上搜他的身,讓教廷的神父來看著。之後把他單獨關起來,除了我之外,不管誰要見他,都不放行。他說什麽話都不要信,別掉以輕心。”


    士兵的長官點頭道:“是!殿下。”


    兩個士兵朝二王子走去,準備依言扭送他離開。可還沒接近,二王子就直起身來,不甘地低吼道:“等一下!”


    大王子冷笑道:“怎麽了,我的弟弟,狡辯的話還是留到之後再說吧。”


    “這一次,是我技不如人,小看了你,成則為王,敗則為虜,沒什麽好辯解的。”二王子頓了頓,陰鷙的目光迸射向了不遠處的女王道:“但是,在此之前,我還是想聽聽母後你的答案——我到底什麽地方比不過哥哥,讓你這麽輕忽我?”


    女王悲愴地看著他,嘴唇一動,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隻是難堪地撇開了頭,沒有吭聲。


    “母後,回答我的問題!”二王子腕部的鐵鏈哐哐直響,神色染上了幾分歇斯底裏,咬牙切齒道:“說啊!你究竟對我有什麽不滿?!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我十幾年,最後關頭了,我卻連知道答案的資格也沒有嗎?!”


    他剛吼完,房間的一角,忽然傳來了一個優哉遊哉、含著笑意的陌生少年聲音:“她其實對你沒有不滿,隻不過是因為,你和你哥哥的父親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有差別罷了。”


    眾人順著聲音看去,這才發現房間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黑袍少年。卡丹的公主正和他親密無間地貼在一起。


    障眼法是魔鬼的把戲。當他不想被你看見時,就算他就佇在你的麵前,你也會視他為無物。


    大王子的手按住了腰間的劍,警覺道:“你是什麽人?”


    貝利爾牽住了葉淼的手,從陰影下走了出來。


    每一步,燭上燈火就躍動一下,愈發昏暗。剛才還站了不少士兵的大殿,被黑暗逐寸蠶食了邊界,閑雜人等都悄然消失了。除了他與葉淼,在場的,就隻剩下了女王,大王子,以及被五花大綁的二王子而已。


    不用說,這肯定是貝利爾的手筆。在禁地裏時,她就見過他輕易地製造幻境,將長廊扭曲成囚室。


    但大王子和二王子顯然沒見過這種鬼打牆一樣的情景,一起在原地傻眼了。


    夜空星鬥旋轉,貝利爾踱步到了月下。銀光漫過他的鎖骨,一路上溢,直至展露出他完美的容顏。


    女王的眼睛驟然瞪大,紅血絲根根綻出,極度的驚駭與恍惚瞳底交織。她喃喃道:“……你……你竟然複活了……”


    貝利爾挑挑眉:“看來陛下還記得我是誰。”


    大王子伸手扶住了女王,疑惑道:“母後,你說誰複活?你認識他嗎?”


    “他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二王子捏緊了拳頭:“什麽叫做我們父親的分量有差別?”


    “字麵意思。一個孩子的父親是自己心愛的人,另一個孩子卻是政治聯姻的產物,態度又怎麽會沒有差別。”


    女王渾身一震。連原本不太關心母親為何偏心的大王子,聽到這裏,臉色也變了。


    眾所周知,女王的第一任丈夫是一個早逝的無名貴族。他非常神秘,年齡、姓名與容貌,都未曾對外公布過。這個世界上,隻有與他關係最親密的人,才知道他是何許人也。


    但實際上,關於父親的身份,就連大王子本人,也是不知情的。很小的時候去詢問女王,也一直得不到答案。這也是使得他自小叛逆,與女王離心的重要原因之一。


    為什麽,作為兒子也不知曉的秘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陌生少年卻一清二楚?


    葉淼也聽得有些迷惑,不明白貝利爾把話題拉到女王的兩任丈夫上的意圖。不過,他不是無緣無故說廢話的人,這絕對涉及到了她好奇已久的秘密。


    大王子呼吸加促,緊緊盯住了他:“你到底想說什麽?你知道我父親是誰?”


    貝利爾豎起食指,在唇邊放了放,輕笑一聲,瞥向女王:“陛下,我想,與其讓我一個人唱獨角戲,還是由你親自滿足他們的好奇心比較妥當。”


    眾人都轉向了女王。


    女王臉色灰敗,仿佛生命力瞬間被人抽調一空。她軟倒在椅子上,半晌,擠出了一個極為苦澀的笑容:“其實,我早就有預感。當年的事,遲早會有瞞不下去的一日。做下了醜陋惡毒之事的我,早晚會受到神的譴罰。今日,我不得不目睹後代相戕,就是報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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