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剛頭動用了仙力,引的體內邪氣逆行,險些墮入魔道,恐怕與她也是不死不休,又怎會這麽容易讓她離開。


    錦瑟離開了這一處,慢悠悠在叢林之中走了許久,離了沈甫亭越來越遠,才停下來細細再探體內的妖力,發現不是不存在,而是被什麽壓住一般使不出來,心中一時煩躁不已。


    這鬼地方盡是參天大樹,高聳入天,樹幹便是十人懷抱也抱不住,樹上的枝椏蔓延伸展而去,極為龐大,稱的她渺小如螻蟻,徒步走了許久,也不過是從這一棵樹前走到另一棵樹後。


    她緩緩閉眼,嚐試用意念去召喚小妖怪,卻不想一隻都沒有招來,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惱得她打向一旁半人高的雜草,卻隻倒了一小排。


    她隻得按耐性子咬牙繼續走,辛辛苦苦走了大半個時辰,以為穿過前頭層層疊疊草叢就能出去,卻看見了坐在遠處樹下的沈甫亭,頓時怔在當場。


    沈甫亭察覺到這處動靜,睜眼看來正對上她的眼,清澄的眼中眸色瞬間一片深沉。


    錦瑟麵色微變,心中警惕,根本不知他什麽時候跟上來的?


    與他對視一瞬,她緩步走出草叢,看了眼周遭的景致,才發現她走了這麽久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錦瑟心中一片翻湧,險些內傷又重一層,隻得換了一個方向走去,卻不想兜兜轉轉一大圈又回到了沈甫亭這處。


    沈甫亭見她來來回回的走動,自然知曉她迷了路,便也視而不見,繼續打坐調息。


    錦瑟不信邪,轉悠了一圈又一圈,卻還是看見了沈甫亭,一時心中惱火,當即往他那處走去,抬腳踹去。


    沈甫亭正在調息的緊要關頭,分不得神,猝不及防被踹了個正著,經脈逆行猛地噴了一口血。


    錦瑟一把拉過他的衣領,語調陰森,“我走不出去,你到在這裏悠閑,不如我將你的皮扒下來,做成皮燈籠照著路走?”


    沈甫亭又豈是好相與的,睜眼看來眼中的陰狠冷厲極為蝕骨,仿佛在一片黑暗之中行走時,可怖毒物遊走於身旁,冰冷危險,不寒而栗。


    神仙不會有這樣的眼神,即便他是邪仙也是仙,既然是仙者,又怎麽會有這般可怕的眼神,甚至連錦瑟都沒有見過?


    錦瑟微微一怔,還沒回過神來腳下被什麽一勾,重心一偏猛然跌倒在地,被人壓在了身下。


    沈甫亭氣息紊亂至極,唇瓣被鮮血沾染越顯瀲灩,襯得唇紅齒白,麵如冠玉,眼中卻是滔天怒意,“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我麵前這般放肆!”


    第28章


    錦瑟見他沒動用仙力,冷笑一聲,故意激道:“放肆又如何,你拿我不還是沒有辦法?”


    沈甫亭擰著她的手,眼中殺意畢現。


    錦瑟當即扭頭咬上他的手,力道極為凶狠,咬上就不鬆開,仿佛要生生咬下一塊肉來。


    沈甫亭眉間重斂,伸手捏住她的下顎,力道大的她細白的小臉都捏青了。


    錦瑟疼得鬆開了嘴,手腳並用又是踢又是踹,如同撒潑一般的打架,指甲在他脖間劃了好幾道血口子,甚至還想著抓他頭發。


    沈甫亭一時怒極攻心,毫無章法欲置她於死地。


    兩個身受重傷的虛弱之人,其實打來打去沒有什麽殺傷力,至多造成點不痛不癢的皮外傷,純粹就是在泄憤。


    二人扭打來去,不知曉的人還以為二人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弄的衣冠不整,氣喘籲籲。


    這一番纏鬥,錦瑟終究是吃不消力氣,力氣本就敵不過男子,身上又受了這麽重的傷,不過一會兒便有些力不從心。


    沈甫亭卻是比她傷得更重,連呼吸都覺吃力,忍著幾近窒息的痛苦強撐,見錦瑟力不從心,當即抓住機會正欲下死手,眼前忽而一陣發黑,身子一晃便栽倒在一旁。


    錦瑟唇角一彎,連忙掐向他的脖子,手卻軟綿綿的沒力氣,根本使不上勁。


    沈甫亭緩過勁來依舊虛弱,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沾染血跡的薄唇微微彎起,唇齒之間幾乎全是血,卻掩不去容色惑人,連微微帶啞的聲音都在撩撥人,“你若是殺了我,永遠都別想走出這個叢林迷宮。”


    錦瑟手間一頓,“什麽叢林迷宮?”


