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好吃不?全是我自己放的料——”妹子問。


    方駿點點頭,“還可以。”


    妹子笑了兩聲,極親熱地碰了碰他的胳膊,轉而去旁邊的案桌上討論如何熬蔥油。


    方駿展現了蘇小鼎不知道的一麵,很耐心地向妹子陳述蔥白和蔥綠的不同處理方法,油溫何種程度,拿不準可用電子溫度計等等。妹子動作有點兒笨拙,油鍋裏濺了水炸鍋,她尖叫的時候,方駿馬上擋前麵,順手用鍋蓋給蓋上,然後關火。


    蘇小鼎挑了一下眉,摸了摸下巴。本以為楚朝陽是隨口胡說,沒想到居然還真有個這樣的女人在。


    方駿的手背應該是被油燙傷了,妹子有點著急地抓著他手去衝涼水,然後翻開抽屜和櫃子找東西。眼熟的鐵盒子被弄了出來,綠色的膏體糊了手背厚厚一層。他有點兒心疼,“這個很難做,別浪費了。”


    妹子打一下他肩膀表示不滿意,想教訓兩句,轉身卻見蘇小鼎。她怔了一下,看看方駿後再看看她,“請問,你哪位?”


    方駿這才跟著看過來,見是蘇小鼎,稍微有點兒不自在。


    蘇小鼎笑一笑,“方駿,你手沒事吧?”


    妹子眨了眨眼睛,轉頭衝方駿擠眉弄眼,明顯很熟的人了。


    方駿走進了,道,“向嵐,向垣的妹妹。”


    蘇小鼎點點頭,“你好。”


    “蘇小鼎——”方駿又道。


    向嵐笑嘻嘻,“駿哥的女朋友,是不是?上回就聽我哥說過了,他說你爸爸做的牛肉幹超級好吃。”


    這樣便算是認識了。


    蘇小鼎來,向嵐又被趕出廚房。


    她有點兒抱怨地衝蘇小鼎道,“我老公最近工作好忙,都瘦了。他嫌食堂的飯菜重油重鹽,我就想自己隨便弄點啥給他吃。讓我哥教,他不幹,說男人就該自力更生;讓駿哥教,他就說忙得不行了。正好今兒周末,我曉得他不上班,專門來逮人,結果真抓住了。”


    “蘇小姐,真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約會了。”向嵐道歉道,“你不會生我氣吧?”


    蘇小鼎當然不會生氣,甚至還感謝她。


    真沒想到,楚朝陽這回沒騙她。原來方駿的真愛,傳說中沒追上已經嫁人的女人,居然是向垣的親妹妹。


    她似乎找到了拒絕方駿即將有可能提出,增加兩人親密關係要求的理由。


    譬如說,吃飯噴香的雞絲蔥油麵,雞骨湯,炸雞腿和小炒雞肉後,向嵐心滿意足地離開。


    她冷眼旁觀方駿收拾碗筷,冷不丁地來一句,“向嵐是你前女友吧?”


    方駿驚得臉都要扭曲變形了,“你——別是開玩笑的吧?”


    蘇小鼎喝了一口檸檬茶,拎起自己的包,略有點高冷道,“女朋友都不能進的廚房,她進去了。不是前女友是什麽?你可能沒發現,你看她的眼神有多溫柔。既然這麽舍不得她,怎麽就讓她嫁給別人了呢?你應該繼續爭取的。”


    “謝你大餐,我走了。”


    她把包甩肩膀上,快步走出去。一邊兒慶幸,一邊兒暗自對向嵐抱歉一句。


    她確實存心找事,但方駿對向嵐溫柔的態度和對她天差地別,心莫名難過。


    這手,還是得趕緊分了。


    蘇小鼎走得行色匆匆,丟下方駿有點懵。


    明明再普通不過的教人做飯,怎麽就成了誤會前女友?


    他挑眉,蘇小鼎故意的吧?


    第三十三至三十五章


    方駿單方麵被冷戰了,在他忙得最焦頭爛額的時候。


    他打電話,她不接;他發短信,她不回;他想去店找她,可她基本上都泡在材料市場和王娜家的廠房裏盯著工人幹活,布置婚宴大廳。即便是抓到了人,也一副累得幾天沒睡覺的樣子,話都不想多說幾句。


    方駿好幾次要解釋,剛開口,她便冷酷地擺手,“不要解釋,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欺騙。”


    “還是你想強辯自己沒喜歡過她?”蘇小鼎丟下這樣一句話。


    媽的,女人的無理取鬧可算是領教了。


    可他有點沒想明白,明明最近一段時間,她的態度有了很明顯的軟化。是什麽讓她又退回了原來的防線?