    沈甫亭強撐著意識說完這句話,便眼簾一合徹底暈了過去。


    挑得倒是好時機!


    錦瑟氣惱不已,猛然給了他兩個大耳刮子,見他也沒了仙力,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


    剛頭他這麽大一個威脅擺在這裏,她可放不下心來!


    錦瑟鬆了一口氣,累得平躺下來休息,身上這麽多傷,可是她妖生以來頭一遭,痛得呼吸一時輕一時重,不由自主便閉上了眼睛,陷入黑沉。


    等到錦瑟忽而驚醒,才發現自己睡了過去,連忙起身看向一旁的沈甫亭,他還是昏迷不醒,染濕額角的汗水已經幹去,麵色蒼白到幾近透明,睡顏無害。


    錦瑟低頭看向自己,將身上的傷微微料理一番靜坐著等他醒,卻不想此人沒有半點醒轉的跡象。


    錦瑟無聊至極,身上的傷又疼,隻得找些事情分分神,她視線落在沈甫亭身上,他靜靜躺著,衣衫不複以往齊整,一頭墨發也有些淩亂。


    她想了想,忽而露出一抹笑來,靠近他身旁解下他的發冠,散開了他的發,不得不說,這人生得好看,便是連頭發絲都賞心悅目,摸上去觸感極好,比她的發質要堅硬許多,摸上去很是舒服。


    錦瑟將他的烏發微微一分,編起了麻花。


    姑娘家嘛,自然是喜歡擺弄娃娃、替它梳妝打扮,弄得漂漂亮亮,即便是女妖怪也不例外。


    往日她收集那些小妖怪,除了教教它們刺繡之外,沒事幹的時候還時常給它們編編辮子,做做衣裳,可是一隻頗為賢惠的妖。


    沈甫亭模樣生得好看,那些小妖怪自然比不得,她便更花了些心思,認認真真編了兩條大麻花辮,擺在他身前。


    又伸手拿過他的衣衫,擦去他唇角的血跡,見這裝扮還有些素淡,便又拿下了自己的耳墜子,往他耳朵上戴。


    可惜男子哪有耳孔,沈甫亭耳上白皙幹淨,根本沒有孔可以掛耳墜子。


    錦瑟慣來心狠手辣,沒有孔哪裏難得倒她?


    見之沒有孔便拿著耳墜子的針頭用力一按,將耳墜子硬生生紮了進去,沈甫亭皙白的耳垂瞬間流出了些許刺目血珠,痛覺傳來,他微微皺了皺眉,到底沒有醒過來。


    錦瑟眼睛都沒眨,又拿起另一隻耳墜子穿了過去。


    這一番倒騰也不過消磨了片刻工夫,她玩到興頭上,看了看娃娃,覺得衣衫太素,又拿出了針線,挑了色彩鮮豔的繡花線,拉過他素淨的衣擺開始繡花。


    她繡功可是一把好手,繡得花栩栩如生,比之沈甫亭送她的衣裳也沒什麽差別。


    叢林裏頭時而有飛鳥掠過,啼叫不休,陽光輕輕灑下來,倒是有幾分悠閑。


    沈甫亭昏迷了整整兩日,錦瑟在一旁繡累了睡,睡醒了繼續繡,她勤勤懇懇像個趕工的繡娘,而不知圖個什麽,兩日過去,衣衫上精致的繁複花紋也漸漸成形,由一件清簡雅致的衣衫變為了一件花裏胡哨的鮮豔衣衫。


    不得不說,沈甫亭的底子是真好,他穿素淨的衣衫幹淨清雋,猶如古玉般蘊藉雅致氣韻,卻不想這樣豔色的衣衫也能壓得住,半點不顯女氣,反而越襯氣度風流。


    錦瑟伸手摸了把他的臉,這是她有始以來最滿意的娃娃了,當然少不了他這張出挑的麵皮。


    沈甫亭眼睫微顫,隱有行轉跡象,片刻後便緩緩睜開了眼,眼中還有一絲尚未清醒的迷離,待看見了錦瑟瞬間清醒過來,隨手甩開了她的手。


    脾氣倒是不小……


    錦瑟收回了手,笑盈盈看著他。


    沈甫亭緩緩坐起身,看見了衣衫上的花紋,視線微微一頓,又看見了垂在身前的兩條麻花辮,耳朵上似乎也有什麽東西晃動,伸手一摸才發現是姑娘家的耳墜子。


    他唇瓣微抿,抬眼看向她,眼中神情莫辨。


    錦瑟見他這般,笑得越發歡喜,“你真好看,倒不如往後就這樣打扮,比你以前的模樣可順眼不少。”


    沈甫亭眼中眸色瞬間驟沉,顯然怒到了極點,扯下耳墜子隨手往草地上擲去。


    耳墜子掉進草叢裏便不見了蹤影,倒是那耳針劃穿耳垂,生生扯出一大串血珠,一顆顆落在草地上極為刺目。


    錦瑟看向他耳上拉扯出來的傷口,血跡順著耳垂滴落下來,看起來觸目驚心,對自己都能下這麽狠的手,果然不是個善茬。


    她眼眸微轉,輕飄飄道:“我送給你的耳墜子,你竟然丟了?”


    她伸手摸向他的耳垂,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你最好不要再挑戰我的耐心。”他眼眸極深,幾乎看不到底下是什麽,卻帶著莫名寒意。


    錦瑟視線落在他兩條麻花辮上,又忍不住笑出了聲,如同一個小姑娘找到了有趣的玩具,絲毫沒有將他的危險放在眼裏。


    沈甫亭見她視線落在麻花辮上,眉間重重一斂,猛地甩開了她的手,伸手去解辮子,可到底是男子,不比姑娘家心細,解得有些費勁。


    錦瑟看著他解發,隻覺可惜,“生氣啦,你不喜歡這樣的裝扮嗎?明明這樣好看,我養的那些小妖怪們若是得了這一身裝扮,高興都還來不及呢……”


    沈甫亭充耳不聞,解開了辮子,他拿起發冠隨意束好,烏發披在身後微微有些卷,有幾縷垂落額間,竟然半點不顯女氣,端方之中蘊藉風流,隻是顯然還在氣頭上,玉麵冷得讓人發寒。


    錦瑟笑眼彎彎,拉過他的衣擺晃了晃,“你既然不喜歡,不如把衣衫也撕了去,免得叫旁人以為你是個姑娘家呢。”


    沈甫亭麵無表情看了她一眼,隨手拉回自己的衣衫,薄唇微動,輕吐一字,“滾。”這話間輕淺,淺到威脅都這般明顯的擺在麵上。


    錦瑟半點不在意,唇角一彎微微靠近他耳旁,輕飄飄道:“我怎麽舍得丟下你不管呢,我這麽喜歡你~”


    這就像一條美人蛇盤旋在一旁,虛情假意,迷惑人心。


    沈甫亭眼睫微垂,瞬間恢複了平靜,起身看了眼周遭,便一言不發往別處走去,似乎當她不存在。


    錦瑟眼中閃過一絲陰森冷意,起身慢悠悠跟了去,沈甫亭倒沒管她,隻專心致誌的找著出去的路。


    二人兩敗俱傷,走路自然快不了多少,一前一後慢的跟蝸牛似的。


    這巨大的叢林顯然是人為建造的迷宮,千篇一律的樹木和位置暗藏玄機,叫人根本看不出是迷宮,隻以為是個無邊無際的叢林。


    來往樹木大同小異,叫錦瑟看在眼裏如同繞圈一般,她心中生起了警惕,這人城府太深,不能不防,這般繞圈子難免不是在算計什麽……


    她停下腳步,微微俯身撿起一塊石頭,準頭極好砸去。


    小石子“啪”的一聲砸在了前頭認真尋路的人後腦勺上。


    沈甫亭腳下生生一頓,緩緩轉身看來,看著她眼中神情高深莫測。


    錦瑟半點不怵,黛眉輕輕一挑,“我累了,不要再給我繞圈子,我數到五十,你帶我出去,明白嗎?”


    沈甫亭默了半晌,薄唇微動,輕描淡寫,“不明白。”


    錦瑟笑眼含煞,“不明白我就殺了你!”


    沈甫亭聞言嗤笑出聲,“你如今妖力盡失,也不過是凡胎肉體,最好安分守己,若再招惹於我,我不介意多花些力氣讓你長眠於此。”


    錦瑟聞言微微一頓,慢條斯理回道:“我沒了妖力,還有其他,你要殺我可沒這麽容易,別到時候殺我不成,反倒將自己弄得仙不仙,魔不魔,成了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沈甫亭神情冷然,看著她一言不發。


    錦瑟唇角微彎,甜美的聲音很是清脆動聽,“你可以開始帶路了。”


    沈甫亭眉眼染上一絲諷笑,言辭輕淺,漫不經心,“我喜歡繞圈子走,你若是不願意多走,可以自己去找出路,不必非要跟著我浪費時間。”


    錦瑟聞言眉間一蹙,心中生惱,卻又發泄不得,隻得微微磨牙。


    第29章


    叢林裏頭鴉雀無聲,連一旁樹枝上的飛鳥都感覺到了氣氛壓抑,張開翅膀撲騰著飛離了這一處。


    這可真是天生的冤家對手,誰也奈何不了誰,一番對話又是不歡而散,二人一言不發在叢林裏頭走著。


    蒼天大樹一棵接一棵地走過,所有的地方都似曾相識,詭異的可怕,稍有不慎就會迷失其中,永遠都走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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