    方駿百思不得其解,但一點也沒有谘詢幾個老友的意思。


    畢竟,十年前已經被坑過一回了。


    方駿是個行動力比較強的人,隻要認定正確的事情,都會去做。蘇小鼎雖然誤會了向嵐和他的關係,但有句話沒說錯。他確實在某個時期,對向嵐好得超出普通朋友的範疇。


    因此,他有種被說中了的心虛,再配合蘇小鼎那樣的眼神,深深感覺地抓奸了。


    他自己沒想通,不過是思想上的某種傾向而已,怎麽就成了罪證呢?


    當然,這種可笑的事情絕對不能拿出來討論。


    一則向嵐結婚了,二則向垣隻怕借機嘲笑,三則沈川唯恐天下不亂,指不定又要出什麽餿主意了。


    方駿開了一個酒店改造項目的會,下會後和秦海一眾人現場查看。


    酒店在建設之初,將周圍幾十畝地都買了下來,建成了酒店、花園和一個配套的小廣場。建設之初考慮到成本問題,預留了一小片商業用地,做成了一大片的草坪。目前草坪主要用處便是租借出去,給新人舉辦草坪婚禮。然設施配套老舊,不太競爭得過新酒店,


    此次改造分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將草坪恢複商業用地,割出一半的麵積搭建新的宴會大廳;順便將草坪重新設計,布置管線和安放藝術雕刻等等;第二階段,在新建的宴會大廳投入使用後,將原有裙樓裏的大小宴會廳和營業區域,全部重新裝修。


    秦海極力爭取,前期介入,提供了許多免費服務。


    兩人看過現場後,開始討論具體如何落實,閑話著沈文麗發了多少請帖。


    劉倩卻不知從哪裏出來,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麵。


    方駿踢爆了明仁管理層的小動作後,劉倩首當其衝。不僅要麵臨酒店的法律問責,還得跟其它人一樣承擔經濟處罰,工作肯定也是保不住了。她給方駿打了好幾個電話求情,但方駿也很遺憾。


    “還有機會的時候,我提醒過你的。”方駿道,“我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但是你主動選擇成為別人的替罪羊。我現在能為你做的很少。”


    屋漏偏逢連夜雨,秦海也和她分手了。


    一個獨身女人,漂泊他鄉。事業遭受打擊,情場再失意,簡直滅頂之災。


    她現在恐怕也顧不得臉麵了。


    方駿看見她,看了秦海一眼。


    秦海相當惱火,但還穩得住,似乎解釋了一句,“我已經很久和她沒聯係了。”


    方駿道,“你還是先去處理了,別耽誤工作,影響不好。”


    秦海想說什麽,但見方駿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又沒說。在他看來,方駿是一個相當難打交道的人,既不應約吃飯,也不收任何禮物,更別說給誰好臉。他私下試探了好幾次,統統失敗。這樣搞起來,無法建立私人交情,工作就相當難做了。向垣那邊雖然有引薦,方駿也沒拒絕他的提前介入,但關鍵問題上從不肯鬆口。


    無論如何,他是想找到他的弱點。


    他走向劉倩,劉倩見人來,表情鬆了鬆。


    秦海走過去,正眼也不看她,隻點了點酒店外麵一個僻靜的樹林,“去那邊。”


    劉倩依言走過去,站在一棵樹下,眼圈紅紅地看著他。她道,“秦海,這次你一定得幫我。”


    秦海十分厭煩,摸出一根煙放口中。他道,“我已經幫過你一次了。”


    蘇小鼎桀驁,無法說服,反而自己被諷刺了一頓。秦海入社會多年,什麽樣的苦都吃過,但沒那樣被女人指著鼻子罵過。至今想起來,仍然恨得無法。


    “當初是你先勾我。”劉倩眼淚汪汪,“說葉嵐不理解你,說你壓力很大,說我能讓你放鬆。你說結婚隻是權宜之計,你會想辦法解決她。結果呢?你把我騙得團團轉——”


    “誰讓你擅自做手腳?還不幹淨,被人抓住了。”秦海不想聽那些廢話,隻道,“酒店的罰金我可以幫你出,也可以幫你找律師,其它就別想了。”


    劉倩還要說什麽,秦海道,“劉倩,你在酒店這麽多年,到底分了多少錢你自己清楚。”


    她不吭聲了,隻道,“我信你說愛我,現在是我最難的時候,你能別放棄我嗎?我保證很快處理完,不會給你惹事。你信我!”


    秦海揮揮手,“別扯那些沒用的。”


    劉倩身形晃了晃,似乎有些承受不住,死死抓住他胳膊,“你什麽意思?”


    秦海撥開她的手,抽一口煙,直視她的瞳孔,道,“劉倩,咱們逢場作戲,彼此明白,對吧?”


    劉倩感受到了絕望,過往的親昵交纏全化成刺骨鋼刀刮著她的骨頭,發出瘮人的聲音。她捂臉痛哭,眼淚一顆顆落下來,抽泣道,“你一定要幫我,我不想坐牢——”


    秦海離開小樹林,耳邊還有劉倩咿咿嗚嗚的哭聲。最開始,女人都是可愛的。柔軟的皮膚,芳香的氣味,嬌俏的笑,可越是接近便越可惡起來。她們永遠在索要,無法滿足,像個討債鬼。


    他並不覺得自己欠了誰,可葉嵐看他的樣子,仿佛孽債,一生也還不清了。


    他掐了煙頭丟垃圾桶裏,想轉著去地下室開車離開,不想卻見到蘇小蘸。


    秦海認識蘇小蘸,在爭取蘇家菜新店裝修業務的時候,他被下麵人帶著去請楚朝陽和蘇小蘸吃飯。


    楚朝陽典型白手起家的老板,精明,圓滑,手段強硬,腦筋清楚;蘇小蘸卻麵目模糊,說話綿軟,詞不達意,甚至最基本的拒絕別人也做得不太好。


    男人和女人不同步,家庭勢必不協調。


    秦海看見這二人的時候,恍惚間會帶入自己和葉嵐。


    葉嵐比起蘇小蘸,相貌或許有不如,但個人能力卻強了很多。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她有不滿的呢?外麵遭受了挫折,滿腹怨氣地回家,迎接的卻是葉嵐不冷不熱的臉?還是某一次招待客人,看著會所女郎嬌軟軟地偎依過去,客人放肆地笑,沒有世間任何煩惱?他當時喝了酒,把酒杯砸了,伸手便拉起身邊的女人親起來。不就是女人嗎?這世上並非隻有一個女人。


    然這世上隻有那一個女人,在婚禮當天給了他一個巴掌,打得他頭暈腦脹名聲盡毀。


    秦海有些恨恨地看著蘇小蘸,嘴角掛著一絲冷笑。楚朝陽卻和他完全不同,如果他自己是一匹無從掩飾的狼,那楚朝陽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蘇小蘸一點也比不上葉嵐,隻會被啃得屍骨無存而已。


    想到此,他便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卻見蘇小蘸猶猶豫豫,似乎鼓足了勇氣才走向方駿。


    方駿,一向極難相處的方駿,卻難得地笑了笑,客客氣氣地將蘇小蘸領著往酒店的方向走。


    秦海摸出手機,給下麵人打了個電話,“最近盯得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特殊情況?”


    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麽,秦海有點冷漠道,“不好處理的那個婚禮先別管了,也麻煩。其它不管大小,全按以前的辦。”


    方駿給蘇小蘸倒了熱茶,因她的臉色看起來過於蒼白,又過分的焦躁不安。


    “謝謝。”她接了茶道謝。


    “你剛才說有關於小鼎重要的事情想跟我談?”他坐到自己的皮椅上,“是關於什麽的?”


    蘇小蘸低頭,眉尾向下墜得厲害,看起來有點可憐的樣子。她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這才摸出手機。


    “方先生,我並非故意來找你麻煩,隻是有些事情屬於家醜,但不得不請你幫忙。”她有點哀求的意思,“小鼎承認你是她男朋友,你當時也沒否認,這應該是真的吧?”


    方駿兩手交合在桌麵上,道,“你是怎麽找這兒來的?”


    她有點不好意思,“上次在沈總家那邊見過你,我稍微問了一下他們那邊的人,說是你目前在明仁上班。抱歉,實在是很冒昧,但我真的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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